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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洛安的成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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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看着那个纯白色的信封，仿佛看到了自己艺术梦想的翅膀，也看到了苏晏未来可能因他而蒙上的阴影。苏母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他对苏晏未来的担忧，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因家世差距而生的、从未真正消散的自卑。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母几乎以为他是在权衡筹码。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纸，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有一种破碎后的奇异平静。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信封，而是将它轻轻地、坚定地推回了苏母面前。
“伯母，”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谢谢您的……‘好意’。” 他几乎无法说出“好意”这两个字，那让他感到屈辱。“钱和机会，我都不能要。”
苏母精心维持的从容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微微蹙眉：“你……”
“我会离开苏晏。”洛安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像是在对自己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但不是为了这些。”
他站起身，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摇晃，但他努力站直了，看着苏母那双惊讶中带着审视的眼睛：“我离开，只是因为……您说得对，我可能……真的会成为他的拖累。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去面对所有风雨。”
他顿了顿，强忍着喉咙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会拿您的钱。我和他之间……不是交易。”
说完，他不再看苏母一眼，也不等她的回应，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包间。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压抑和算计的空间。
跑到街上，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他靠在无人的巷口，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绝望都冲刷干净。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他拿出手机，屏幕被泪水模糊。他用力擦干净，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手指颤抖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苏晏，我想你了。】
发送。
然后，他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度数不高的啤酒。他需要一点酒精，来麻痹那颗痛得快要无法跳动的心脏，也需要一点勇气，去完成这场……最后的告别。
他提着装着啤酒的塑料袋，走到了苏晏告诉他的新公寓楼下。他仰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里有他贪恋的温暖，也是他即将亲手割舍的港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看起来还算自然的笑容，然后拨通了苏晏的电话。
“喂？”苏晏的声音很快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但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似乎柔和了许多。
“我在你家楼下。”洛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撒娇般的黏糊，“买了酒，想上去找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苏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好，我下来接你。”
“不用！”洛安急忙阻止，“告诉我楼栋和门牌号，我自己上去。你……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吧，别折腾。”
苏晏沉默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最终还是告诉了他具体信息。
洛安乘坐电梯上楼，站在公寓门外，再次深呼吸，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打开，苏晏站在门口。他穿着家居服，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但看到洛安时，眼神还是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温柔。
“怎么突然过来了？还买了酒？”苏晏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洛安却觉得自己的手冰凉刺骨。
“就是想你了嘛。”洛安努力维持着笑容，跟着他走进客厅。公寓是简洁的现代风格，有些空旷，显然苏晏刚搬进来不久。
他拉着苏晏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盘腿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苏晏，自己也开了一罐。
“来，陪我喝一点。”他笑着说，眼神却不敢与苏晏对视太久，怕泄露心底的悲伤。
苏晏接过啤酒，没有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眉头微蹙：“安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洛安心头一跳，几乎要溃不成军。他连忙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刺激，也勉强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没有啊，”他放下啤酒罐，借着酒意，壮着胆子凑近苏晏，伸手轻轻抚摸他略显憔悴的脸颊，声音软了下来，“就是……特别想你。想看看你，想……抱抱你。”
他的主动亲近让苏晏眼神一暗，那点疑虑被涌起的心疼和爱怜覆盖。他放下啤酒罐，伸手将坐在地毯上的洛安轻轻揽入怀中，避开背后的伤处，小心地拥抱着他。
“我也想你。”苏晏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毋庸置疑的真诚。
靠在熟悉的怀抱里，闻着苏晏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洛安的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将脸深深埋进苏晏的颈窝，用力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这个味道刻进灵魂里。
他伸出手，回抱住苏晏，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心，是真实的，也是……偷来的。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拥抱这个人了。
苏晏感受到他异乎寻常的用力，只当他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单纯的情绪依赖。他轻轻拍着洛安的后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低声问：“是不是学校里又有人说什么了？还是……你父母那边……”
洛安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别问，苏晏，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苏晏便不再追问，只是更紧地拥抱着他，用沉默的陪伴给予他安全感。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沙发上，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洛安异常黏人，眼神几乎一刻也舍不得从苏晏脸上移开，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他问了很多琐碎的问题，关于苏晏的新公司，关于他背后的伤，关于他喜欢吃什么，小时候发生过什么趣事……问得又急又细，像是在拼命填补着什么。
苏晏耐心地一一回答，虽然觉得洛安今晚有些反常的兴奋和……脆弱，但只当他可能是喝了酒，加上最近压力大，并未深想。
夜深了，酒意和疲惫一起涌上。洛安靠在苏晏怀里，眼皮渐渐沉重。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仰起头，在苏晏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啤酒麦芽香气和无比眷恋的、轻柔的吻。
“苏晏……”他喃喃地，几乎是用气音说道，“你要好好的……一定要。”
然后，他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苏晏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晏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湿意。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他轻轻抚过洛安的脸颊，将他打横抱起，小心地走向卧室。
他将洛安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洛安恬静的睡颜上。苏晏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
“晚安，安安。”他低声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带着些许温存和依赖的夜晚。
却不知道，怀里的人，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了一场惊涛骇浪，并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足以撕裂彼此的决定。
而洛安，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偷来的、最后的温暖，足够他支撑着，走过未来没有苏晏的、漫长而冰冷的岁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