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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你受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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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依依的“关怀”行动并未因唐晓宁的“拦截”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她甚至摸清了李明华每日在府中的行动路线,总能精准地在某个转角、庭院回廊或是练功场边“恰巧”现身。
  再顺便送上那份恰到好处、不易被拒绝的“心意”。
  这份执着,让唐晓宁心头那根名为“烦躁”的弦,绷得一天比一天紧。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李明华正在指导唐晓宁一套简单的防身步法。
  唐晓宁心思显然没全在步法上,目光时不时瞟向院门方向,脚下便愈发凌乱。
  一个旋身错步,她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惊呼着就往侧面倒去!
  “当心!”李明华反应极快,低喝一声,身形如电,长臂一伸,稳稳揽住了唐晓宁的腰肢,将她即将触地的身体硬生生捞了回来。
  少女温软的身体带着馨香撞进怀里,冲击力让李明华结实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住了唐晓宁的手肘,稳住她的重心。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唐晓宁能看清李明华额角细密的汗珠。
  李明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你……”李明华低头看她,带着一丝无奈,“步法要专心。”
  她的声音低沉平稳,但揽在唐晓宁腰间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的意思,大概是确认她真的站稳了才作罢。
  就在这时,门口光影一暗。
  “女侠,唐小姐,练功辛苦了吧?”柳依依端着红漆托盘,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
  她脸上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仿佛没看见方才那惊险又亲昵的一幕。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李明华扶着唐晓宁腰肢的手,随即又飞快垂下眼睫。
  “这是依依用刚汲上来的井水镇过的酸梅汤,最是解渴生津,消解疲乏了。”她声音柔婉,带着清凉的气息。
  她说着,先将其中一碗平平无奇的酸梅汤放在唐晓宁旁边的石桌上。
  然后才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另一碗端到李明华面前。
  这一碗碗边还体贴地放了一小片翠绿欲滴的新鲜薄荷叶,仿佛散发出清爽的凉意。
  “女侠,”柳依依抬眼看向李明华,眼中满是殷切,“这碗我特意多放了些乌梅,少搁了冰糖,知道您一贯不喜过甜。”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隐秘的邀功和亲昵,仿佛这是只属于她与李明华之间的小秘密。
  唐晓宁的目光在自己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酸梅汤,和李明华那碗“特调版”之间来回扫视。
  那碗边缘的薄荷叶、那更深的汤色,还有柳依依那副“我懂你”的神情简直是火上浇油,一股无名火“噌”地直冲天灵盖,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几乎是赌气般,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冰凉的酸梅汤,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的火气。
  她动作带着发泄的意味,将空碗“哐当”一声不轻不重地墩在石桌上,力道震得那碗都晃了晃,碗底残留的几滴暗红色液体溅到了桌面上。
  “嗯,是挺解渴。”唐晓宁抬起手背随意抹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柳依依。
  她的声音拖得又慢又长,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冰锥:“柳姑娘真是有心了,体贴入微呀。”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李明华那碗特调汤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具讽刺的弧度:
  “连明华不喜过甜这点小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记得这般牢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她肚子里装了只无所不知的蛔虫呢!”
  她这话语尖酸刻薄,毫不留情。
  柳依依被这带着十足锋芒的讥讽刺得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托盘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求助般地飞快瞥了一眼李明华,却见她只是沉默地垂眼看着面前那碗汤,无半分要为自己解围的意思。
  眼底迅速漫上一层委屈的水光,她咬了咬下唇,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颤抖:
  “唐小姐言重了……依依不敢妄自揣测。依依只是……只是想尽力报答女侠的恩情,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上难堪的哽咽。
  李明华此刻确实感到如坐针毡。
  她确实不喜过甜,而且这碗被刻意区分对待、被赋予了过多“特殊心意”的酸梅汤,不仅没让她感到贴心,反而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甚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窘迫。
  唐晓宁那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柳依依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让她进退维谷。
  她能感觉到唐晓宁灼热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身上,似乎在等着看她如何反应。
  最终,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明华只抬起眼,目光掠过柳依依惨白的脸,语调平淡得几乎没有起伏:“多谢。”
  两个字,干涩得像秋风刮过的枯叶。
  她没有看那碗汤,更没有去碰它,身体微微向后,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那碗“心意”的距离。
  这句冷淡的道谢和明显的回避,彻底浇灭了柳依依眼中最后一丝期待的光。
  她眼中强忍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纤弱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默默地收拾好桌上的托盘和唐晓宁的空碗,动作僵硬而缓慢。
  “……打扰小姐和女侠休息了。”柳依依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抱着托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每一次回首,目光都像钩子一样,哀怨又执着地缠绕在李明华身上。
  她经过回廊转角时,小翠正探头探脑地张望,对上柳依依含泪的目光,又赶紧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叹息随风飘散。
  直到柳依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庭院里紧绷得令人窒息的气氛才稍稍松弛下来。
  阳光依旧明媚,却沾染了一丝秋凉的萧瑟。
  李明华轻轻吁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她这才侧过脸,望向身边仍在兀自生闷气的唐晓宁。
  少女鼓着腮帮,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睛盯着地面,仿佛要把青石板盯出个洞来。
  她刚才灌下的那碗冰凉的酸梅汤,此刻在胃里泛着不适的凉意。
  “……那井水镇过的汤,”李明华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关切,“太凉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唐晓宁因灌得太急而微微蹙起的眉心上,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入了唐晓宁耳中:“……伤胃。”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唐晓宁猛地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李明华。
  只见对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目光却停留在刚才柳依依消失的方向,眉头几不可查地又蹙紧了一瞬。
  当李明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唐晓宁时,她的手指正轻轻拂过石桌的边缘,指尖所在之处,正是方才溅落的几滴暗红色酸梅汤渍。
  那动作好像只是为了确认桌面干净,又像是在拂去污渍,还有空气中令人生厌的气息。
  柳依依哀怨的目光终于彻底消失在月洞门曲折的回廊深处,唐晓宁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
  那点刚被李明华一句“伤胃”悄悄安抚下去的烦躁酸涩,变本加厉地翻涌上来。
  她立刻身体前倾,整个人几乎要趴到石桌上,凑到李明华面前,鼻尖距离对方下颌不过寸许。
  “哟——”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一股浓得不行的阴阳怪气。
  漂亮的桃花眼斜睨着李明华,眸底跳跃着挑衅又酸溜溜的火星子:
  “我们李女侠魅力可真是不小嘛!瞧瞧看把人家柳姑娘给迷得——”
  她伸出手指,夸张地在空中虚点着,“五迷三道的,魂儿都快没了!连你那点子口味偏好,都当成圣旨金科玉律来记呢!这份心思,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醋的糖衣炮仗,噼啪作响。
  李明华刚刚因为不需要面对那碗汤而松懈的神经,又被眼前这张放大的、写满了“我不高兴”的脸庞拉紧了。
  她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仰了仰头,拉开一点这过于贴近的距离,无奈地看了唐晓宁一眼,眉头习惯性地微蹙:“莫要胡说。”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无理取闹后的疲惫。
  “我哪有胡说?” 唐晓宁杏眼圆睁,像是被踩了尾巴,“唰”地坐直身体,伸出纤细的手指掰着数,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你看啊!送吃送喝!端茶递水!洗衣缝补!现在连一碗破酸梅汤都要搞特殊化待遇!”
  她越说越激动,白皙的脸颊因为气愤和某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染上一层薄红。
  “这架势,这排场!这哪是报恩啊?这分明就是……”那个在舌尖滚烫了许久的、呼之欲出的词,却在紧要关头卡住了壳。
  她张了张嘴,愣是没好意思当着李明华的面说出来,耳根也跟着悄悄烧了起来。
  “是什么?” 李明华看着她突然卡壳、脸色绯红的模样,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困惑。
  她是真的不明白唐晓宁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是要指向何方。
  “是……是居心叵测!” 唐晓宁被李明华那纯粹困惑的眼神一激,梗着脖子强行挤出个词,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猛地往前一探身,双手撑在石桌边缘,几乎半个身子越过桌面,目光灼灼地锁定李明华沉静的眼眸。
  她的语气里带着紧张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喂,明华,”她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机密,“你说实话,被人这么……这么无微不至、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心里头其实挺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