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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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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栖的临时工位被安排在计划部开放办公区的角落,算不上好位置,但足够安静。刚坐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翻阅那份厚重的市场分析报告,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嘿!新来的?沈临栖是吧?”来人是个高大阳光的年轻男人,穿着亮色衬衫,头发抓得很有型,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自带一种不拘小节的豪爽气场。
一手撑着沈临栖的隔板,自来熟地介绍:“我是陆岁聿,市场部的!刚在楼上就听说裴少那儿来了个天仙似的助理,我赶紧下来看看稀奇!”
沈临栖抬眼,对上陆岁聿充满好奇和善意的目光,微微颔首:“陆先生,你好。”
“哎别这么客气,叫我岁聿就行!”陆岁聿摆摆手,187cm的身高带来些许压迫感,但性格却毫无攻击性,“我跟你讲,你能在裴星柘那毒舌怪手底下撑过第一轮面试,牛逼啊!他刚才没把你骂哭吧?”陆岁聿压低了声音,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沈临栖淡淡一笑,弧度恰到好处,疏离而礼貌:“裴部长只是交代了一些工作。”
“工作?他是不是扔给你一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陆岁聿眼尖,瞥见了沈临栖桌上那摞报告,“啧啧,季度市场分析?这玩意儿又厚又臭,他让你什么时候要?”
“下班前。”
“我靠!他就知道!”陆岁聿一拍大腿,同情地看着沈临栖,“兄弟,节哀。这摆明了是给你下马威。要不要帮忙?我虽然不懂数据分析,但帮你找点资料、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谢谢,暂时不用。”沈临栖婉拒,语气平静,“我可以处理。”
陆岁聿还想说什么,陆岁聿手机响了,接起来嗯啊两句,挂断后对沈临栖无奈道:“得,我那边也叫了。你先忙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到市场部找我!或者报我名字好使!”陆岁聿递给沈临栖一张名片,风一样地来了,又风一样地走了。
沈临栖看着名片上“陆岁聿”三个字,以及旁边“圣安集团市场部高级经理”的头衔,想起裴正宏提过的,公司里还有位陆晔先生的表侄。看来就是这位了。性格倒是和裴星柘截然不同。收起名片,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眼前的报告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临栖专注于屏幕和文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关键点。沈临栖效率极高,逻辑清晰,很快便从冗长的数据和陈词滥调中梳理出了核心问题:报告数据来源单一,分析维度陈旧,对新兴市场的趋势判断严重滞后,结论和建议更是隔靴搔痒。
重做,并非裴星柘的无理取闹,而是确实有必要。只是半天时间,太过严苛。
沈临栖没有抱怨,沈临栖直接跟裴世伯调取了公司内部数据库的更高权限,接入了几个国外的专业金融数据端口,开始构建新的分析模型。沈临栖的海外履历和顶尖大学的学术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复杂的公式和算法在沈临栖手下如同温顺的线条,编织出清晰的数据图谱。
午餐时间,同事陆续离开。沈临栖婉拒了隔壁工位一位女同事一起吃饭的邀请,只让人帮忙带了个三明治和黑咖啡回来,继续工作。
下午三点,裴星柘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裴星柘似乎是准备外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休闲装,更衬得肩宽腿长。裴星柘路过开放办公区,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那个依然挺直的身影。
沈临栖还保持着上午的坐姿,只是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衬衫,更显腰线精瘦。银灰色眼镜后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线条流畅漂亮。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桌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和喝光了的咖啡杯放在一旁。
裴星柘脚步顿了顿。裴星柘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在埋头苦干。原本的预期是,对方要么此刻已经焦头烂额、错误百出,要么干脆放弃,跑来跟他求饶……
一种微妙的、计划被打乱的不爽感涌上心头。裴星柘脚步一转,朝着沈临栖的工位走去。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沈临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抬眸。
裴星柘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临栖,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和代码,嘴角习惯性地勾起嘲讽:“还在垂死挣扎?让我看看你一下午憋出了什么……” 裴星柘的话在看清屏幕内容的瞬间,卡了一下。
屏幕上并非裴星柘预想中的杂乱无章或低级错误,而是一个结构清晰、设计专业的动态数据分析面板。关键指标被实时可视化,趋势曲线平滑准确,甚至已经初步生成了几条极具洞察力的分析摘要。这水平,远超部门里那些做了几年的分析师。
裴星柘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很快被更浓的挑衅覆盖。裴星柘俯身,一只手撑在沈临栖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拿过鼠标,快速滚动页面检查。裴星柘靠得极近,沈临栖甚至能闻到裴星柘身上淡淡的、某种冷冽木质香混合着烟草的味道,与沈临栖的玫瑰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数据来源是Bloomberg和Refinitiv?谁给你的权限?”裴星柘语气咄咄。
“裴世伯提前授权了最高数据权限。”沈临栖平静地回答,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些许距离。沈临栖不喜欢陌生人靠得太近。
裴星柘冷哼:“哼,准备得倒充分。模型搭建得花里胡哨,结论呢?别告诉我你只会摆弄数字。”
沈临栖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个总结页面,上面罗列了三条核心发现和两条颇具前瞻性的战略建议,言简意赅,直击要害。其中一条关于东南亚市场渠道下沉的建议,甚至与裴星柘最近在思考的一个方向不谋而合,但角度更为新颖。
裴星柘盯着屏幕,一时语塞。裴星柘不得不承认,这份初步成果,质量高得惊人。半天时间,做到这种程度,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是空有皮囊的花瓶。
但这种认知让裴星柘更加不爽。一种自己的领域被外人轻易闯入并展示能力的冒犯感,夹杂着一丝不愿承认的欣赏,让裴星柘心绪复杂。
裴星柘直起身,收回手,表情恢复了惯有的矜贵和挑剔,用粤语懒洋洋地评价:“算你还有啲料到,唔系完全嘅草包。” 接着,裴星柘又切换回普通话,语气刻薄:“不过,距离我的标准还差得远。继续做,下班前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记住,是完整的、可以直接上会的版本。别拿半成品糊弄我。”
说完,裴星柘不再看沈临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烦躁。
沈临栖看着裴星柘消失的方向,浅灰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沈临栖重新坐正,扶了扶眼镜,继续工作。对于裴星柘的肯定和进一步的刁难,沈临栖似乎都全然接受,情绪稳定得不像常人。
下午五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沈临栖将最终版的报告打印、装订好,起身走向部长办公室。裴星柘还没回来。
沈临栖将报告放在裴星柘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回到自己工位,开始整理桌面,关电脑。动作有条不紊。
五點五十分,裴星柘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外面的会谈不太顺利。裴星柘推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份整齐崭新的报告文件夹。
裴星柘挑了挑眉,走过去拿起报告,快速翻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但眼神却越来越亮。报告不仅完成了裴星柘要求的全部内容,数据翔实,分析透彻,建议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而且排版精美,语言精准,完全达到了可以直接呈报董事会的水平。
这家伙……是怪物吗?裴星柘心底第一次对沈临栖产生了超出外表和关系的认真评估。裴星柘原本以为对方最多能赶出一份勉强及格的草稿。
裴星柘放下报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那辆裴星柘最喜欢的银灰色莲花Evija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临栖那双冷静的狐狸眼,挺直的鼻梁,还有锁骨上那若隐若现的小红点。
“Fuck.” 裴星柘低低咒骂了一句,说不清是因为工作被完美完成的意外,还是因为自己被那个清冷身影扰乱的心绪。裴星柘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下班铃响。沈临栖准时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区,没有多看部长办公室一眼。
裴星柘站在窗前,看着沈临栖挺拔清瘦的身影走出大楼,消失在暮色中。裴星柘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晔哥。” 电话接通,裴星柘的语气稍微收敛了些张扬,“跟你打听个人。沈临栖,你听说过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儒雅的男声,带着淡淡的笑意:“沈临栖?哦,正宏世伯提过的那个年轻人,刚回国。怎么,到你手下了?”
“嗯。老豆塞过来的。” 裴星柘语气有些烦躁,“你觉得他怎么样?”
陆晔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说很优秀,家境清白,能力出众。他父亲和正宏世伯是旧识,关系不错。怎么,我们裴少也有搞不定的人?”
“切,”裴星柘嗤笑,“一个助理而已,有什么搞定搞不定的。就是觉得……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想象中,难缠一点。”
陆晔在电话那头轻笑:“难得有你裴星柘觉得难缠的人。好好用吧,说不定是员干将。对了,晚上‘墨韵’有个局,来吗?”
“看情况。”裴星柘挂了电话,目光再次落回桌上那份报告上。
难缠?何止是难缠。裴星柘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狩猎般的兴味……
而此刻,沈临栖正坐在回住所的出租车里。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映在沈临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沈临栖拿出手机,看到莉莉发来的好几条信息,还有未接视频请求。沈临栖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屏幕上出现莉莉温柔关切的脸。
“临栖,第一天工作怎么样?那个上司有没有为难你?” 莉莉的声音带着担忧。他们相恋七年,彼此熟悉得像呼吸。
“还好。”沈临栖的语气柔和了些许,“工作有点挑战,但能应付。你呢?今天怎么样?”
“我很好,就是很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沈临栖看着女友,浅灰紫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温度,“我也想你。”
沈临栖简单聊了聊一天的琐事,略去了裴星柘那些刻薄的言辞,只说是位要求严格的上司。挂断电话后,沈临栖靠在椅背上,轻轻按了按眉心。应付裴星柘,确实比处理复杂的数据更耗费心神。但,也仅此而已。沈临栖的人生规划清晰明确,港市的一切,包括那位脾气恶劣的顶头上司,都只是短暂插曲。最重要的,是远在欧洲等待自己的爱人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