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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33 ...

  •   纪淮执今早定了个极早的闹钟,尖锐的铃声骤然划破寂静,将他满是粉红泡泡的美梦搅得支离破碎。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就听见厨房传来“刺啦”一声,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厨房飞奔,看见梦中主角金念正左手握着铲子,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鸡蛋。
      纪淮执扶着门框,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你左手居然也这么灵活。”
      金念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某个突出部位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是做亏心事了吧,举着枪就冲出来了。”
      纪淮执脸微热,扯了扯裤子:“这说明我是个身体机能正常的健康成年男性。”话锋一转,他正色道,“对了,三花猫和那片地里的弹道检验有结果了,是缅北那边常见的仿制枪,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吴梭身上的也是?”金念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人跨境来国内,居然还自带枪械。
      “嗯。”纪淮执快速洗漱完毕,把一串车钥匙扔给金念,“你要是出门,就开这辆吧,我开另一辆。”
      金念摆手,笑着推辞:“再说吧,你的车我可不敢单独开,随便刮一下,我两个月工资都得打水漂。”

      金念盛了两碗白粥,纪淮执帮忙端出来,桌子上还摆着包子油条,两人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喝着。
      纪淮执刚塞完最后一口包子林深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刚到局里,结果已经出来了。”林深说。
      纪淮执抽出纸巾抹了把嘴:“行,我现在就去了。”
      金念坐在椅子上没动,抬头看着在门口换鞋的纪淮执,在他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开口道:“有情况方便的话跟我说一声吧。”
      “行,霍亮寻衅滋事和那一帮赌博打架斗殴的得关几天,你也没地儿跑了,我到时候给刘局说说让你提前回来上班算了,省得你又和陈昱琢磨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我不会去了。”金念低下头继续喝粥。

      “我们之前大意了一点,都以为韩岐鼻腔内泥土是被埋时间长灌入的,但和你带回来的土地样本对比,发现和韩岐鼻腔中土壤成分一致,很大可能韩岐在第一现场时还没有完全死亡。”林深拿着几张照片,“另外,那块衣服布料和吴奇带回来的布条上都发现了属于一万的血迹DNA。”
      纪淮执猛地想起昨天金念演示的画面,抓着吴奇让他把一万带出来。
      “早上好啊,纪队长。”一万被锁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散道。
      纪淮执缓步绕到他身侧,扯开他衣领往旁边拽了拽,看见一道被勒出来磨破几乎和皮肤已经融为一体的痕迹,另一边吴奇点了点头,也一样。
      “马振勇右臂残缺,关家村半夜上去辆车又实在明显,移动搬运尸体这件事儿得有人帮着他吧。”纪淮执缓缓开口。
      “马振勇又是谁?”
      “不认识没关系,你用这个来过搬了两具尸体,应该就很深刻吧。”纪淮执转身坐在椅子上,两根手指夹起来装着布带子的证物袋。
      一万心里暗骂一声,他就知道马振勇是个傻的懒蛋,说什么往下面埋警察挖出尸体就不会继续往下挖了,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马振勇还真不见得就是凶手了,现在尸体上和现有的证物上可只有你一个人的血迹。”
      一万闻言,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头微微抬起,眼神里没半分慌乱,反倒带着点玩味的散漫:“纪队长这话就有意思了,血迹在我身上,就能证明我杀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马振勇,说不定是你们找错人,把别人的痕迹安到我头上了?”
      他偏了偏头,目光扫过纪淮执手里的证物袋,语气轻佻:“至于这布带子,我更是见都没见过。你们说我用它搬尸体?有谁看到了?空口白牙的,也能当证据?”
      纪淮执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目光如鹰隼般锁着他:“没见过?布带子上的磨损痕迹和你肩膀处的伤口做了坚定就能知道是否吻合。你想负隅顽抗,我们就陪你等结果。”
      “巧合怎么了?”一万挑眉,摊了摊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你们爱等鉴定结果就等,我耗得起。”
      “耗得起?”纪淮执又甩出一张现场半个鞋印的图片和鉴定一致的报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两人一起去的就留下了你脚上这双工装鞋的痕迹?”
      “不可能!”一万分明记得马振勇清理现场时答应得好好的。
      外面王越敲了敲门拿了份报告进来,纪淮执看了眼嘴角上扬,步步紧逼:“不用等结果了。布带子上的磨损痕迹,和你衣柜里这件衣服衣领处那道勒痕的受力方向、磨损程度完全吻合。你说没见过这布带子,那它怎么会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
      一万的脸色终于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一股寒意慢慢爬上后背,此刻警方抛出的所有证据只指向自己,半分不提马振勇的痕迹。难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马振勇精心挑选的替罪羊?那家伙当时非要独自清理现场只是为了故意留下自己的痕迹?
      老板知道吗?还是这根本就是老板授意的?

      “我只是帮他。”一万琢磨着开口,“马振勇说要去吓唬关家村那个小孩儿让他断了报警的念头,他又断了条胳膊麻烦得很,我就搭了把手。”
      “说谎。”纪淮执厉声打断他,把一张照片甩在一万面前,“张迟杀韩岐时你在现场,我们发现了从你身上拽下来的衣服,上面有属于你的DNA。”
      “你们找到我这件衣服了吗?”一万盯着图片上的布块有些发抖,被抛弃的气愤让他脱口而出,“我那天穿的根本就不是这件衣服!”
      “哦?”纪淮执撑着额角看着他。
      一万大喘着粗气,原本杂乱如麻的思绪像是被突然理顺的丝线,骤然清晰。他往后重重一靠,瘫在椅背上,声音也跟着轻松:“我承认,张迟杀韩岐,我帮了忙;马振勇运尸上山,我也搭了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不敢不答应,就这样。”
      纪淮执脑中回忆现场土坑下深层又被翻过的土地。那土层松散杂乱,显然绝非只翻动过一两遍那么简单。再看一万这副突然轻松的模样,他心中已然有了数,这人分明就是个被弃子。
      可反常的是,一万是个技术人员,按理说这类人是团伙里的“刚需”,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把这样一个有用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又是什么让一万突然心甘情愿的待在这儿甚至还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马振勇在哪?”纪淮执问。
      “不知道。”短时间内的情绪波动让一万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周围空间逐渐扭曲,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那些让他成瘾的粉末在眼前晃动,理智被翻涌的欲望撕得粉碎。
      “他这……”吴奇刚想开口,哐啷一声铁质椅子被一万猛地踢响。
      “给我吸一口。”一万在脖子上猛抓,“给我!”
      “马振勇在哪?”纪淮执继续问道,“你们上面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要死了,快给我吸一口。”一万声音变了调,尖锐的嘶吼着。
      “关着吧,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去申请。”纪淮执毫不犹豫起身准备出门。
      “马振勇在益州!其他我不知道,我谁都没见过!”一万倒在地上蜷缩,像条离水的鱼疯狂喘息。
      纪淮执对吴奇示意,出门对王越说道:“联系益州方面协助调查,你跟着我现在过去。”
      “哎,你这么搞,那张白纸不就是明晃晃的诱供吗?”刚走出房门,王越就凑到纪淮执身边,压低声音嘀咕。
      “嗯?”纪淮执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坦然,“下午鞋印对比结果不就出来了?诱什么供?”纪淮执装听不懂。
      “嘿,要么刘局说跟着你学东西呢。”王越砸砸嘴。

      “你能感觉到吗?那凶手报复他认为‘有罪’的人,享受掌控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在绝境时的心理快感。看着被选中的人在必死局里挣扎、绝望,你们因为这件事露出的恐惧、愤怒,全都是滋养他变态心理的养料,每一次情绪波动,都在让他觉得无比兴奋。”
      常凌听得指尖发凉,眼神涣散地看向身旁坐着的李鱼,声音发颤:“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鱼缓缓站起身,绕到常凌身后,手掌轻轻按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力道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这话我本不该说,但除了你,我没对任何人提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出奇的温柔,“我想,他心里在这次事件中你和那几位都带着某种‘原罪’活在世上。孤儿无依无靠被父母抛弃世界抛弃从生下来好像就带着过错,主动靠近和试图改变他们命运的人难道不也是一种错?”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语气里添了几分沉重:“所以有错的人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现在的痛苦,和那些人临死前的痛苦,其实没什么两样。”他俯身,气息拂过常凌的耳畔,“你想想,只要痛苦消失,让那个凶手失去掌控人、玩弄人的乐趣,也是一种胜利。”
      常凌张了张嘴,觉得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所以,”李鱼继续道,“你要向前看,忘掉这些事给你带来的不愉快。”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道,“好,好,生,活。”
      四个字震的常凌每个骨头缝生疼,指甲狠狠掐紧掌心,连李鱼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 金警官,您觉得无父无母的孤儿有错吗?那些主动靠近他们、想改变他们命运、给他们带去温暖的人,也有错吗?
      金念盯着手机屏幕上常凌发来的这条短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有错吗?按常理来说,他们当然没有错。可这次案件里,那些受害者和家属明明是无辜的,却变相承受了凶手所谓的“惩罚”。他忽然不敢深想,那些失去两次孩子的父母,会不会在极致的痛苦中觉得自己错了?

      — 你在哪?
      金念点了几下屏幕给常凌发去。
      —我现在这算是靠近有罪的人的惩罚吗?
      金念扫了一眼给常凌打去电话:“常凌,说实话我没办法给你正确的答复,但你愿意帮助关昭给关昭照去的那点微光,从来都不是多余的。”
      “这是走流程的安慰还是金警官自己对我说的?”常凌那边风很大,透过听筒呼呼的吹。
      “是我对你说的,”金念心里堵得慌,抓起车钥匙去换鞋,“你在哪?我们俩去吃个饭?”
      “我在奶奶的疗养院,我来看奶奶。”
      “那你等着我。”
      “好。”
      金念开着车刚出小区门,陈昱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他本来没打算接,但在不知道陈昱打的第几个电话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最好是有事。”金念这会儿异常烦闷,胸口像堵了块石头。
      “金哥,益州那边福利院出事了,就你让留我电话那个福利院。”
      “什么事?”金念呼吸一促。
      “院长打电话来说几个小孩儿跑出去了一晚上,但是清晨就回来了。”陈昱说,“院长说不确定这算出事不算,所以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回来了你还一直给我打什么?告诉院长问清楚他们干什么去了,以后这种事要随时说,你再打一笔钱过去吧。”金念看了眼有有电话进来准备接起,“挂了。”
      “喂?”纪淮执的声音总能让金念烦躁的心情压下。
      “没什么。”不知何时信号灯已转绿,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金念轻踩油门,车子缓缓向前。
      “你出去了?”纪淮执敏锐地捕捉到了喇叭声。
      “嗯,去看看常凌,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正值中午接孩子的高峰期,道路本应拥堵,好在她开的是纪淮执那辆改装后身价直逼八位数的车——其他车主生怕剐蹭到这金疙瘩,纷纷远远避让,金念一路畅行无阻。
      “出什么事了?”纪淮执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的关切。
      “还不清楚,见了面再说。”金念没多解释,目光扫过前方路况,“你也在车里?”
      “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自己往前冲。一万应该是被他们扔出来的,他说马振勇去了益州,我和王越现在过去。”纪淮执语速偏快带着叮嘱。
      “他们一群仿冒鎏砂的把师傅给扔了……”金念咬了咬唇小声说。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纪淮执立刻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
      “没什么,不说了,我到了。”金念稳稳停下车,抬眼就看见常凌从远处走来,随手就要挂电话。
      “就算有行动也得跟我吱声,叫上吴奇、付玉他们都行!”纪淮执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忙音。他无奈蹙眉,点开吴奇的对话框,先发送了一张陈昱的照片,紧跟着敲下文字:查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信息,我全都要。另外,盯着我那辆车的定位,去了哪儿随时向我汇报。
      对话框很快弹出回复:收到。

      “你这几天一直待在疗养院?”金念等常凌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常凌始终紧盯着前方路面,一言不发。
      金念又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像猛然回神般,讷讷应道:“啊……对,我这几天都在这儿陪奶奶。”
      “期间有人来找过你吗?”金念追问。
      “没,没有。”常凌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难掩期待地反问,“金警官,那案子……有进展了吗?”
      “快了。”金念应着,手掌不自觉攥紧方向盘,右手掌心阵阵发紧的痛感直钻心底。
      那些人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抛出一个看似重要的人物,自然也能抛出第二个、第三个。说不定在他们这般冷酷的“断舍离”里,这案子会和10·13案一样,以一种干净利落却又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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