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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录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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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平逐渐从那晚的冲击中回过神,哥俩似乎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的样子。
李江流刚高考完,报完志愿落得轻松。两人白天在山上到处闲逛,或者在家里一躺一下午。晚上醒来的时候,李江流按照惯例还是钻进李星平怀里。
天气热,两人都穿得凉快。李星平好歹能穿一件背心,李江流只穿一条裤衩就往被窝里钻。两人贴在一起的皮肤变得汗津津的,但还能忍受。山里比城市里凉快一些,因此仅靠风扇也能度过这个夏天。
自从把话开之后,李江流多了种没皮没脸的自觉。不是下雨的天气,他也往李星平被窝里钻。李星平不是不想赶人走,而是根本赶不走。头两次他把话说得重了些,李江流却跟没听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李星平拿他没办法,只好认命。
次数多了,他竟然有点习惯晚上和李江流躺在同一张床上,习惯右手边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星平的心脏像是空了一拍。他难以置信地跟自己反复确认,无论多少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
他正在被李江流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李星平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擅长忘记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忘记了过去的不合时宜。这样柔和又平静的夏天,两个人坐在堂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啃西瓜。立在旁边的电扇不停地摇头晃脑,蝉持续发出嗡鸣声,像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温馨白噪音。
李星平啃一口西瓜,旁边李江流说:“哥,擦擦。”他指了指下巴的位置。
李星平冲他抬起下巴,示意让他扯一张纸。
下一秒李江流整个人凑过来,嘴唇贴在他下巴上的触感伴随着李星平大脑里的轰鸣声响起。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江流已经顺着下巴吻到了他的喉结。李江流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脖颈间,空出来的手自然地扶上了他的腰,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李星平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心脏狂跳地转头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好在院子里空无一人,王越香这个点应该在睡午觉。
他听着李江流的呼吸声,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痒意。李江流轻笑一声,双手掐在他腋下把人提起来,顺势就要往沙发上一摔。
接触到沙发的一瞬间,理智让李星平回了神,费力抬起手臂给了李江流一耳光。他身体软绵绵的,打出的巴掌也没什么力道。
“别犯浑。”李星平压低声音警告。
李江流顺着他的一巴掌配合地偏过头,用手摸了摸李星平打过的地方,就着手放在脸上的姿势把头转回来,很认真地盯着李星平:“不是帮你擦西瓜水吗,怎么打我。”
李星平被他的目光烫到,又为他的无耻而愤怒,以及没有被人发现的后怕。他不说话,刚才打人的那只手却被李江流抓住。
“再打一次。”李江流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脸贴在李星平手心蹭了两下,像是要对齐刚才的痕迹。李星平不惯着他,顺着他的动作又来了一下。
这一次的力道比刚才重很多,李星平打完自己都懵了,看着李江流的脸不可避免地心疼。他安抚般来回揉捏了两下李江流的脸:“活该。”
“嗯。”李江流垂眼不看他,只是把头凑近了点方便他的动作。等到李星平终于想要收手的时候,他又抓住李星平的手往自己身上按。
“你干的。”李江流的目光像蛇一样黏糊糊地缠绕在李星平身上。
“关我屁事。”李星平喉结滚动,心虚地别开目光。把剩的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逃也似的离开堂屋,假装出去找水洗手。
这天气太阳太烈,一到上午九、十点就已经热得不行,因此干活只能趁早。两人早上跟着王越香一起下地,糊得手上脚上全是泥。三个人一起很快就能干完活,回到家哥俩先分别冲一通澡,换了干净衣服才继续休息。
有时候李江流连头一块洗,不用吹风机,在太阳底下站一会,甩甩头头发就干了。李星平就着刚洗完澡湿漉漉的手在他头顶一揉,把人干净蓬松的头发又压塌下去。
“把我头当擦手布呢,下次再擦收费了啊。”李江流只是控诉,却没有躲开。他说完又把头朝李星平那边拱了拱,像是要努力够到他手心。
“别碰瓷啊,你干什么。”李星平如临大敌地往后退,没注意到李江流逐渐晦暗的眼神。
下一秒李江流的表情又恢复正常:“没事,我不怪你。山猪品不了细糠嘛。”
李星平笑得温和:“找打呢。”
“别打我,啊——外婆,他打人了。”李江流夸张地朝着王越香喊。
后者正放下背篓准备择菜,听见后也只是笑笑:“那你打回去。”
李星平退出战场,三两步走到屋檐下,三根手指卡住小黄——已经逐渐成长为大黄——的下巴。狗耳朵在他掌心里扑棱两下,享受地眯起眼睛。
“诶——我们大黄就是更好摸啊,还不顶嘴。”
“你看它会说人话吗。”李江流凑过来,语气带点不满。他揪着狗脖子上的肥肉往后拽,另一只手抄起竹扫帚挠狗肚皮。大黄立刻翻出白色的肚皮,后爪在空中乱蹬。
狗舌头突然甩过来舔他手肘,李江流立马眼疾手快地给了它一巴掌:“去去,脏死了。”大黄没管,只是一个劲地吐着舌头哈气示好。他弹了下狗鼻子,手又朝狗头上招呼过去。
李星平看着这一幕有点恍惚。这大黄怎么跟李江流似的,被打了也不长记性。
李星平捡了根树枝在掌心转了两圈。大黄扑过来时他故意抬高胳膊,看狗爪子扒着自己膝盖直立起来。他突然想起李江流初中那会也是这样,被抢了东西就扒着他胳膊往上蹿。
"坐。"他压着狗屁股往下按。大黄扭着身子偏要往怀里钻。李星平屈指弹了下狗头,余光瞥见李江流正把扫帚枝往晾衣绳上挂。
狗牙叼住他袖口时,李星平顺势揉了两把狗头。掌心触感和上周李江流刚洗完的蓬松的头发很像,但是更实在一点。他揪住狗耳朵往后扯,大黄反而把脑袋往他掌心里顶,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傻狗,还没蹭够啊,回你自己窝去。"李江流嘀咕着甩手。
王越香掰菜梗的脆响里,李江流揪住狗尾巴往后拽。
大黄的指甲在地上乱刨,以为李江流跟它闹着玩。李江流回头才发展李星平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跟狗也能打起来,小看你了。”
“别小看我,大看我。”李江流郑重其事。
邮递员摩托车突突响着进村时,李江流正站在水泥台边搓衣服。听见门口传来响声,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江流,你的快递。”
村里的邮政快递员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李江流早把人的声音认熟。他连忙大喊着:“来了。”急急忙忙把手往旁边铁丝上搭着的毛巾上一擦,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在衣服上来回蹭两下。他心里七上八下,明明早就已经知道结果,思绪还是忍不住跑偏。
快递员站在门口,一手拿着信封样式的快递,一手拿着签字笔。看见李江流出门,连忙往前走了两步:“你的录取通知书。要本人签收,来,往这签名字。”他朝着一处指了指。
李江流接过笔的一瞬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他和李星平并肩走在校园里的画面。学校里的路他和李星平就走过那么一次,还是如此遥远的过去。
再想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越是努力擦却越是看不清晰,只能朦朦胧胧感受到一个轮廓。
他们从前并肩走的时候手臂似触非触地贴在一起,光是想到这点,李江流的手臂就一阵酸。
他的手有些出汗,刚要写第一个字时,李星平和王越香已经凑到了他身边。两个人安静地看着李江流把字签完,和快递员道了谢,一起乐呵呵地朝家里走去。
李江流拿到手就要撕,被李星平一把拍开手背。
“用剪刀。”李星平早从墙上摸来了剪刀,剪刀柄用塑料缠着,已经有点磨损。
李江流记得当年李星平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把剪刀。
李江流等不及,放下剪刀直接上手撕,撕开的一瞬间有清脆的撕裂声。
录取通知书被摊在磨掉漆的饭桌上。李江流拿起来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看随信寄来的入学手册:“开学事请带上录取通知书,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
“我看看。”王越香撩起围裙擦手,沾着指尖悬在通知书上方不敢碰。李星平拿起来递到她手里,两个头凑一块仔细研究着录取通知书。
这一年的录取通知书明显做了新的调整,李星平有点感叹:“行啊,今年这录取通知书做得这么好看,你欣赏得来吗?”
“你管我。”李江流笑嘻嘻地拍他的手,“怎么欣赏不来。食堂饭卡记得给我蹭。”
“自己充钱。”李星平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王越香眼睛就没从录取通知书上移开过,说:“这下你们哥俩开学可以一起去,这样也方便。”
“那当然,哥还得给我搬行李呢,”李江流一把搂住李星平肩膀,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毕竟外姓学长哪有家生学长好使唤啊。”说完冲着李星平挑挑眉。
他搭在李星平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在他肩胛骨上捏了捏。后者被他的动作一把拉回现实,顿时想到从今往后可能的校园生活。
李江流会和李星平一起上同一所大学。青春,校园,哥哥。光是想想,他就像是陷入云里或是棉花里,整个人有点飘飘然。
李星平抖了抖肩,还是妥协道:“让你得瑟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