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条命六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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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寓安又被带到郑宅二楼的书房，仍是那张图案繁复的地毯和那墙溅了血的书架。只是空间里的那股腐臭味没有了，被清洁剂的柠檬香气替代。
他被边峣拖到角落一个金属制的艺术雕塑边上，弯曲的金属镜面反射出他们模糊的身影，沉重而冰冷。边峣取下衬衫上的另一条红色系带，一端系住纪寓安手腕处的绳结，一端系在金属雕塑上，像拴一条狗。
纪寓安脸上的泪早干了，被无情地拖行了一路，又恢复惯常那种朝上瞪边峣的眼神。他看到边峣好整以暇地绕到书桌旁坐下，一张张翻看桌上的资料，好像对边若瑜曾在这里死去的事，全然不在乎。
“你在找什么？你今天又是为什么来这？”纪寓安调整姿势，让自己坐起来靠着雕塑，好看清边峣在鬼祟些什么。
“不是要回忆吗，安静坐那想吧。”
“你是不是只想着遗产，连姐姐的葬礼都忘了办？”
原来这Beta一直是这么想自己的，是把他当成回国抢遗产的纨绔子弟了吗？也难怪总是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那眼珠子都能翻到天上去。
“你能不能别这样绑我，我也有尊严的。”见边峣不答，纪寓安就继续烦他。
边峣现在都摸清这人的套路了，觉得没办法了就服一时的软，真死到临头了又跳起来要咬人了。但此时边峣没工夫跟纪寓安扯东扯西，眼下他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嘘，”他左手食指比在唇上，摸着那枚戒指恐吓，“别吵。”
纪寓安十分识相，当即就闭了嘴。书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纸页翻动的轻响。纪寓安好奇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边峣，不知道边峣此刻正在解边若瑜留给下的最后一题。
书桌上有一本页脚飞起的数独题集，里面铅笔写的数字呈现两种字迹，正是幼时边若瑜带着边峣打发时间用的其中一套。边峣又从书桌下面的抽屉中翻出一本封面斑驳的书，文库本大小，叫《新的往事》，作者是邹鹜。
这两样东西，就是边若瑜在幼时自创的密码本。
数独题集中，最后9份题纸崭新如初，没有书写的痕迹，只在页脚用蓝色墨水标了1~9的数字。解出数独，是破译密码的第一步。
《新的往事》是本诗集，共197页，对应180首现代诗。因为诗写得短，但是篇目多，所以被边若瑜选作读取密码的文字参照。
边峣将二者放在桌面，先用427,578,882.6这个数试了试。发现如果按照之前跟姐姐约定的规则，以“数独表（数字串首位），诗集页码（数字串第2~4位），宫位及宫位内数字（数字串第5~n位）”这样的思路，选取第4号数独题后，并没有第275页的诗对应。
而如果强硬选取第27页诗，余下的数字个数由于不是双数，无法利用数独表在诗中对应出完整的中文词句。
边峣只能换个思路。因为五家银行的存款都是427,578,882.6这个数，理所当然的，他把数字乘5，得到2,137,894,413。这个数在结构上完美符合解码规则，于是边峣快速解开了第2号数独题，又翻到诗集的第137页。这首诗题为《汇成红色的河》——
《汇成红色的河》
白雪爬满山坡
月光凝固冬夜
你来到这里，花了10593天
信念比背脊直挺，孤独的朝圣者
阵风吹斜梦的倒影
啪嗒坠落离的欢歌
那是山茶的枯泪
汇成一条红色的河
蜿蜒在大地的脉搏中
接着，查询2号数独题的第八宫，数字9对应行列为（7,4），即诗中的“茶”字。以此类推，第四宫中的数字4对应行列为（5,1），即“阵”字。第一宫的数字3对应行列（2,3），即“凝”。
那么这三个字连起来就是，茶阵凝。
调查裴振宁！果然，裴振宁跟姐姐的死有关！
那么现下必须让情报商那边加快进度，有必要的话，最好能亲自接触下跟裴振宁相关的人。裴振宁的失踪很可能是个幌子，但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出国记录，又会跑到哪去？而且他父母主动报案的做法也很奇怪，让警方介入事情不是更复杂吗？还是说他家拉通了警方？
“也不对吧……”边峣蹙眉，虽然明确了方向，但事情依旧透露着古怪。
盯着那串数字，他恍然记起边若瑜后来还升级过玩法。这种编译方法，数字可以灵活地承载文字信息，但缺点就是信息量太小，故而边若瑜后期加入了数字串的反转，使得同一串数字可承载的信息量翻倍。
边峣找来一张A4纸，将反转数字串写下：3,144,987,312，对应数独题3号和诗集第144页——
《不要哭着醒来》
安心睡去吧
不要在眼里装进哀伤
不要从口中吐出惊惶
不要担忧早晨的日光会不会落下
不要怀疑远航的小船能不能抵达
不要哭着醒来，又一言不发
夜雨只是夜雨，投进湖的怀抱
骤风只是骤风，牵起云的衣摆
你只是你，我只是我
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安心地睡去吧
不要再哭着醒来
再根据数字串第5~10位查询，第九宫的数字8对应行列（7,9），即“湖”字；第七宫的数字3对应行列（7,2），“雨”；第一宫的数字2对应行列（1,1），“安”。连起来就是，湖雨安。
是人名吗？胡雨安？姐姐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不对，如果按照刚才三个字的逻辑，第一个字应该是动词，再适当调整声调的话——
边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被自己捆在角落的人。“护寓安”，姐姐的意思，是让我保护他？
所以边若瑜把纪寓安带进家里，其实是为了保护他。那姐姐的死呢？难道也是为了保护他？
为什么？
纪寓安狗一样被拴在角落，边峣猝然投过来的目光把他看得发毛。只见他缓缓起身，朝纪寓安一步步走来，眼神带着力度钉在纪寓安脸上。
边峣在距纪寓安半步的位置站定，眉间微蹙，垂眸端详许久，才开口道：“你到底忘记了什么？”
这句话不是在质问，带着某种疑惑和无奈，还有一丝不甚明晰的怨怼。
纪寓安觉得莫名其妙，失忆又不是他想的，谁愿意脑袋空空，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记得。“我也想知道。”他撇开头，很不爽地扭了扭被捆住的手腕。
按照往常，纪寓安这种态度，边峣肯定会极尽尖酸地怼他。然而此时的书房安静异常，明朗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鸟雀的叫声突兀地传到室内。这其实是一个临近初夏的静谧午后，边峣站在光与影的边界，沉默了好久。
光线的关系，纪寓安看不太清边峣的表情，只觉得在他深邃的眉眼中，似乎有某种隐秘的情绪在流动，以至于纪寓安不知该作何反应，尴尬地用讪笑回应他过分长久的注视。
“纪寓安，你知道边若瑜给了我什么吗？”许久后，边峣蹲下身，和纪寓安平视。
这好像是边峣第一次正儿八经叫纪寓安。对上边峣的视线，纪寓安莫名心虚又强装镇定：“公司，或者钱？你回国不就是为了这些。”
“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边峣嘴角扯着一抹苦笑，他摇摇头，继续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刚刚在做什么？”
纪寓安心想，我承认好奇，你难道就会告诉我吗。但此时边峣靠得实在有些近，自己还被捆着，就惜命点别跟这阴晴不定的Alpha对着干了。他放软语气，顺着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边若瑜曾经创造了一套只有我和她知道的密码编译方法。她提前立下遗嘱，把密码藏在其中，就是为了在她死后给我传递一个信息。我刚刚解开了密码，你猜她说了什么？”
纪寓安觉得边峣很古怪，总是让他猜来猜去，而不肯把事情说个明白。他脚有些痛，心里也很烦：“我不知道，我不想猜。”
“她让我保护你，”边峣笑了，又是那种不承载任何喜悦的笑，“她死了都要护着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上亿家财，一条性命，装进轻飘飘六个字。而被拼死保护的当事人，却一脸无知，什么都不知道。
纪寓安瞪大了眼睛，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吗？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死的？可自己凭什么？
“为什么？”纪寓安恨透了自己，恨自己空白的记忆，恨自己愚蠢的脑子。
“是啊，为什么……”边峣轻声呢喃，宛如叹息。
边峣绕到纪寓安身后，去解刚才打的绳结。因为系太紧又都是死结，边峣索性用戒指上的刀割开。薄刃落下，身前的人跟着一抖，察觉到腕间的束缚消失了，才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
“纪寓安，我们合作吧。”
边峣右膝点地半蹲着，看向纪寓安的目光里少了过往的那种倨傲和不屑。纪寓安才发现这人虽然总是穿得奇奇怪怪、说话难听且香水熏人，但也意外有正经的一面。
“你我都想知道姐姐的死因，我们目标一致。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信息互通，我会把我的调查进度告诉你，同样的，你对我也不能有任何隐瞒。明白吗？”
“那你不能再关我，还要给我买手机。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纪寓安摆出谈判架势，自信地朝边峣伸出右手。
边峣看了眼那只过分白的手，没理会他的握手邀请，直起身站定：“等你哪天好好吃药了，才有资格跟我谈。”
纪寓安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偷偷把药片藏在舌下，然后趁上厕所用马桶冲走的。“你在我房间装监控？”他声音一下拔高，心虚地质问。
“不至于。保镖说的，每次医生刚走，你就会去洗手间，太明显了。”
“我那是……”纪寓安才要起身，左脚剧痛无比，难以施力，整个人又踉跄着摔在地上。
露出的脚踝已经肿胀，应该是刚才逃跑时扭到的。纪寓安疼得“嘶嘶”出声，扭在地上爬不起来。边峣却事不关己地站在旁边，冷漠地揣着手。
好吧，这人就这幅德行。纪寓安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在心中删除刚才萌生的对边峣的评价，独自撑着地面起身。
“又演上了？”边峣眼睛里漾着一抹笑，还是刻薄的语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在这时落到纪寓安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条命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