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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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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西里斯中州北龙,盘踞于斯堪维亚山脉,种族里的后代们成长到十六岁,便会在生日当天抢走人类的公主。人类称他们为恶龙。】
零下十五度,冰雪苍茫。
山脉绵延,冰雪覆盖这片地区的大半面积,山脉从上至下被冰雪覆盖,但更多的,是山脉一样连绵的冰川。
这一块儿地方高而危险,积雪持续整个冬季,又在气候回暖时慢慢转化为冰。
天空在夜晚时很晴朗,气温骤降,云层无法遮挡极光,带电粒子与高空大气相撞极为频繁,可极光却不是那么容易遇见。
正因为难得,杂居此处的其他种族,或是沿途经过的人类,他们在遇见难得一见的极光时,都会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然而这片领地的真正拥有者,奥西里斯家族的族人们却对此嗤之以鼻。
毕竟,许愿是对谁许的?谁又听得见你的愿望?真正想实现的事情,还是得靠自身的力量。
奥西里斯家族强大,神秘,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令人惊叹的力量,背部生出的翅膀骨骼粗壮而坚固,体热而强壮,人人都拥有控火的能力,这也是他们生活在雪山冰川之上的原因。
但最最受造物者青睐的,还是要说他们那令人鄙夷所思,将渴求变为现实的能力。
文化底蕴最深厚的人类将这种能力称为魔法。
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呢?
实现自己的愿望居然靠的是欲望。想要的东西几乎都可以直接变出来,传闻如果欲望足够强烈时,他们甚至可以把生命变成玩具。
诉求和渴望是魔法力量的来源,最强大的中州北龙拥有最强烈的野心。
好在奥西里斯家族是孤独的种族,中州北龙们几乎没什么欲望和诉求,他们与世无争,连落脚处都在人烟罕至的冰雪深处。
零下十五度,冰雪苍茫。
霍尔沃德他们又来了。贺洲德屏住呼吸,她掂着脚翻过窗,又蹑手蹑脚猫着腰往围墙栅栏处蹭。
她得足够小心,在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把自己悄悄藏起来。
门被打开的力道很大,她支棱着耳朵,听到门板撞到墙上沉闷的闷响。
贺洲德抿了抿嘴,手扶住墙体上用来防护的木棒。她站在栅栏墙体部分的边沿上,侧过身子通过两根木棒的间隙。
奥西里斯家族以强大著称,族人们更是骁勇强健,身强健壮,和斯堪维亚的极端天气一样,拥有威震山河一般呼啸的压迫力量。
然而这些力量却并不出现在她身上——
虽然贺洲德是女孩,但这种情况也极其少见。奥西里斯家族诞生的孩童,男性比例虽然高于女性,可不代表其中女孩的力量就薄弱。
然而贺洲德却十分弱小,弱到不像中州北龙。
族长们说她这样弱的废物,一定要好好接触接触自然,感受感受外边的风雪,所以给了她一个雪山上围着栅栏的小木屋。
小木屋四面漏风,外面是苍茫雪山,荒无人烟。唯一的好处是每天都有定期补给的食物。
木屋的位置倒不是特意设在偏僻的地方,斯堪维亚除了山脚处人类的居住场所,就没有热闹的地方。
中州北龙分布散落,族人们之间交集不深,可霍尔沃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跨越千里也要找她的事。
贺洲德能待的地方只有这座木屋和外面连绵的风雪,霍尔沃德却叫她连木屋都不能待。
这个黑发赤瞳的坏家伙真是有本事,这样淡漠的种族他都能联络感情,自己找事就算了,每回居然还能叫上一群人来找事。
奥西里斯家族这一代的后辈人数本就不多,有名有姓的他近乎全找了过来。
从围墙上往下看,斯堪维亚山脉长而阔远,云杉和松树肃穆庄重静穆在远处,视线范围拉得很远,可贺洲德能触碰的距离内近乎只有冰雪。
这群奥西里斯家族最年轻的一辈不知为什么没有选择飞行,男孩子们嘻嘻哈哈推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贺洲德弯腰降低重心,屈膝双脚借力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深棕色头发随着动作略过稚嫩的眉骨,曜黑的眼睛盯着脚下即将接触的雪面。
然而她没有控制好力度,一落地冲击太重,整个人砸进了雪堆里。
她的脸埋在雪窝里沉默了两秒,又支起手臂按住地面想要起身。
可还没起来又被后脑勺上传来的力度狠狠按下去,透心的凉意在这一来一回的跳跃间在脸庞和脖颈处的触感更沁人。
贺洲德没吭声,在心里不引人注目地倒吸一口冷气。
霍尔沃德笑吟吟的,抬起鹿靴,在贺洲德毛茸茸的脑袋上碾了碾。
他语气很礼貌地问:“跑什么呀?都是同族。”
这声音听着真是吓人,贺洲德听着霍尔沃德的声音眯了眯眼睛,又感觉脸颊周围的雪轻轻松动,传来酷似一阵脚步带来的震感。
倏而她的发根传来一阵疼痛,眉毛眼睛也因而不自觉皱在一起,头发传来的拉扯迫使她仰头,但力度又没大到把她整个人扯起来。
她不得不仰着头半跪在雪地里,带起的雪花扑簌簌盖在眼睫上,让人睁不开眼。
但这种情况下,闭着眼睛看不清状况让人很不安,贺洲德使劲地眨了好几下眼睛,但她没料到这冰凉凉的六边形冰晶在眼睫毛的扫刷下,竟然开始加速融化,眨不掉反而化成水进到眼睛里。
贺洲德越眨越睁不开眼,她不舒服地眯着眼睛忍着涩感,视线范围里,霍尔沃德拽着她的头发,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颊,赤色的眼睛盯着她瞧,几个奥西里斯家族的男孩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贺洲德仰着脸颊,被迫暴露出脖颈,这个姿势让她的喉部不自觉吞咽,不得不被迫维持这个要命的屈辱姿势。
“怎么不说话?”霍尔沃德眯着眼问,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孩姿态慵懒地围观,漫不经心地接腔,“小废物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霍尔沃德似乎对这话产生共鸣,他扬了扬位于赤色瞳孔上方的眉毛,同情地问:“是被冻得没知觉了吗?”
他一边这样问,一边把手上抓着对方头发往上提的力道加重,袖口处不知什么材质的扣子硌得人头皮发疼。
贺洲德被他这一动作扯得身子往前仰,头发间掺混着的冰碴雪粒已经有些化了,棕色卷发在冰雪里浸得湿漉漉。
她五官疼痛地皱在一起,神情顿时很生动,眼睫毛和睁不开的眼睛也好似和刚才的雪一块儿融了,看上去水汪汪的。
“清醒多了。”有人在一旁赞许道。
“也许这个废物需要帮助。”又一道音色不同的声音提议,“听说她还不会飞,不是吗?”
“毕竟她的翅膀太羸弱,不知道和两岁孩童比起来,能不能有点胜算。”
“这真是太麻烦了,”霍尔沃德说,“这么大的中州北龙连飞都不会,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没有爸爸妈妈教——”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变了调,声音压下去,盯着贺洲德挑眉,脸上的神情带上恶意,“一定很难过吧?”
贺洲德没说话,乌黑的眼珠盯着他们瞧,看见这群出身于除了“掳走公主”这么个自带话题度的标签以外,就是以淡漠著称的家族的男孩们,像围猎猎物一般朝她走过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著称是这么来的,毕竟贺洲德没从他们身上体会到一点淡漠。
这群恶劣的爱欺负人的混蛋,看不起弱者,瞧不惯强者,惺惺作态恶意满满,把欺凌弱小展示得如此道貌岸然。
他们并非是第一次做这种欺负人的事情,实际上这种围殴事件从贺洲德四岁翅膀仍无力飞行,六岁仍不能控火就开始了。
这种欺负人的事情也许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加之没有人管,于是更加变本加厉。
族长骂她废物,他们就也骂她废物,族长不怎么管她,他们倒是很热心,每隔几天都要过来,用拳头教教她适者生存的道理。
还不到淡漠的年纪,这群男孩总是有格外多的精力和兴趣折腾事情,她简直成了他们发泄恶趣味和旺盛精力的载体。
贺洲德咬着唇,身子尽可能蜷起,手臂护住脑袋,拳脚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
她咬着唇,浑身发颤,忍着背部的疼痛,头脑眩晕,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但一声没吭,只发出小兽陷入困境时低而闷的喘气声。
疼痛有的时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醉剂,她头晕目眩,感官模糊,对外界的感知几乎降为零。
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霍尔沃德他们也许刚刚走,也许早就走了。
总之,这一群喜欢玩物竞天择这种强者游戏的坏家伙在玩累了之后,终于大发仁慈地饶这小废物一命,三三两两地走了。
贺洲德闭了闭眼睛,伸直腿摊开胳膊,躺在地上。
夜色快深了,但由于雪光的反射能力,天色倒还远远地显得敞亮。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天空看,身上的痛感提醒着她刚才的废物行径。
四周非常安静,尤其和刚才几乎让人耳鸣的喧闹比,夜里没怎么起风,但也冷,空气里连飘雪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
她仰面盯了一会儿,没什么感情的黑色眼睛里落着些雪光,她盯到眼睛发酸,然后她把手臂抬起来,重重搭住眼睛。
这小废物被飘雪声哄睡着了。
夜里的雪很凉,斯堪维亚的冬天似乎总是在降雪,又一片鹅毛似的雪花落在地上蜷缩着睡着的女孩身体上时,凝着霜雪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她几乎成了一只雪人,但仍然没什么动弹,只是偏了偏头透气,在空气中呼出些白气。
过了一会儿,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她慢慢用手撑起身体,从地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拖着步伐回到屋子里。
贺洲德拍了拍身上的冰雪,闭上眼睛,慢慢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