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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罅隙卷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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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傍水,竹节高耸,归宁园区的设计理念,与绝大数墓地选址截然不同。
现代墓地注重的配套设施建设,在归宁墓地的中心地不会出现。
你需要将驾驶的车辆停在地势平缓的山下,穿过一片白玉兰树林,捧着的花卉要经过,一路步行的颠簸,才能来到墓碑前。
违背了,便于管理公司的建造和维护,便于家属祭扫,这些普遍人们担忧在意的事情。
人工景观的多样化,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加持,使得墓地更像一个园林式的纪念场所,不断增添园区的美观度,难道就能减少,墓地场上,人们的遗憾、愧疚和痛心。
在这里长眠居住的人,本来就不是,一年一式的家属,可没人会这么想,只能说,有便捷的道路、停车场、休息区,才能提升祭扫体验。
反过来说的理由就是,你的亲人不愿看到,后代祭奠,还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遭受不必要的苦难。
不要说,他们希望看到的是,仪容仪表整洁的一排人,在欢声笑语中完成仪式。
随便的理由来的太敷衍,最后一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该往前看’。
选择这里作为江父江母的归属地,江岫白不是因为,前面那些‘高尚’的长编大论。
这些‘洋洋洒洒,敷陈利害,皆凿凿可据’的篇幅,是江岫白第一次,第一天来到这个墓园的时候,随行的一位老人所言。
至于江岫白最初选定墓地时,没有历经严格筛、层层把关的遴选模式。
地方也是院区的家属刘阿姨推荐的,刚好是她工作的场所,也算是有照应。
这也没什么忌讳的,人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灵堂吊唁期间,江岫白当时已经,顾及不暇,完全没有任何备选。
光是在灵堂一侧跪迎吊唁亲友,这一项仪式,足以磨耗江岫白所有的情绪正常表达。
眼神先是麻木的看着,一遍一遍遵循‘先拜灵,后慰问’流程的亲友,在亲友行礼后,又僵硬的回跪拜礼。
痛苦万分后的强撑,是因为如果一切都倒下,其他事情,旁系亲属可以在一边协助,可没人能代替江岫白完成这项仪式。
当时在场的长辈,已经叮嘱过,不用太规矩的遵守,用鞠躬替换跪拜礼。
可江岫白还是遵照了,最原始的‘动作’回礼,甚至整个过程,绝非单一流程,而是一整套,拥有理论秩序和信仰体系的完整丧葬文化,全部规整的完成下来。
只是,江岫白无法改变,篇幅最开始,为‘生命终点’铺陈尊严,这一步,就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江魏书江父的逝去,本就不是什么安然离去,在众目睽睽下,‘意外的’结束了生命。
母亲许玫枳,更是悲剧下衍生出来的另一个悲剧,他们的大脑意识还都没有生出,‘可以安息了’,这样的暗示。
人却突然没有遵照‘生老病死’顺序,先一步,开启下一个阶段,不管接受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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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停好车后,江岫白的回忆也该收回,南脀先开门下车,宋阳也紧随其后。
偏偏江岫白这位有祭奠对象的人,不慌不忙的最后一个下车。
‘童言无忌’的宋阳先是抱怨了,“每次来的时候,我就是很费解,为什么停车场不建在,墓园的大门,要在山脚下。”
“上次,把车开到大门口,也只能停留五分钟,如果说是司机要接人,也不能停太长时间。”
江岫白突然想起那天,对那位司机还是太‘无礼’了些,本就不能停太长时间,还提出,让人家在原地等待的‘霸王条约’,确实是,人家肯定不能同意。
边想边忍不住的白了一眼‘罪魁祸首’,而南脀也是很机敏的察觉到了,没有枉费江岫白的这一个‘白眼’。
南脀倒是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询问起,刚刚江岫白发出那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我是从哪里开始,得罪过你,怎么一向礼貌的方江先生,在大庭广众下,抛弃披着礼仪的外皮,向我表露邪恶的举动。”
“没有,你误会了,那个眼神会出现,是因为,我没带眼镜,无意识的反应。”江岫白边说边指着自己的眼睛。
最主要的事情是,这件事,无法解释。
不能说,是因为南脀每年送花卉的事情,无意中被管理员透露给了江岫白,那时还不知道是谁的江岫白,以为是某些人的‘恶趣’侮辱操盘。
急忙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到墓园后,江岫白还‘恬不知耻’的让人家司机等他,还拿出‘土豪’作风,说可以给押金。
其实连江岫白都知道的现况,这里太阳越是往西落,越是难招揽到乘客,何况是等一位,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出来的乘客。
所以,事情的最后,还好司机先生没有好心等江岫白,不然,那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才能结局,最后江岫白还被南脀‘威胁’式的‘请’上了车。
现在江岫白回国了,来这里的次数必定只会增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一定会记住这个‘教训’。
所以,江岫白一句,眼镜没戴,可以省去,这些解释。
但南脀出其不意的一句,“我可没说是眼神,我说的是,你要求要来的地方,你居然没有先下车,指路。”
“方江先生,你在心虚的是什么,解释的‘慌不择路’。”附赠着南脀打量的语气。
江岫白没有心情和南脀开玩笑,一秒严肃,“来的匆忙,先去和工作人员报备一下。”
不顾一切的往前走的江岫白,留下一句话就没再回过头。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南脀话还没说完,江岫白一股气的抢下话,
“不是您,让我指路的吗?”
最后半段南脀的话和江岫白回复的话叠合在一起,“宋阳可是有点害怕的。”
“你不顾他的‘死活’了吗”这句话基本上,是随着前面的语句接下去的,南脀完全来不及,在听到江岫白的回复,立马找好下一句对应的话回答。
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人,太会‘察言观色’,迅速跳出来,缓和他以为‘紧张’的气氛。
“停——,南先生,我还好,不用在意我的‘存在’,您先走就是了。”宋阳先哄好离他最近的南脀,免得他‘暴怒’伤及无辜的他。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老天,求您高抬贵手,我是真的没事,不要过度关照我,让我就这样悄悄的‘逝去’,南脀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又上前一步,同江岫白解释,“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您继续指路,不用停下来的。”
即便是宋阳这样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完美话术,也是会被抨击的‘体无完肤’。
“你这就站在江岫白那边了,可以,可以。”听到这句话的宋阳连忙从江岫白身边弹开。
本来是为了方便和江岫白说话的礼貌举动,变成‘站队’的‘叛变证据’,实属冤枉的宋阳有苦难说。
站在两人中间,左右逢源也不是,攀附一方也不对,成了个,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中间人。
还好江岫白来解救他,伸出援手,“没事的,等一会,宋阳小同学,就在大厅等待就好了,不用陪我们了,走慢一点,也是无关紧要。”
接收到,接下来,只需要有江岫白和自己,两个人去办事情的信息,南脀才不再说什么,安静的走完这一小段路。
今晚巧合的是,居然是刘阿姨值班,江岫白先是打了个招呼,“刘阿姨,好久不见。”
刘姐这次,可没能像上次那样做好准备,提前让小张为自己掩护,迎面就碰上了江岫白的她,只好将从前默默的关心,如细流慢慢灌溉在与江岫白的问候里。
伪装后的激动,还是在开口的瞬间暴露。
“小江,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还好吗,吃过饭了吗,回国后还适应吗……”
一句又一句的问候,是迟来三年的,堆积在一起的,全面倾泻。
江岫白没办法,现在全部都回答,只好先告知自己的来意,转移一部分注意力。
“这是和我一起的南先生,小宋朋友。”江岫白竟然介绍起来身边的两个人。
依照原先的经验的刘姐,起初还是打量起两位,绝不放弃寻找到一点,江岫白被挟持的感觉来。
江岫白也没停下嘴来,又为南脀和宋阳他们介绍起来刘姐,“这位是,刘阿姨,我们院区的职工家属,也是和我们家来往的常客。”
刘阿姨连忙补充道,“不只是这些,我原本是小江家的邻居,后来爱人单位‘轮签’到了,就搬到另一栋去了。”
“小江,绝对是,我看着长大的,就是我的孩子一样,如果他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也是要拿命护着的。”
刘阿姨想要再加深加牢与江岫白的关系,这样从前那些在江岫白身边纠缠的人,也至少会忌惮,不会在这里胡来。
比江岫白先察觉到,刘阿姨最后一句的意思的是南脀,他开始再一次,以自己的视角介绍起来,“刘阿姨,您好,我叫南脀,是小江的朋友,目前是在与小江一起研发新型药品,我们既是朋友,也是合伙人。”
“他的价值,我们都有目共睹,就像是一颗非常珍贵的‘宝石’,不,该说是无价的人才对。”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需要解答,随时可以拨通。”最后南脀将内夹口袋里的名片,双手递给刘阿姨。
宋阳也合适宜的再次介绍起来,“我就是江先生口中的宋阳,是南先生和江先生的司机,算个下属,但江先生介绍了我,我就只好补充的详细一些。”
收起部分情绪的刘阿姨,才开始从眼神里流露出欣慰,以及释怀的目光,看着江岫白身旁的南脀和宋阳。
“好——,好,都是好孩子,以后都会好的——”刘阿姨说完这句话,就握住了江岫白的手掌。
最后的一句话,仿佛就是对着江岫白一个人的祝福。
还好出来问请教相关事宜的小张,冒出来一句,“刘姐,这些东西是要归置在哪里的?”
“师傅,你不在大厅吗?”
将事情转入另一个江岫白没见过的角度,江岫白似乎是在场唯一惊叹的人,“师傅”,两字,这熟悉的声音,江岫白不会听错,是小张。
再结合管理员小张的身份,不难关联到刘阿姨这些年,在背后,帮助了多少。
他原本还以为,管理员小张最多就只是和刘阿姨是上下级的交情。
还没觉察出什么的小张,从帘子后面现出整个身子。
毋庸置疑,确确实实,就是那位,每次将事情安排的有条理,把每次复杂的流程,尽量具体而微的展现在江岫白面前的小张。
刚开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张,现在看到站在刘姐一尺远的江岫白之后,一定都明白了。
“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就这样被正主发觉了,这也太快了吧!”一脸衰像的小张开始在心底懊悔。
后又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礼貌打招呼,“江先生,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去给你们倒茶,稍等。”
见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张竟然慌乱地,去提供一项从来没出现过的服务。
“小张,什么时候管理员还要提供‘端茶倒水’的服务了,你给我回来吧!”刘姐拆穿小张想要逃离的意图。
并决定和江岫白坦白,“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小张先生,是我的小徒弟,有点莽撞,不成敬意,还望多包容。”
“哪里,这么好的一位先生,可不是您一句话,可以否定的,现在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您,还有——,小张。”
见刘阿姨还要继续说什么,江岫白止住了刘阿姨的顾虑,“一切,我都明白。”
真正为你释放善意的人,即便是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她也不嫌麻烦,用自己,但你接受的方式,无止境的帮助你。
“好了,刘阿姨,这下,你就光明正大的和我交涉,和墓园有关的一切事宜,您答应吗?我可是个很‘挑剔的客户’,您可不要害怕。”
这是江岫白给刘阿姨的‘定心丸’。
“好,对付你一个小孩,不是‘手拿把掐’,你小看阿姨我。”
刘阿姨划了江岫白的脸蛋一下,对他调皮的挑衅,表示惩戒。
不过还是担忧的问,“现在还是有点晚,刚下了一场小雨,去的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好,还要您照看一下,这位朋友。”说着,就把宋阳推到刘阿姨的面前。
并示意南脀跟上自己。
南脀自从介绍完自己,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现在又突然停住脚步。
让江岫白疑惑,一路上也没看出南脀的抗拒,是到了这里开始的‘水土不服’吗?
隔壁的宋阳已经被妥妥的安置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小张也亲切的和宋阳交谈着。
江岫白忍不住的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今天算了,下次在找个合适的时间。”
毕竟江岫白不是个‘冷血无情’的机械人,强人所难,哪怕只是差强人意的事情,他也不想凭空施加到任何人身上。
“我没事,先去洗手间一下,你等我一下。”拒绝突如其来的‘圣光’照拂的南脀,像是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到洗手池的位置。
持续流水的声音响起,南脀看着水,慢慢形成漩涡,又慢慢从排水孔流下去,周而复始,南脀盯住,那流尽又填满的水池,走神了好一会儿。
才将手掌并拢,蓄起,已经淹没手腕体积量的水,将双手立马与整个脸庞接触,水滴彻底的沾湿了南脀每一处皮肤。
抽出擦手纸,洁净完毕,才开始整理内衬,纽扣重新再系上,领口也摆正,下摆的褶皱抚平后,等等……
约莫五分钟过去,南脀才顶着,略带湿气的发型出来。
在门口等待的江岫白,不忍直视的说:“你是不小心,在厕所滑倒了吗?”
“我是沉浸在美貌里,身体被封印在镜子前了。”油嘴滑舌的南脀一刻也没闲着。
“刘阿姨说,现在外面可能要下雨了,为了安全,还是先不去了。”江岫白将短短五分钟过去后,改变的计划告诉南脀。
倒是南脀不乐意了,“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这点毛毛雨,就阻碍你的决心了。”
“激将法对我无效,既然你不在意,我无所谓,可以去。”
“乐意奉陪。”
“我去向刘阿姨接把伞,你再等会吧!”既然南脀坚持,江岫白也只好妥协,毕竟也是他先提出来这里。
激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后,又浇灭,也确实不地道。
南脀随着江岫白一起移动位置,来到大厅。
江岫白询问刘阿姨,“刘姨,这里右备用的伞,可以借用吗?”
“哎呀,储物间的钥匙是小谢保管的,他人已经下班了,我这里有一把自己私人的伞,小江你可以拿去用。”得知江岫白要借伞后,刘阿姨也在想法子。
“只有一把吗?,那小张,你有伞吗?”江岫白转头又问小张。
小张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南脀倒奇怪的很,在江岫白的后面偷偷松了一口气。
仿佛什么紧要的事情,被提到了嗓子眼里,心眼还挺多的乱瞟起来。
只是下一秒,好像南脀的希望又要被打破了。
江岫白又问起坐在一旁的宋阳,“小阳同学,车上应该有备用伞,我去取一趟,就好了。”
宋阳还在喝着小张倒来的水,就要回答,“当然了——”
可看见站在江岫白背后的南脀疯狂的暗示,摆手的手势,不断地来回煽动。
话就转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当然——是没有的,太不巧了。”
说完后,‘做贼心虚’的宋阳连连呛了好几口水,止不住的咳嗽。
现在专注在一件事情的江岫白,钝感力带来的‘延时’,让江岫白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
虽说是‘慢半拍’的江岫白,但他还是说出,让南脀刚刚一切都是‘白费功夫’的话来,“奥,那我们是真的去不了了。”
不知觉的神助攻的刘阿姨看不下去了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挤一挤不就好了,还有,山路滑,两个人靠的近,比较好相互扶持。”
“这话也是没说错。”江岫白觉得再说什么,就真的在刻意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