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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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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在持续的喧闹和规律的晃动中，仿佛一个巨大的摇篮。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林临起初还强打着精神，但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
昨晚他确实没睡好，一部分是因为对集体活动莫名的焦虑，另一部分……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依旧闭目养神的谢方寒，心里那点关于对方过度反应的疑惑还在隐隐作祟。
但困意来势汹汹。
最终，他抵挡不住，意识逐渐模糊，头歪向车窗玻璃，寻找一个支撑点。玻璃随着车辆行驶微微震动，并不舒服。
就在他半梦半醒，脑袋即将再次磕向玻璃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他的额角，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
林临在迷糊中闷哼了一声，似乎想摆脱这打扰。
那只手的主人——谢方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他看了一眼林临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坚硬的玻璃窗，眉头拢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沉默着，手上微微用力，将林临歪向车窗的脑袋轻轻拨了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左侧的肩膀上。动作流畅自然，熟练得很。
陷入沉睡的林临似乎找到了更舒适稳固的依靠，鼻翼间萦绕着谢方寒外套上干净的皂角混合着阳光的气息，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谢方寒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没有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和温度，以及林临细软的发丝扫过他颈侧皮肤带来的微痒。他重新闭上眼睛，下颌线却微微绷紧，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推开。
车厢里的吵闹似乎被隔绝在外。
……
“到了到了！北山公园！准备下车！”陈悦清亮的声音在前排响起。
林临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灰色的布料，鼻尖是熟悉的气息。
他先是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靠在谢方寒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快得差点闪到脖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迅速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到了啊。”
谢方寒没什么反应，只是活动了一下被枕得可能有些发麻的肩膀，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包，语气平淡：“嗯，下车。”
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提供肩膀的人不是他。
北山公园秋色正浓，层林尽染。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拍照，嬉闹。林临和谢方寒落在队伍稍后的位置，沉默地走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走着走着，林临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被路边一家小店吸引。
那是一家小小的甜品店，门面装饰成清新的草绿色，原木色的招牌上写着“森语”。橱窗里摆放着几款造型别致的蛋糕模型，内部装修是简约的自然风，大量运用了绿植和暖色调的灯光，正是林临会喜欢的那种调调。
他眼睛亮了一下，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伸手拽住了前面谢方寒的衣袖。
“喂，去这家看看。”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急于分享，又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理所当然的熟稔。
谢方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那家店，又看了看林临亮晶晶的眼睛，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淡淡“嗯”了一声，任由林临把他拉了进去。
店内果然如外面所见，温馨舒适。林临径直走到冷藏柜前，目光很快锁定了一款造型精巧的芒果慕斯小蛋糕，金色的芒果肉和嫩黄的慕斯层层叠叠，顶上点缀着薄荷叶，看起来十分诱人。
“就要这个。”他指了指，语气轻快。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临拿起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角送进嘴里。芒果的香甜和慕斯的细腻瞬间在口腔化开，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他抬头，看见对面的谢方寒只是坐着，面前空空如也，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不吃？”林临问。
“腻。”谢方寒言简意赅。
林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还剩大半的蛋糕，又看了看谢方寒那副“与甜品绝缘”的冷淡样子，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他挖起一勺带着大块芒果果肉的蛋糕，动作迅速地递到谢方寒嘴边。
“尝尝，一点都不腻。”他的语气带着点强买强卖的霸道，眼神却清澈，纯粹是觉得好吃想让他也试试。
谢方寒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身体几不可察地往后仰了半分，看着递到唇边的勺子，以及勺子上那抹明晃晃的黄色，眉头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拒绝。
“拿走。”谢方寒似乎不想有任何的接触。
“吃不吃？”林临执拗地举着勺子，没有收回的意思，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生气的意味。
两人僵持了几秒。
谢方寒的视线从林临坚持的脸，到林临落到那勺蛋糕上。
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抵抗，极其勉强地、就着林临的手，快速张嘴含住了那勺蛋糕。
他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勺壁。
几乎是立刻，他就转开了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咀嚼得很慢，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
“……一般。”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
林临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冒了上来，他收回勺子，心情颇好地继续吃自己的蛋糕，没再强迫他。
从“森语”出来，林临手里多了两个精致的打包盒，里面装着同款的芒果慕斯蛋糕。他拎着袋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谢方寒依旧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回到大队伍聚集的草坪时，陈悦正叉着腰“训斥”几个把零食屑掉得到处都是的男生，范毅衡则在旁边模仿苏老师的语气添油加醋，引得周围同学哄笑。
林临径直朝他们走过去。
“喏，”他把一个打包盒递给陈悦，另一个塞到范毅衡怀里，“刚路过一家店，看着还行。”
陈悦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哇！芒果蛋糕！林临你太够意思了。”她夸张地给了林临一个“哥们儿好”的眼神。
范毅衡更是戏精上身，捧着蛋糕盒作泫然欲泣状：“临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玩意儿看着就比赵宇那张臭脸下饭！”
林临被他们逗得嘴角弯了弯，没说什么，只是耸耸肩。
陈悦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然后看向林临身后几步外站定的谢方寒，随口问道：“谢方寒，你没买点啥？”
谢方寒的视线淡淡扫过林临，落在陈悦和范毅衡手里的蛋糕上，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不饿。”
范毅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插话：“寒哥你就这毛病，啥都提不起兴趣，跟个小老头似的。出来玩嘛，开心点！”
谢方寒没接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那双过于沉寂的眼睛。
林临看着这样的谢方寒，心里那点因为蛋糕和朋友打闹而升起的轻松感，又悄悄沉下去一些。
他转开脸，加入了陈悦和范毅衡关于公园里哪种树叶子最好看的无聊争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带着点南方口音的犀利吐槽。
谢方寒站着，既不参与，也不远离，像一棵习惯了孤独的树。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抬手随意拨开，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周围青春喧嚣格格不入的疏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野餐垫铺在泛黄的草地上，大家围坐成一圈，零食饮料散落中间。不知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立刻得到了热烈响应，连苏清都被拉着一块坐下，笑着说：“行啊，别问我太超纲的就成。”
空饮料瓶在垫子中央旋转，第一下就稳稳指向了苏清。
“小清清！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陈悦兴奋地喊。
苏清扶了扶眼镜，笑得温和：“真心话吧，大冒险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提问的是范毅衡，他搓着手，一脸“我可逮着机会了”的表情：“苏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您明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我们班某个同学，您最不希望变成谁？为什么？”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谢方寒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苏清失笑，环视了一圈周围一张张紧张又期待的脸，慢悠悠地说：“最不希望啊……那大概是赵宇吧。”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因为他书包里那本奥数习题册，我看着就头疼。”苏清一本正经，“当学生够累了，可不想连梦里都在解方程。”
“噗——”众人笑倒一片，气氛瞬间热络。
瓶子再次转动，这次指向了语文科代表程裴颖，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
提问的是体育委员，一个大块头男生，他挠挠头，想了个问题：“程裴颖，如果世界末日最后三小时，只能打一个电话，你打给谁？”
程裴颖推了推眼镜，表情非常严肃，思考了几秒，认真回答：“打给气象台。”
“啊？为啥？”
“我得确认一下，这末日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极端天气，万一是假的话我学小说里的末日男主囤的物资是给傻子用的？”她语气无比诚恳。
全场静默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不愧是你啊程裴颖！”“逻辑鬼才！”
笑声中，瓶子慢悠悠地转了几圈，不偏不倚，停在了谢方寒面前。
“喔——！”起哄声更响了。虽然这学期谢方寒是沉默了不少，但大家对他印象不坏，反而更想撬开他的嘴。
“寒哥！选一个！”范毅衡用手肘撞他。
谢方寒没什么犹豫，声音平淡：“真心话。”
提问的是个平时挺活跃的女生，她眼睛转了转，问了个有点刁钻的：“谢方寒，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西游记》，你最想成为里面的哪个角色？为什么？”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以为他会选孙悟空或者唐僧。
谢方寒眼皮都没抬，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人参果。”
“啊？”
“清净。”他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慢悠悠补充，“而且，谁碰我，谁就得被镇元子揍。”
“……靠！”范毅衡率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狂笑，“哈哈哈哈寒哥你是懂摸鱼的！与世无争还能自带保镖！”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又莫名合理，充满了某种摆烂的智慧，大家笑得东倒西歪，连林临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瓶子继续转，这回，瓶口颤巍巍地对准了林临。
“到你了林临！真心话大冒险？”
林临正笑着，闻言看了眼转瓶子的人——是谢方寒。他扬了扬下巴：“真心话。”
谢方寒看着他，目光平静，问题却像颗小炸弹：“如果你发现你最好的朋友其实是被外星人伪装替换的，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哇哦——”这个问题果然猎奇，大家都来了兴趣。
林临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种问题。他皱着眉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认死理的执拗，语气却格外认真：
“先问他，把我上次借给他的那本《三体》还了没有。外星人应该不差这点钱，但书是我的。”
“……”
短暂的寂静后，是掀翻草坪的爆笑。
“哈哈哈哈林临你他妈是懂重点的！”
“书呆子实锤了！”
“外星人：？？？我暴露了就因为一本《三体》？”
连苏清都笑得肩膀发抖。
谢方寒看着林临那一本正经回答问题的样子，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移开了目光，伸手去拿旁边的一瓶矿泉水。
游戏在喧闹中继续，阳光暖暖地照着，秋风吹动发梢，草坪上洋溢着少年人没心没肺的快乐。
林临被范毅衡拉着吐槽刚才的答案，暂时将心里关于谢方寒的那点异样感抛到了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