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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魂随思苦凭谁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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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卿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镜辞蓁掳回了云城的庭院,而且镜辞蓁似乎没有想放开他的意思。
“镜辞蓁!你放我下来!”艾卿见镜辞蓁一直抱着他往他常住的寝院去,等进了房门后还不肯放开他,心口不禁加快了拍子。
他借着月光瞥了眼床榻,顿时觉得以镜辞蓁的疯劲儿,指不定会怎么向他发泄。
然而,镜辞蓁虽然疯,但也知分寸,更知道疼某位不领情的小殿下。他将艾卿放在床榻上后,便去点了几盏灯烛,然后又来到艾卿身边,想知道这位小殿下到底是为何生他的气。
艾卿一看镜辞蓁坐在床榻边,立马皱起眉头往床头缩了缩,接着闭上了眼,充分向帝君展示了啥叫“看见你心烦”。
镜辞蓁见他这避之若浼的样子,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自个儿,等帝君确定自己还没有变味后,便又往艾卿身边凑了凑。
结果艾卿还是一味地躲开他。但是因帝君太过坚持不懈,几番追逐下来,愣是让艾卿从床头移到床角,又从床角爬到床尾,最后差点从床尾翻下床边,仍是没有甩掉想躲开的人。
“你……”艾卿瞪着他,把脸憋的发红,却只道了一句,“你赶紧去歇着吧,我也困了,等洗漱好就睡觉。”
说白了,本殿下要逐客了!
“好。”镜辞蓁笑着点点头,“我去为阿卿准备热水。”
艾卿:“……”我咔!我他妈的好像真需要你准备热水?!
因为热水的事,镜辞蓁又在艾卿面前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消停。之后艾卿目送镜辞蓁离开,接着二话不说,直接关门锁死。
等他自以为镜辞蓁进不来后,才疲惫地缩进被子,叹了口气。
冷夜的寒风经常会从细缝里钻进来,然后在房里肆意乱窜,继而将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偷走些许。
许是周围染上了凉意,艾卿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等触到一面温实的东西后,他习惯性地蹭了过去,随即心无旁骛地紧靠在这面暖洋洋的“墙”上。
等再冷一些,他索性直接抱好身旁的大暖炉,不管不顾地安睡着,以至于翌日清晨……
“镜辞蓁!你要脸不要!”艾卿大早上的一睁眼,先瞪着身旁的镜辞蓁,吼了一句。
镜辞蓁看了眼覆在自己胸膛的手,又细细感受着搭在自己下身的腿,怎么看都不像只自己一个不要脸的。
艾卿刚才在气头上,现下一反应,才察觉自己的动作不太雅观,便止了与镜辞蓁拔高的嗓音,若无其事地准备撤回手脚。
然而,他既然敢攀上来,镜辞蓁就没打算让他轻易下去。于是趁艾卿收腿翻身的空档,镜辞蓁顺势跟着翻过身子,恰将某人老老实实地压在身下。
“你……”艾卿见摆脱不了这块膏药,便直接歪过脑袋,尽量不去盯视覆在自己身上的人。
镜辞蓁瞧他大早上的火气就这么大,心里不由地纳闷。但一想到艾卿身上还有噬魂咒法,他锁紧的眉头也渐渐舒展,眸底涌现更多的疼惜之色。
艾卿等不到镜辞蓁说话,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于是诧异地偏回了脑袋。然而四目相对之际,镜辞蓁忽地低头,继而将自己所有的情愫都化成了唇齿间的缱绻缠绵。
镜辞蓁突然凑近,着实把艾卿吓了一跳,他急忙抬手推拥,却不料镜辞蓁单手一拢,便将他两手箍垂在头顶处。
“镜辞蓁!” 艾卿喝斥一声,然后却熄了声音。他落寞地盯着某处,但是等他发现不论前路还是归途都是那么茫然时,禁不住闭上了眸眼,紧接着,眼尾氤氲的一行清雨也随之淌落。
他一时觉得自己就仿若那暴雨中孤勇桀骜的振翅的飞鸟,本想依着那一丝天光,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寻找所谓的破晓晨光,然而待所有的执着都被无情肆虐的急雨冲刷后,到最后,自己竟连归巢的力气都没有,仅剩下满心的疲倦和满身的伤痕,还有说不出口的委屈。
镜辞蓁把头埋在他颈窝处,原想用如此柔情的方式消几分艾卿的火气。但当他觉察到身下人压不住的啜泣声后,心口便不知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
“我……我弄疼你了吗?”
镜辞蓁惶惶问了句,但艾卿没有应声。旋即,他抑着微微打颤的手指,试着用指腹去擦拭艾卿一遍遍敲落的泪滴,可惜他越是想抹去这些泪痕,那些灼心的热泪越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镜辞蓁无法,只好将艾卿用床被裹好,然后揽在怀里。然而艾卿就像开了水闸一样,哭的撕心裂肺。很快连帝君肩头的衣物也随之湿了大片,被细细的凉风一拂,霎时寒意遍及全身,甚至骨缝里都是寒的。
不知过了多久,艾卿哭的脑袋发痛,索性颓然搭在镜辞蓁肩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镜辞蓁轻手轻脚地将他安放在床榻上,然后在他眉心浅浅印了个痕迹,便移身去了鬼界。
鬼界已经入夜,镜辞蓁回到星旻宫后,先命厨房做些艾卿喜欢的吃食,然后又去了影舒阁。
那些大箱小箱还堆积在一处,小夭不知艾卿是否还有搬家的意愿,不敢私自拆开这些打包好的东西,便兀自任其这样放着。
“帝君万安……”小夭行礼后,下意识地往院里看了看,见艾卿没有回来后,神色不禁稍稍失落。
镜辞蓁绕过满地的物箱,坐在矮几旁,问道:“人界上元节夜,我来影舒阁之前,殿下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殿下一直待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
镜辞蓁微微颔首,随手摆弄着矮几上的茶杯,又问:“那你呢?你也是一直待在星旻宫吗?嗯?”
帝君平时不拿腔作调的时候,声音再清平都有一种自然的凛冽,现下他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都好似掺杂着冰渣,令人闻声寒栗。
“我……我……”小夭以为他家主子闯了啥大祸,才惹帝君怒怪,于是他蓦地俯身,哆哆嗦嗦地为他家小殿下求情道,“帝君,殿下肯定不是有意驳逆帝君,殿下他……他那日清晨,还想去买琴盒,然后把他亲手做的瑶琴给帝君送去……可是那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让我去买琴盒,但路上……路上我头突然疼了一下,等我再睁开眼,我已经回了影舒阁,而殿下看起来特别开心,说要给帝君送琴……不过之后……之后殿下回来,就和变了个人一样,让我……让我把琴扔了……然后收拾东西回栖曜宫,再也……再也不回星旻宫……”
“瑶琴?”镜辞蓁心中跌宕须臾,惑然问,“什么瑶琴?”
小夭叩拜起身,接着去取瑶琴。前两日艾卿随口一句,让他把这琴扔的越远越好,但小夭知道他家主子做这琴时不易,所以没舍得丢弃,便瞒着艾卿将琴偷偷存放在一处。
“帝君,这琴是殿下自中元节之后备下的,一开始买来的时候,只是一个装好面板和底板的琴胚,殿下便想办法去轮回司找有斫琴手艺的匠人,然后边学边做,但这神木有灵,殿下没少受苦,第一次还把手心划了很深的一道伤痕,可殿下不许找鬼医,就那么忍着……”小夭把琴盒放在镜辞蓁面前,忍不住多说了些话,说完之后,许是想起他家小殿下虽笨手笨脚,但却诚心诚意做琴的样子,不禁抬袖擦了擦发红的眸眼。
镜辞蓁听罢,伸手去开那琴盒。然而当他把手覆在琴盒上的一瞬,却不由地忧怯踟蹰。
这万年光景,堂堂坤泽帝君什么好物没见过,但在艾卿给他的瑶琴面前,却瞻前顾后,唯恐自己配不上此等好物,再辜负了某人的心意。
良久,他才肯让琴盒里珍藏的好物折映在自己瞳仁中。紧接着,那些润色妆点的琴面宛如一汪清泉,叮咚浅叩间,便让帝君的心彻底搁浅在这明艳画作里。
画上的忘川河水,水面上漂渡的点点河灯,还有河畔的嫣红彼岸,以及奈何桥上的两个紧靠的背影……一笔一划描画的都如此用心,作画的人甚至想把墨发三千也勾勒出来。
镜辞蓁望着这张瑶琴,仿佛能看到艾卿装饰琴面时认真的模样,还有他想拂触的那副如画的笑靥。
他记得艾卿初来星旻宫的时候,老是往轮回司跑,他当时仅是以为这个傻乎乎的小殿下只是贪玩而已,却不知这位小殿下还有学做瑶琴的大志。而之后艾卿手上不断出现的伤口也是与这琴有关,那时候,他还猜想,有鬼卫护着,这位小殿下到底是如何伤的自己,不过他那时只顾着争势谋权,即使心疼,也没有细问。
如今想来,他倒是盼着有什么倒转时光的咒法,能够让他快马加鞭的回到那时候,哪怕就是浅浅抱一下这个人,也能弥补几分难还的亏欠……
这没被丢掉的瑶琴终于有幸被帝君珍持着离开了影舒阁,接着又被惜存在寝殿中。
此时,暮榆已依着帝君的吩咐将食盒备好。镜辞蓁接过食盒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了句:“上元节大皇子来这儿时,小殿下有没有来找过我?”
暮榆想了想,应道:“帝君与大皇子商事时,属下确实见过小殿下,不过殿下当时抱着东西,走的也很匆忙,属下也没敢多问。”
镜辞蓁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却已然知道艾卿为何会突然与他疏离。想必是这位小殿下听到了什么,便信以为真,以至于伤了自个儿的心。但是魂瑗的事不是随口一说就能平息的,艾卿即使再气,镜辞蓁也不会毁掉整张棋盘,继而将艾卿的命交给其他对魂瑗虎视眈眈的人。
不过如此一来,这位小殿下怕是还得气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