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二重身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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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猎魔人酒馆一向是门可罗雀、蛛网密结。但是今天蜘蛛们暂时还不能上工，因为人群和灯火延续到了上午。
在薇拉的要求下，他们找了更多的见证人。
赫克特夫人懒散地坐在吧台后，那把木头的高脚椅竟然谄媚到把自己的靠背都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让她坐在高脚椅上却有了躺椅的效果。
而其他人都稀稀落落地围在吧台边，其中还有一个画风不协调的治安官，窃窃私语和夜行生物的哈欠声此起彼伏。
“真是个美人儿。”“难以置信，亚利塔纳居然有个骈头？”“就是那个东西？看上去跟个紫红色幸运符一样，真能用来诅咒吗？”“看上去都像画出来的。”“还是过期的葡萄染料。”……
吸血鬼努力把瞌睡憋回去，他早就看出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是个凡人，却和所有棘手的女巫一样，需要聚精会神地对付。薇拉就在这一群妖魔鬼怪中开始讲她的筹码。
两年前的一个傍晚，当薇拉收下木架子上今日新染的布匹时，看到了一个路过的老妪。
不，应该说是那个老太婆看见了她，然后薇拉才能看见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老的人，鹤发鸡皮，那样的高龄在塞伯里，在薇拉接触的人们中是相当之罕见的。果然，那是个巫婆。
巫婆打量着她：“真是张可人的脸蛋，娇嫩得像初开的花蕊，鲜艳得像成熟的浆果。”
她咯咯地笑起来，像是用锅铲摩擦铁锅一样刺耳。
“这样的美人，总是更容易遭遇爱情的磨难，因为美丽招致的爱慕，很快就会随美丽而去。
“我不能教你如何悖逆时间的流逝，也不能教你如何使腐败的爱重生。可你既然遇见了我，我就送给你一个把爱变成恐惧的方法，把它放到你的爱人身上，他就擦不去、甩不掉啦！
“等他想要远离你，你就把血滴上去。”
巫师给了她一个神奇的暗红色符文，她不敢接又不敢不接，但那个符文就径自跳到了她衣袖的布料上，然后这个巫师就消失了。
薇拉用力去擦那个符文，然后发现手上也印上了一个淡淡的符文，吓得半死，但她往回一擦，那个符文又消失了。她渐渐发现这个符文并不会黏附在她自己身上，她似乎可以随意地把它擦到一个又一个地方，而每次转移，衣服上的原始符文都会变淡一点。
她把那件衣物烧毁过，但符文又出现在了胳膊上。这符文就像一个诡异的活物，并不伤害她，只是像婴儿依偎母亲一样缠着她。
这只是“漂亮”给她带来的众多麻烦之一，她甚至一度考虑过蒙面，但让人犹豫的是，“漂亮”也在暗中给她带来过许多的方便，这甚至也成了她的生存手段之一。
薇拉不知道所谓的“把爱变成恐惧”具体是指什么，也不敢贸然尝试，她一直记得墓地学院的启蒙课，这个黑暗纪元里魔法学徒的超高死亡率是怎么来的。
而在周二的晚上，熄灯的小屋里，她悄悄把符文蹭到了那个“亚利塔纳”的后颈上。她也是事后发现自己衣袖上的符文变淡了，才意识到这一点。
赫克特突然把烟斗从口中拿下来，一锤定音道：“没有疑问了。那的确能作为媒介。”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缓缓道：“‘食腐者’瓦尔哈拉。”
“我可以剥离它，”赫克特看着薇拉衣物上的符文，又叼起烟斗淡淡哼笑几声，“那就是她惯用的尸斑霉菌。她倒真是深得裹尸布之精髓。”薇拉瞪大了眼睛，胃里抽搐。
“黑市现今的操盘手瓦尔哈拉，著名的千人千面，她总爱用各种面目行走在外，还没人知道她实际上是个什么东西——噢，不对，希斯应该知道。毕竟‘食腐者’这个头衔底下最开始的人，其实是希莱特斯。”
赫克特随口就说出了一条黑市不为人知的密辛。
然而猎魔人酒馆一向和黑市并无瓜葛才对，以赫克特的神通广大，明面上的酒商许可证对她从来不是问题。
希莱特斯，这位出身黑市的最高委员，与赫克特都曾是伟大的老魔法师、之前的最高委员“刻茸”的学生，而她话中嘲弄的语气不由令有些在场者浮想联翩，不自觉凑近了圈子。
丽塔无奈地转着杯子，暗含警示地看向赫克特，于是她又默然抽起了烟斗，不再作惊人语，弥漫的烟雾令她一头红发的面容再次模糊起来。
但吸血鬼反而坐远了一点，他对那些裹尸布小镇的复杂社会关系一无所知，也完全不感兴趣，毕竟有时候市民与市民之间的差距比人和鬼都大。
他心想的是远离二手烟，可谁让这烟鬼就是老板呢。
“我的条件是，亚利塔纳从此应当维护我和我的生意，我就住在铜哨子巷，对于那些不讲理的来找茬的人，他都应该无偿、尽力给我帮忙，以及，帮助我加入工会。”薇拉一字一顿道，“然后这个符文我任由您剥离，而我会搬回家，不再去打扰他们。”
薇拉看着亚利塔纳，他正默默喝着一杯潘趣酒，这个家伙总是一脸死气沉沉，没有人去打搅的时候就安静得像尸体，和另一个“亚利塔纳”的鲜活截然相反。
而格里高利也在打量着她，这个漂亮的姑娘现在一反前面装傻充楞、撒泼打滚的样子，倒是拎得门清，冷酷得他都想鼓掌称赞，真是一手好算盘！一边解决烦扰自己的诡异符文，一边讨来一个塞伯里最好的猎魔人的庇护。
当年那个巫婆可能搞错了一点，薇拉并不想要爱情，没有权力的美丽与爱情都更像是可怕的圈套。她已经中了一个了。
她观察着吧台后的赫克特夫人，除了魔法师爱穿的尖头鞋，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惰懒的女子，身形高挑，年龄模糊，一头杂乱如瀑的红发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但众人都环绕着她，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这里最有分量的存在，没有人敢对她姣好的外貌发表任何无聊的意见。这却是普通人薇拉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力量、权力。
周二的夜晚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邂逅，薇拉并不觉得吃亏，她也只是在吊桥效应下看脸的一员罢了，塞伯里人一向是及时行乐、满不在乎的。
但后来她一直以为这个“亚利塔纳”就是那天邂逅的那个，她还是为这种翻脸不认人和推诿感到愤怒。
同时，她也的确盯上了亚利塔纳可观的财产，要是亚利塔纳真的被治安官吊死了，她占据这些无主财产，那可能还是件美事。但这希望显然是要落空的。
而昨夜，她也终于看到了亚利塔纳的空白的后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盯错了人。
薇拉不无遗憾地看了看亚利塔纳，还有那只坐得远远的吸血鬼，不过这样也好，她早点抽身离开，收获已经不小。
“我可以当你们的公证人。”赫克特在“躺椅”上躺得更平了些，吐出一个烟圈。
可以理解为，这整个酒馆里的人都为他们的诺言公证了。
大家都生活在塞伯里，这样的公证，比任何容易被钻条款和审判机制漏洞的私人契约，都更让人安心。
亚利塔纳也毫不拖泥带水：“可以。我在此地一日，便会如你所言，为你提供一日庇护。诸人所见所闻为证，光明与黑暗同证。”
薇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而赫克特已经消失在吧台后氤氲的烟雾中，酒保维恩耸耸肩，开始擦洗吧台，而那个银发尖耳的老太太正在楼梯上向她招手，示意她赶快跟上。
后来的一切都相当顺利，薇拉几乎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生活会发生的变化，几乎觉得这世界的太阳都明亮几分了，深冬的檐冰都折射着斑斓彩光。
“所以，如果滴上血液，究竟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二重身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