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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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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气温都降下不少。路上行人步履匆匆,五颜六色的伞像是雨天钻出来各色的蘑菇。
翟衡向来讨厌雨天,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有些烦躁地继续抄着同桌的作业。自从抄了陈殷扉作业一次,后面他的作业基本都是抄陈殷扉的了。
陈殷扉学习成绩不好,作业写的也是稀稀拉拉,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人想抄他的作业的。但偏偏就是因为他写的少,所以抄起来也容易,在翟衡一把又一把糖的攻势下,陈殷扉就有了每天早读前贡献出自己作业的习惯。
翟衡写的很快,却写的不是很专心,他一边写,一边瞟几眼窗外的行人,再瞟几眼旁边打盹的同桌。
陈殷扉长得很具有欺骗性,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成绩很好的乖乖好学生。但实际上也是天天上课睡觉,考试常年倒数的学渣渣。
翟衡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陈殷扉在睡梦里也不是很安宁,长而翘的睫毛不住地打颤,好看的眉紧紧蹙在一起。他总是看上去有很多心事,连翟衡这种迟钝的钢铁直男都看出来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敞开心扉,去聊心里深处的那些不想为外人知晓的秘密。
所以翟衡从来不会问陈殷扉为什么放学以后要在小超市兼职。陈殷扉也不会问翟衡为什么整夜整夜在网吧通宵不回家。
他们的关系现在也不过是止步于普通同学而已。
不对,不只是普通同学,我知道他的秘密。翟衡在心里补充到。
最一开始知道陈殷扉是gay,他是真的感觉很新奇很好奇,想问一些什么又怕冲撞了人家,只能像变态一样时不时观察一下。但渐渐习惯以后,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了。也可能是翟叙给他洗脑洗多了,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陈殷扉的性取向而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探知欲了。
不过。
翟衡耳朵根稍稍有些发烫,陈殷扉实在长得好看,他总是忍不住欣赏一下美色。
陈殷扉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但却睡很久,直到第二节课上完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从课桌上把脑袋拔起来。
一觉醒来,教室里只剩他自己和翟衡了。
翟衡把脑袋抵在课桌桌沿,手藏在桌肚里玩手机。
陈殷扉挑眉看着正在热血激战的同桌,突然挺直脊背、正襟危坐,并用非常小的分贝急促地道:“老师来了!”
正在打怪的翟衡立刻感受到一股震颤灵魂的力量,这力量让他迅速地将手机甩进桌肚深处,并随便拿起一本书开始假模假样地学习。
噗嗤。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身旁的轻笑。
翟衡一面麻木地坐直,扭头看向捂着嘴乐的陈殷扉。
“你是小学生吗?”
“不,我是幼儿园的小孩子。”陈殷扉眼睛里都是恶作剧成功的笑意,泛着细碎的光,然后指着翟衡大腿上瘫着的书问道,“你这是舍车保帅?”
翟衡顺着陈殷扉的目光,赫然看到自己刚刚装模作样学习的,居然是一本小说,还是翟叙的......
翟衡瞬间以比刚刚甩手机还利索的速度把小说也塞进了桌肚,耳廓还诡异地泛红。
陈殷扉不明所以:“这么大反应,你看的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翟衡:“没有没有,普通小说。”
其实这小说能出版,就已经把两位男主的感情线删的七七八八了,而且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东西。翟衡向翟叙借过来也是因为这小说除开两位男主的感情线,故事线也非常好看。
可陈殷扉这么一问,还是有种窘迫的感觉。
翟衡在对方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把书又往里塞了塞,确保不会突然掉出来让自己颜面扫地。
一看就有猫腻。
但陈殷扉没来得及再追问——他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陈殷扉看了一眼来电人,登时脸色一变,也不顾及是在教室,在同学惊诧的目光下直接接通。
“喂,什么情况?!”
“然后呢?”
“行,我现在回去。”
不知道电话的一头说了什么,陈殷扉刚刚还放晴的脸彻底阴下来,眉头紧锁在一起,嘴角绷的平直,整个人都像是处于极高的警戒状态。
陈殷扉挂掉电话,立刻冲出教室,甚至连伞都没拿。
翟衡愣在原地,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很快,他就在瓢泼的大雨中看见熟悉的身影。陈殷扉像只迅捷的豹子,在雨幕中撒开腿跑向大门口,不知道和门卫的保安说了什么,保安居然真的就放他出去了。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层层雨帘中。
翟衡有些懵,可周围的同学却像是习以为常,一瞬的惊诧之后都恢复了平静。
只有邓科看他一脸茫然,回头解释道:“他家里情况比较特殊,老班特批的,如果家里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特殊到什么情况才能有这种特批?
翟衡心里一瞬间各种情绪翻涌而上,他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只是默然盯着窗外的雨。
现在的雨要比早上大不少,急促的雨滴连成雨线,密密地织成一张大网。
陈殷扉的家离学校不远,他没有带伞,只是拼命地迈开腿穿过人流,冲着熟悉的地方赶。他听到自己胸腔中那颗跳动急切的心脏,随着自己的步伐一下下敲打耳膜,声如擂鼓。
他顾不得看路,一脚踩进水洼,水花四溅,打湿了鞋袜。他的脚步没有因此产生一丝一毫的停滞,他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也就无所谓脚下的那一点了。
到家的时候防盗门大敞着,里面传来女人恍若野兽的嘶吼声和男人温和的安抚声。女人声音尖细,却又带一些嘶哑,应该是已经喊了很久。周边的邻居都不约而同的紧闭房门,没有一人出来查看情况。
陈殷扉站在门口,精神却有些恍惚,他大脑的神经在一瞬间炸开,他似乎也跟随着尖叫不断扭曲、撕裂,又被组合起来。
“你是谁!你滚开!别碰我!”
“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藏哪里去了?!”
房间再次传来女人悲痛地鸣泣,那声音打着颤,发着抖,听起来让人忍不住心酸。
陈殷扉深呼吸,疾步走进去,也顺手将房门带上。
房门关上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圈进了这方寸的家中。男人低声的解释藏在女人的哭喊中,像是瓢泼大雨中的一滴雨落耳中。
“小扉,她刚刚突然就......我实在没办法......你......”
“我要我的儿子!你们都离我远点!”
“不,不!我儿子被恶魔抓走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啊!”
女人拉扯着陈殷扉湿透的衣摆,瞳孔紧锁,眼里溢满了惊惧、害怕和乞求。她哑着嗓子,不断重复着要去救她儿子的话。陈殷扉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抬起同样发颤的手覆在了紧攥衣摆的那只枯瘦的手上。
他的嗓子也哑了,他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眶酸涩的近乎落泪。良久,他顿下身子,将头抵在女人干瘦的肩膀上,“我在。”
女人安静了一瞬,但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窗外。看着外面的大雨,突然全身更厉害的颤抖起来,张嘴却不是尖锐的哭喊,而是近乎温柔的呢喃:“下雨了,我得去接我孩子放学,对,我得接他,接他。”
之后便是长久的重复这几个简短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