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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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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羽兰虽然看过了席莲和叶沧澜的爱恨情仇,但是他还是不懂这种抵死缠绵的感情。风曲容,他是一个出色的人,却为他深陷这泥沼,这有什么值得的呢?
自古帝王多薄情,深情总葬埋骨处。自古的道理。
“洛羽,能否再为我弹一曲《君子幽》?”风曲容望着他,眼中有几分希冀。
洛羽兰摇了摇头,他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洋洋洒洒地写起来,“早已找不回当年的琴了,怎么弹奏当年的曲?”
“你不是在这里吗?”
“我不是当年的我。你执着的不过是曾经的幻象,人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你不要为此困惑了。”
“困惑?我是早已画地为牢,又怎么走得出来?”
洛羽兰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写完小词,将笔搁下,待纸上墨汁变干,取来一旁书架上词典,将词稿小心的夹进去,再放回原处。
全程,风曲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等到洛羽兰折腾了一会,最后才坐上软榻,铺开那盒软玉棋子,风曲容才坐到他对面,拿过另外一盒棋子。
“下一盘吧。”洛羽兰说。
“好。”
洛羽兰摩挲着掌中的棋子,西南软玉所制作的棋子很舒服,圆润、微凉。他观察着棋面,逐一展开攻击。
风曲容的棋以防御为主,不像堇墨飘忽不定,时而磐石御守时而雷霆扫荡。风曲容的棋很稳,每一次的防守都很稳,不会铤而走险下陷阱,他的棋更重守,而堇墨应该更偏主攻。要击溃他厚重的防守,不太容易,洛羽兰只能迂回着找出薄弱点,抽丝剥茧,一点点地蚕食掉他的领地。
这一局下了很久,最后是洛羽兰险胜。
风曲容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回盒中。“名不虚传,不愧是羽烟太子。棋风洒脱凌厉,佩服。”
“是你先失了耐心,不然,这局胜负还未必。”
“输了就是输了。”
“风曲殿下,这么看淡输赢吗?”
“那得看是对什么人了,我自认为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
洛羽兰在棋盒中取走了一枚白玉棋子,又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从其他地方收了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律打包装好,他想乘着天未亮,尽快离开这里。
风曲容坐在一边,看着他收拾完,便起身。“我们走吧。”
“我说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走。”
“……?你不回央歌?据我所知殿下的兄弟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再闹,也折腾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就不一样了。”
闻言,洛羽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人怕是不那么好打发的了。“你真是……”
“真是冥顽不灵。”洛羽兰还未说完就被门口进来的人打断了。
堇墨一身玄衣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们。外面月光明亮,像银霜铺散大地,明晃得洛羽兰感觉外面的世界像深雪三尺,而眼前的人踏着夜雪款款而来。
“堇墨?”风曲容上前两步,隔开了洛羽兰和堇墨的对视。
“风曲容殿下倒是好雅致,三更半夜夜访轩启,不知是为何事?”堇墨的声线压得有点低,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那陛下三更半夜到羽烟故地又为何事呢?陛下,这里虽已为轩启之地,但是曾羽烟子民可并不都承认,陛下您独自一人就不怕恒生变故吗?”风曲容不急不缓地回道。手中的折扇微扣着,一派儒雅的样子。
“自然是接我的人回去。”堇墨暧昧地将目光投向风曲容身后的洛羽兰。
风曲容不悦地深皱了一下眉,小移半步,完全将堇墨暧昧的视线挡住。“这里没有你的人。”风曲容突然冷了三分,眼角凌厉了三分。
“哦?你说呢?”堇墨悠闲地抱臂依在门框上,少来刚才突来时的煞气,反而多了一分玩味。
这时的洛羽兰还在懊恼消息走得太快,堇墨来得也太早,也来得太巧。不过现在看他这样看戏的样子,洛羽兰甚至要怀疑,这一出是不是也是他刻意安排出来的。
回宫的小兴奋完全被这两人弄没了,真当是……
令人不悦啊。
“两位既然都这么好雅致,不如出去秉烛夜谈,恕在下不奉陪了。”说着就将两人推出了房门,然后‘彭’的一声将房门一关,一锁,留两人在门外相看无语。
风曲容被洛羽兰这一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现在敲门不是,破门更不是。
反观一同被赶出来的堇墨却笑得更加灿烂了,一点都不在意得去找间房间歇下了。
洛羽兰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别说很难摆脱风曲容的纠缠,更是无法解决堇墨不知道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洛羽兰躺在床上辗转多少,模模糊糊地想了很多,最后他都分不清哪些是他的梦境了。
风曲容在房顶上坐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风,想了一夜的事。当初,羽烟国破,而堇墨却未动洛羽兰一毫,他不是没有想过轩启帝是不是和他一样怀着不齿的目的。直到现在他是确定,不得不将这个讨厌的敌人再冠上另外一个暧昧的词——情敌。
洛羽兰,你看,你的一生就是这样波澜壮阔,被我看上就算了,还摊上了轩启帝那种誓不罢休的人,真是你的不幸。怎么办,本来就是没有多少胜算的赌局,现在又是折了对半的胜算,怎么办了,又能怎么算呢?我等了那么多年……兰,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心中的野兽现在都要破柙而出了,它会折断你双腿,然后将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不容任何人窥视……只向我求饶,向我臣服……你只属于我……
清晨,薄雾微沉,晨光爬上地平线,大地渐渐苏醒过来。洛羽兰开门就迎上了第一缕阳光,金色的光打在他脸庞上,迷醉了晨曦万物。
风曲容听到下面开门声,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然后便对上了洛羽兰的视线。
风曲容,眉间,发间,衣角……还挂着深夜的露水,但是完全没有了昨夜的煞戾,完全是一副进退有度的翩翩公子的样子。他侧身,微笑得给洛羽兰让路。
洛羽兰看他昨晚在外面坐了一夜的样子,只是无话可说,也由着他一路跟着自己。
不像昨天偷偷潜入,今日他洛羽兰是光明正大地在王宫中穿梭。这里的轩启军怕是早就得到了堇墨的命令,任着他随意走动。洛羽兰想,昨天他若是就这样从正门进了,轩启的守卫怕也是不敢阻拦他半分。
现在他从他寝殿一路走来,路上碰面的宫女太监守卫无不对他毕恭毕敬,一切礼数就像他还是太子时一样。好似他一直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洛羽兰刚一出城门,就有一个老太监迎了上来,卑躬屈膝地将他那张褶皱脸死命扯出一朵花来。“洛羽殿下,您是这大清早的去哪儿?要不要老身给您安排个轿子?”
“不用。”
“那需要侍卫或宫女跟随殿下吗?”老太监一脸誓不罢休的样子。
“给我一顶帷帽,什么的什么都不用。”
“这……”
洛羽兰看着他,皱起了眉,那太监倒也会察言观色,立刻命人带了顶上好的帷帽过来。
洛羽兰戴上,白色的面纱完好地遮住了他上半身,视线朦胧无法看清面容,甚至刹那难辨男女。
隔着纱,凭着模糊的视线,洛羽兰还是轻车熟路地转向热闹的市井。风曲容挂着淡淡的笑,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这一代是暮都这繁华的地方,琳琅满目的商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摩肩接踵的人流……一个王朝的覆灭,完全没有影响这里的生机。
洛羽兰站着这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往往的人,那些曾经是他子民的羽烟国人。此刻他们正洋溢着笑容,穿梭在这繁华的市井。
“不生气吗?不失望吗?”风曲容这样问他。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比较这里曾经是他的国土,他们是他的子民,而如今他们却在侵略者的统治下安逸的生活,丝毫没有对国故家园的眷恋或悲泣。
可是能生气吗?
一切有什么不对?他们,需求的很少,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一天天平静的日子,这便是所有。无论上位者坐着的是谁,只要不危及他们那渺小的幸福又有什么所谓的呢?权力、王朝与他们无关,他们拥戴的永远是给他平静日子的人。
“这样就好。”
洛羽兰面对这一切,不得不佩服堇墨的手段。倘若他让羽烟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把握重振雄风,倾尽举国之力复国驱兵。但是如今堇墨把他的子民扔进了甜蜜的蜜罐,他有什么理由和把握,去打破这份平静和安详,去博弈一场腥风血雨的王权之争?
不战而屈人之兵。轩启帝的手段果然是高。
洛羽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样就好……”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替你拿回来。”风曲容摇着扇子,淡淡地回道。
“拿?怎么拿?”
“乱世,本是群雄割据,厮杀掠夺,血流成河,本是民不聊生。”
洛羽兰笑了笑,“那还是算了,他们是我的子民,不是我的棋子。”
如果央歌和轩启打起来必将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确那时,洛羽兰可以乘乱拿回羽烟民心,但是呢?
这样的局面谁会想看到?而且不单单这么说,轩启和央歌若拼个你死我活,且幕倒是可以坐收渔翁。这局,才没有那么简单。
洛羽兰绕着闹市晃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未景楼’,在顶楼要了间雅间。
清晨的酒楼还不是太热闹,小二很快端上了几样早点,洛羽兰让他退下后,便摘下了帷帽,悠然自得地动筷吃起早点。风曲容夹起一块白色的梅花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是为佳品啊。”他不禁感叹。
“此楼的糕点本是贡品,原本每日都会送往王宫一些,我从小就吃惯了。现在好久没吃了,倒是想念。”说着,洛羽兰又推过了一叠板栗酥,“尝尝这个。”
“你喜欢这些?……我记下了。”风曲容笑着接过板栗酥,能和洛羽兰一起吃早点,他甚是高兴。
而洛羽兰只是摇了摇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楼下的集市人声鼎沸,风曲容端着一杯清茶,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他突然想到,在那望江,他也曾坐在一处酒楼高层看见那个少年踏着晨雾款款而来,乌发星眸,白衣莲步,像一幅多情诗意的画。风曲容摇了摇头,甩去那不该有的旖旎,他现在要等的人就在身边。他看向他身边的洛羽兰,看着他倚着栏,眺望着远处了风景,清风抚着他乌黑的发,那面容端得是,眉若远山,目若星辰,肌若白瓷,唇红皓齿……好一副倾国的容颜,举手投足间优雅得体,好似随时风淡云轻地扫落身上尘世的土,将那红尘拒于百尺之外。
风曲容笑了笑,饮下手中茶,拂去心头错落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