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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月光下的钢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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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的第二天，果然是个晴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院子里的积水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碎钻。
祁安的精神好了不少，秦淮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走了两圈，又搬了藤椅放在阳光下，让他靠着晒太阳。自己则蹲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给铃兰换盆——上次被林清玉打碎的那盆，他找了个更精致的白瓷盆，重新栽了株新的铃兰，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往土里埋。
“动作轻点，别弄伤根须。”祁安靠在藤椅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阳光晒出来的暖意。
“知道了。”秦淮头也不抬，指尖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花匠说，这样换盆能让它活得更久。”
祁安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秦淮是想让这些铃兰陪着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暖，祁安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靠在藤椅上打盹。秦淮换完盆，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蝴蝶。
他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祁安的睡颜。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刚来时多了几分生气。秦淮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旧钢笔，银灰色的笔身被摩挲得发亮，笔帽上的“淮”和“安”两个字，虽然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来。这是他从老宅废墟里翻出来的，当时钢笔被压在一堆碎砖下，笔身弯了点弧度，他找了修笔的师傅，一点点敲直，又重新上了漆，才恢复了现在的样子。
他握着钢笔，指尖在刻字的地方轻轻摩挲，忽然想写点什么。
他从祁安的素描本里撕下一张空白纸，借着阳光，在纸上慢慢写着。钢笔出水有些涩，大概是太久没用过了，字迹歪歪扭扭的，像他少年时的笔迹。
“安安，今天天气很好，你睡着了，像只猫。”
“铃兰换了新盆，希望它能好好长。”
“中午给你炖了汤，你喝了小半碗，我很开心。”
“……”
他写得很慢，像在记录一件天大的事。阳光穿过钢笔的金属笔身，在纸上投下一小片光斑，晃得他眼睛有些酸。
祁安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秦淮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手里握着那支旧钢笔，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肩膀微微耸动着，像在哭。
祁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轻轻喊他：“秦淮。”
秦淮猛地回过头，眼眶红红的，手里还攥着那张纸，像被抓包的孩子，慌忙想把纸藏起来：“你醒了？”
祁安没问他在写什么，只是伸出手：“钢笔给我看看。”
秦淮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钢笔递了过去。
祁安接过钢笔，指尖抚过冰凉的笔身，那道被敲直的弧度还能摸到，刻字的地方因为反复摩挲，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些。他旋开笔帽，笔尖有些磨损，却依旧锋利。
“还能用吗？”祁安问，声音很轻。
秦淮点点头：“我试过了，能写。”
祁安笑了笑，拿起那张被秦淮揉皱的纸，展开来看。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那些琐碎的日常，被他一笔一划地记下来，像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写得不好看。”秦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挺好的。”祁安把纸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留着吧。”
他把钢笔重新旋好，握在手里，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这支钢笔，见证了他们最好的少年时光，也陪着他们走过了最狼狈的岁月，现在，它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秦淮，”祁安看着他，眼神认真，“帮我拿素描本来。”
秦淮连忙跑去屋里，把素描本拿出来。祁安接过，翻开新的一页，握着那支旧钢笔，在纸上慢慢画起来。
他画的是院子里的榕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淮蹲在窗台上，正给铃兰浇水，侧脸的线条被阳光勾勒得很柔和。
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深浅不一的线条，比铅笔更有力量，也更有温度。秦淮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得像水，仿佛要把这画面刻进骨子里。
夕阳西下时，画终于画好了。祁安放下钢笔，轻轻吁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累了吧？”秦淮连忙递过温水，又拿出纸巾给他擦汗，“我扶你回屋休息。”
祁安摇摇头，把素描本递给秦淮：“送给你。”
秦淮接过素描本，看着画上的自己，眼眶又热了。画的右下角，祁安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此生长短，与君同归。”
秦淮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能紧紧抱住祁安，声音哽咽：“安安……”
祁安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一片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秦淮走多久，但他知道，只要这支钢笔还在，只要这幅画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真正分开。
夜里，祁安躺在床上，秦淮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给他讲小时候的事。讲他们第一次见面，秦淮抢了祁安的糖葫芦，被祁安追着打了三条街；讲他们偷偷去河里摸鱼，差点被淹死，是秦淮把他救上来的；讲高中时，秦淮为了给祁安买生日礼物，在快餐店打了一个月的工，瘦了五斤。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被他一点点挖出来，像一颗颗被擦亮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光。
祁安听着听着，又睡着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秦淮看着他的睡颜，拿起那支旧钢笔，在素描本的最后一页，轻轻写下：
“月光很好，你也很好。”
窗外的月亮很圆，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支钢笔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窗台上的铃兰，在月光下静静伫立，仿佛也在倾听着这温柔的夜晚，和那份跨越了岁月，终究没有褪色的爱。
也许，他们真的能一起，走到时光的尽头。
也许，这支钢笔，会陪他们走完剩下的路。
只要彼此还在身边，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