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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复春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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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咖啡馆一楼,唐唐躲在柜台里偷笑,等俩人一下来,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近,将遴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也是个小骗子。”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唐唐笑着说,“我嗑的上古cp复合啦!哈哈!”
将遴:“想多了。”
唐唐:“啊?”
虞择一无奈勾唇,说:“你家小店长才不肯跟我复合呢。”
“你干嘛啊?”唐唐看着将遴,“不是你把虞哥的书都看包浆……唔。”被捂住嘴。
手腕干净,腕骨精致。
虞择一注意到什么,挑眉:“表扔了?”
将遴也挑眉:“什么陈年旧物,早扔了。”
“行。没事。”
伸手准备摸摸他的头,被将遴躲开:“这位客人,请你不要动手动脚。”
虞择一轻笑:“行。没事。”
看一眼时间,七点多了,他说:“我等你下班,回我那坐坐好不好。”
将遴:“不好。”
“也行。都听你的。”虞择一温声说,“我明天早上有个会要开,先回去了。明天下班来看你。”
“不看也行。”
虞择一笑了几声,“要看的。我想你。”
“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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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其实第二天将遴从五点就开始等了。即便坐在柜台电脑前记账,也一会儿抬一次头,一会儿抬一次头。
唐唐:“遴哥,你像望夫石。”
阿继听不懂,凑头凑脑:“什么情况?”
唐唐:“就是……诶呦!”
将遴起身敲了一下唐唐的头,淡声回答:“没什么情况。调你的酒去。”
“好的店长。”阿继溜了。
眼看着时间从五点到六点,六点到七点,七点到八点……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男人气得捏鼠标的手都攥紧了。
骗子!
叮铃,叮铃。
“小店长~”
美男子推门而入。
将遴绕过他就往外走,淡里淡气:“我下班了。”
“别介别介,”虞择一扶住将遴双臂,又被人躲开,只好乖乖举手投降,“好吧,你下班。礼物拿上。”
“什么。”
“给你新买了块表。”他柔下语气,把手中礼袋塞进他手里,“不管以前的怎么样了,新的收下吧。”
“……知道了。”
说完先一步推门离开。
“你会戴吗?”虞择一追问。
“不会。”将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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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牌表,这么贵,他当然不舍得戴。
夜幕昏沉,将遴坐在床边,指腹摩挲着表盘。
片刻后,拉开衣柜柜门,在角落的抽屉里,找到一个小盒。
把新表放进去。
把旧表拿出来。
六年前的款式,银白满钻,青色表盘,亮晶晶的,真是……漂亮极了。
新一天,虞择一又来了。
“今天春分,我们老家要吃春饼。我做了点给你带过来,要尝尝么?”
目光落到男人手腕上的银色机械表,眉眼笑意更甚。
“既然你都带了。”将遴和他在小桌边坐下,扭头唤人:“唐唐,阿继。”
“来了来了!!”
唐唐当然第一个蹦过来,看着食盒里的春饼、酱肉,两眼放光。
阿继也刚到岗,坐下之后盯着虞择一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哦!是你!!大明星虞择一!”
把虞择一逗笑了。
薄饼裹酱肉,吃得满嘴留香,阿继说:“你当年留的特调太难调了!”
“有吗?”虞择一想了想,说:“只有几杯比较难吧。难在配料。比如「将军」。”
“也有好调的,像「Kiss Me」就是普通小甜酒。”阿继边嚼边说,“不过反正那些酒都被店长删了,也就无所谓……”
话没说完,被唐唐踩了一脚,差点噎着。
虞择一看了将遴一眼,将遴淡定自若:“你有意见?”
“没有,”虞择一温和勾唇,“调酒师走了,换酒单很正常。”
很快,他又说:“突然想起来,春分应该喝点酒。我后来又调了一杯新特调,你要尝尝么?”
“可以。”将遴答。
阿继非常眼里有活:“要不你说配料,我去调?”
“没事,我来。不过阿继,我也想尝尝你调的。”说完,虞择一看向将遴,眉眼弯弯:“可以吗?”
将遴:“要结账。”
虞择一:“当然。”
熟悉的吧台,不熟悉的酒水摆放。
简单找了一会儿,美男子就调出一杯透明酒液,白得像雪。
“一杯「浪子」,慢用。”
古典杯放在桌上,将遴打量片刻,轻抿,果然辛辣。
又是烈酒。
酸涩的柔情被伏特加暴力遮拦,但最后还是有人敲碎冰川说“想家”。
正恍惚着。
“一杯「Kiss Me」,”阿继回来了,笑着落座:“前辈尝尝,看和你调的一不一样?”
虞择一再次噙着笑问将遴:“我可以喝一杯吗?”
将遴:“客人喝酒我不拦着。”
“行。”
粉红色鸡尾酒被贴上新装饰,虞择一抿着吸管,酸甜像果汁。“你减了5ml糖浆?”
“这都能尝出来!不愧是前辈!”
“只是调多了,记得比较清楚而已。那些酒基本都有些故事,也是试了几次敲定的最终配比。不同人不同调法是很正常的事。挺好喝的。”
将遴眉梢微挑:“哦,那「Kiss Me」是和谁亲过了调出来的?”
“前男友。”
“……”
我就多余问。
“你信吗?”虞择一又抿了一口酒,眼尾漂亮。
“为什么不信?”
就像陷入回忆,虞择一煞有介事地说:“嗯……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雪,雪假,我不用上班,他陪我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他想好好欣赏电影情节,但是我一直在他旁边blabla,聒噪地跟他吐槽这个翻译有多生硬,他烦了,凑上来亲了我,我才安静。结果我太安静了,我们就不小心一起睡着了。”
“……”
“……”
坏了,玩脱了。
虞择一:“好了,骗你的。我没有前男友。”
将遴:“……”
虞择一:“……”
坏了!玩脱了!!!
“我错了。”虞美人飞速低头。
将遴:“你没错。”
“你是我初恋。”
“哦。”
“真的!!!”
“哦。”
“我错了,我跪键盘好不好?跪仙人球!”
将遴闻言微微眯眼:“你还欠着一次仙人球没跪呢。”
“什么时候?”一脸茫然。
当时!将遴就站起来了。
“哎我错了!!”虞择一赶紧跟上,“两次,两次好不好!三次也行!几次都行!”
直到看见男人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他才松了口气,想上去抱抱,又被躲开。
“别动我。”
“好。不动你。”
举起双手投降,莞尔。
身后小桌,唐唐和阿继在咬耳朵。
阿继: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唐唐:因为这个因为那个,所以这个所以那个……
阿继:哦哦哦哦……
.
就这么着,虞择一每次来都带点东西,礼物,或者好吃的,然后再消费一笔。如果是周末,就干脆带着电脑来,坐在一楼靠窗的角落,办公一整天。
他知道将遴还在生他的气,没关系,他慢慢追就好了。追不到就追一辈子。
从春到夏,窗外梧桐高举,日光璀璨,室内空调清凉。
就这么再次住进了谁的余光。
不一样的是,他再也没穿过什么潮流印花,也再没戴过什么华丽首饰,不再像只花孔雀一样打扮自己,反而极尽低调。单调的纯色西服,单调的银环耳钉,安安静静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最角落的窗边,小小的木桌。
将遴烤完一盘蛋糕出来,习惯性扭头望去。
时过境迁,一阵恍惚。
事实上,从虞择一去首都后,他就已经在有意回避自己的外貌了,连微博都没有什么照片。
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着“老子就是爱美”的虞哥,终于连最后一刃锋芒都收敛,忌讳的事又多了一件。
美貌带给他凌辱时,他无所畏惧,可当美貌带给了他真正想要的机遇后,他反倒被重创。
他应该感谢他的脸,因为没有这张脸,他的才华就无处施展,也没有今天的光芒万丈;可他不想感谢这张脸,因为这意味着他甘愿成为了靠脸吃饭的花瓶。他不甘愿,所以不感谢;他不感谢,可偏偏拜它所赐。所以就成了恨。
是这样的吧。
终于忍不住。
“草莓瑞士卷,慢用。”
将遴把一碟粉色小蛋糕端到他面前。
敲键盘的手顿住,虞择一惊讶抬头,“我没点。”
“我送的。”
托盘里,一个小小的四方礼盒,也一并放下。“还有这个。”
打开,是一枚耳钉。
孔雀翎的配色,宝蓝到翠绿的璀璨光晕,镂银宝石之下,是银色流苏。
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虞择一怔住,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眸光泛着潮意。
“好。”
“你会戴吗?”
“会。”虞择一说,“你给我戴。”
“……嗯。”
将遴小心摘下他右耳佩的银环,收好,又拿起新耳钉,小心翼翼穿过耳垂,扣上。
美人偏头一瞥,流苏轻晃,晃进人心里发颤。
他握住将遴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今天,下班回我那坐坐,好不好。”
他知道他终于肯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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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省夏夜依旧炎热,热得人心率发燥。
树影斑驳,月色照进窗子。
是很高的楼层,推门进来,开灯,极简原木风,整洁得像样板房。
虞择一一边开空调,一边随口说:“你小心一点,不要踩到我的哼哈二将。”
“……谁?”
“你。”
“踩谁??”
空调滴滴滴调到17度,虞择一轻笑起来,答:“我养了两只大蜘蛛。白额高脚蛛。”
将遴:“……我以为你怕虫子。”
“不怕虫子。只是讨厌蟑螂,尤其会飞的大蟑螂。养两只蜘蛛吃着玩。”
换过拖鞋,虞择一带着将遴走到书房。毫不意外,五个通顶大书柜,满满当当全是书,中外都有。
哦,也并非全部满满当当。
还有一个书柜,放着各式礼盒、信封,博物馆一样展览着。
每封信上压着一个礼盒,每个礼盒之间都有些许间隔。
虞择一敲敲柜门玻璃,说:“我想给你看这个。”
将遴晃神,打量着一整个书柜,试探:“哪个?”
“所有。”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个礼盒,拆开,是一枚纪念币,还有自由女神小雕刻。
信封上,用不熟练的楷书写着:
「将遴收」
「二〇一九年三月一日」
正面,火漆印烙下一簇六年前的白色小干花。
取出信。
「亲爱的,我已抵达哈德逊河。」
……
「将遴收」
「二〇一九年三月六日」
「亲爱的,今天完成第一场比赛,无趣。倒逛了哥伦比亚大学。」
……
「将遴收」
「二〇一九年三月七日」
「亲爱的,第二场比赛辩题也很简单。如果你在,我们胜率有百分之百。我到了布鲁克林。」
「O Sleepless as the river under thee,
Vaulting the sea, the prairies' dreaming sod,
Unto us lowliest sometime sweep, descend
And of the curveship lend a myth to God.」
……
「将遴收」
「二〇一九年四月二十日」
「亲爱的,我们在纽约决胜。」
……
「将遴收」
「二〇二〇年七月二十日」
「亲爱的,我在加拿大出差,此时在魁北克的一家酒馆。没有酗酒,只喝了一杯。想到前年的今天和你初遇,才又喝了一杯。」
……
「将遴收」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十日」
「亲爱的,我在日本。如果没分手,我们已经谈了三年了。我想你会陪我在北海道的白色恋人公园做甜点。」
……
「将遴收」
「二〇二二年十一月二十日」
「亲爱的,我回了南省。近乡情怯,不敢到黎县。今日也有雨。打湿了我的外套。」
……
「将遴收」
「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亲爱的,我在圣彼得堡。俄罗斯友人很热情,劝我说失恋的日子应该喝伏特加。我没有贪杯,只喝了一杯。可以少恨我一些吗?」
……
「将遴收」
「二〇二四年四月二十七日」
「亲爱的,一晃分手五年。我来南法出差,在阿维(separator)尼翁。这里的法语口音像唱歌,真应该学给你。你会被逗笑。」
……
年复一年。
密密麻麻。
每到一个地方,信的作者都要买些纪念品,像纪念币、明信片、小雕刻、小装饰……然后认认真真写下一封信,用火漆印封好。
楷书越来越成熟,思念越来越深刻。
整整一个书柜,都是我没寄出的爱。
一封封看完,已是深夜。
原来他从没冷淡过,只是不说。
男人就这样坐在书桌前,捏着信纸,好像低着头,眼里的晶莹就不会被看到。
指尖发抖。
虞择一蹲在他腿边,虔诚地牵住他的手。
“亲爱的。我们和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