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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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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句“急!在线等!”后面,是一个鲜红的、刺眼的感叹号。
消息未发送成功,请检查网络连接。
“操!”
我忍不住低骂一声,差点把手机摔在充气床垫上。这鬼地方,信号比墓里那只鬼的脸还虚无缥缈。
刚才在古墓里强装出来的镇定,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冷汗后知后觉地涌出,浸湿了内衬。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手脚一阵冰凉。
那柄桃木剑……它真的起作用了!
不是幻觉,不是巧合。那“滋啦”一声,那黑气的惨叫,还有李教授和顾北柠他们看我的眼神,都真切得可怕。
可这他妈是为什么啊?!
我一个背《星座运势》比背《道德经》还熟的骗子,用一柄从拼夕夕买来、初衷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装逼的破木剑,竟然真的击退了一个从西周青铜棺里爬出来的……东西?
这不符合基本法!这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这比告诉我我二叔其实是隐藏的亿万富翁还离谱!
我颤抖着手,再次拿起那柄桃木剑,凑到帐篷里昏暗的LED灯下,翻来覆去地检查。
木头材质普通,甚至有点劣质,能闻到淡淡的胶水味。做工粗糙,剑身甚至有点歪。
唯一称得上“工艺”的,是剑柄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我原本以为是装饰的鬼画符。
难道奥秘在这些符号上?
我掏出手机,想拍照搜一下,却再次被“无服务”三个字无情嘲讽。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外面是崇山峻岭,和一个刚冒出过真鬼的古墓。身边是一群把我当成救命稻草的考古专家。
而我,唯一的依仗,是一个联系不上的、卖假冒伪劣法器的网络商家。
这叫什么事儿!
“张大师,您休息了吗?”帐篷外,传来李授华教授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浑身一激灵,差点把桃木剑扔出去。赶紧深吸两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淡然:“是李教授啊,请进。”
李教授撩开帐篷门帘,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敬仰和感激的笑容:“张大师,辛苦您了!刚才真是多亏您出手,不然小刘(那个年轻技工)就危险了。这是刚热好的饭菜,您凑合吃点。”
他把饭盒放在我面前的小折叠桌上,里面是土豆烧肉和青菜,香气扑鼻。可我哪里吃得下。
“分内之事,不足挂齿。”我摆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高深莫测,“那邪物虽被惊退,但怨气未消,只是暂时蛰伏。此地……仍是大凶。”
李教授脸色一白,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已经暂时封闭了墓室入口,加强了警戒。一切都等大师您拿主意。”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大师,您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特殊的器物?黑狗血?糯米?还是……”
我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无助的学者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告诉他真相?说您找来的天师是个水货,刚才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不敢。
我怕他当场心脏病发作,更怕他反应过来把我扭送派出所。
骑虎难下,只能继续骑下去,还得骑得虎虎生风。
我沉吟片刻,缓缓道:“寻常秽物,惧阳刚之物。但此獠乃千年鬼王之属,已成气候,寻常黑狗血、糯米,恐难奏效,反而可能激怒它。”
李教授深以为然:“那……”
“我需要静思,推演克制之法。”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明日清晨,给我准备一些东西:三年以上的雄公鸡鸡冠血、新糯米七斤、无根水(就是雨水)一壶,还有……朱砂,要上好的辰砂。”
这些东西,一半是电影里看的,一半是我瞎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时间!至少拖到我能找到信号,联系上那个该死的拼夕夕卖家!
李教授如同接到了圣旨,赶紧拿出随身的小本子记下,郑重道:“大师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办!雄公鸡和糯米营地就有,无根水……今晚预报有雨!朱砂,我让山下的人以最快速度送最好的上来!”
他又关心了几句,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帐篷里重新恢复安静。我看着那盒渐渐凉掉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巨大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在心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我悄悄拉开帐篷一条缝,观察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山雨欲来,乌云低垂。
队员们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目光不时敬畏地瞟向我的帐篷。
顾北柠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折叠凳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她在干什么?写报告?还是……查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年头,专家可不好糊弄,尤其是顾北柠这种看起来就特别聪明、特别较真的年轻专家。
我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一点。
我缩回帐篷,打开我的帆布包,把里面的家当全倒了出来。
除了那瓶“二锅头朱砂”和一沓“打印机符箓”,还有几本皱巴巴的书:《居家风水禁忌大全》(地摊版)、《手相面相入门到精通》、《惊!这些民间禁忌你一定要知道!》。
指望这些玩意儿对付西周鬼王,还不如指望它突然想通了要入党。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本封面磨损严重的笔记本上。
这是我行走江湖的“秘笈”,里面记录了我搜集的各种“术语”、“套路”和“案例”,用于应对不同客户。
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临时抱佛脚。嘴里念念有词: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妈的哪个是哪个来着?”
“煞气分阴煞、形煞、味煞、光煞……墓里那个算阴煞加形煞?”
“镇魂符、驱邪符、破煞符……我画的这些玩意儿到底算哪种?”
越看心越凉。
平时用来忽悠大爷大妈勉强够用,可现在是要动真格的!这就好比一个只会背英语单词的小学生,突然要他去参加博士论文答辩,题目还是量子物理。
就在我头大如斗,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帐篷外传来顾北柠清冷的声音:
“张大师,您现在方便吗?有些关于墓葬铭文的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来了!考验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垃圾”塞回包里,只留下那本笔记本和桃木剑,然后强作镇定:“顾研究员请进。”
顾北柠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她似乎刚洗过脸,额前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气,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澈。
“打扰大师静修了。”她语气礼貌,但带着一种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探究感,“我对棺椁上那些无法识别的文字很感兴趣。根据您的学识,是否了解过类似的上古符文或祭祀文字?”
她把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上面是高清的墓室青铜棺照片放大图,那些扭曲、诡异的字符清晰可见。
我头皮一阵发麻。我连篆体字都认不全,还上古符文?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接过平板,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手指无意中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
突然,一张图片缩略图在屏幕边缘一闪而过,那熟悉的封面和书名,让我瞳孔骤然收缩!
《五年考古三年模拟(高校内部增刊版)》?!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绝对没看错!那土黄色的封面,那熟悉的字体!
这玩意儿不是我们当年高考前做的习题册风格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位社科院专家的平板里?
难道……这位看起来高冷专业的顾研究员,私底下也在用题海战术备考什么?或者是用来给学生出题?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道微光,突然照进了我混乱的脑海。
一个大胆的、荒谬的念头蹦了出来。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高深和一丝……“你懂的”的表情,轻轻将平板放在桌上,没有点破那张图片,而是指着那些诡异文字,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顾研究员博闻强识,竟也需研习此类‘基础’之作,治学严谨,令人佩服。”
顾北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慌乱”的情绪,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中大定,继续瞎编,不,是“引导”:
“至于这些文字嘛……说它是文字,亦可;说它是‘图’,是‘势’,是‘锁’,亦无不可。”我模仿着记忆中那些老学究的语气,“上古之事,渺茫难考。然万变不离其宗,祭祀之道,无非‘沟通’与‘约束’二字。这些符文,或许并非记录语言,而是……一种指向特定‘存在’的坐标,或者说,禁锢它的‘契约’。”
我完全是信口开河,把玄幻小说的设定往里套。
但看着顾北柠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的眼神,我知道,我蒙对方向了!
“坐标……契约……”她喃喃自语,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启发,“所以,它可能不是用来‘读’的,而是用来‘激活’或‘镇压’的?是一种仪式性的能量引导图谱?”
“孺子可教也。”我满意地点点头,赶紧趁热打铁,把话题引向我能掌控的方向,“所以,拘泥于字音、字义,或许已落入下乘。当务之急,是感知其‘势’,理解其‘意’。明日我需开坛做法,感应此地气机流转,或能窥得一丝端倪。”
顾北柠彻底被我带偏了,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探究变成了带着一丝崇敬的学术交流欲望:“大师所言甚是!是我之前思路太僵化了!那明日开坛,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可以帮忙记录数据!”
“有心即可。”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届时,或许还需顾研究员以你那严谨的治学精神,为我护法一二。”
打发走陷入学术沉思的顾北柠,我瘫坐在床垫上,感觉比跟那黑气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脑子在飞转。
顾北柠的《五年考古三年模拟》……这绝对是个突破口!也许,我可以利用她这种“学院派”的思维,和她所掌握的“正规”考古知识,来帮我填补巨大的知识空白,共同“研究”出对付棺材里那玩意儿的办法?
毕竟,最厉害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
如果我能把她的真才实学,和我的……呃,瞎蒙(或者叫“灵感”?)结合起来,是不是就能继续把这个“天师”演下去,甚至……真的找到生机?
窗外,终于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无根水有了。
我重新拿起手机,看着那该死的“无服务”标志。
拼夕夕老板,你最好真的有点东西。
不然,下次扔进棺材里的,可能就不只是桃木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