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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嗓子喊出来,厨房里又传出一声脆响。
  封翰音连忙冲了出来,一把推开正准备抱老四的郁屏。
  “泱儿……”
  “小四……”
  在场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四的小手一直揪着胸前的衣襟,满脸通红,似想发声哭却只能发出短促的“呜呜”声。
  老二束手无策,失去亲人的绝望感紧紧将他攫住,而封淼淼也急红了眼。
  说话也带着哭腔:“泱儿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在场的人,最为冷静的人是郁屏。
  老四喜欢吃肉,吃起东西来总是狼吞虎咽,毕竟才三岁,喉咙细,肉块卡住嗓子眼也不奇怪。
  此时千钧一发,容不得郁屏多想,他直接拉开淼淼就要从翰音手里把老四抢夺过来。
  几分钟之内,不把异物逼出来,老四很有可能会因此一命呜呼。
  可翰音将老四抱得很紧,虽一脸无措但没有要撒手的意思,郁屏心急如焚,呵斥道:“不想他死就给我松手……”
  翰音的手,蓦地松开了。
  郁屏抱过孩子,即刻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施救。
  翰音和淼淼虽然不知道郁屏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同被方才那番疾言厉色给镇住了,并且这样的郁屏,看起来不像会使坏。
  对于异物卡喉的急救方法,郁屏曾在大学的某个讲座上学习过,至于亲身实践,这还是第一次。
  郁屏死死盯住地面,交叠的拳头在孩子的胸前连着挤压了好几次。
  他不敢停歇,随着时间的流逝,迟迟没能听见老四的哭声,郁屏的心,也逐渐慌了起来。
  毕竟他手里的是一条人命。
  郁屏前世所知道的关于海姆立克急救法的相关讯息,正迅速的在脑中循环回放,动作都是对的,可为什么就是没有效果?
  孩子娇软似无骨,生怕伤着老四,所以他一直都在收着力度,当危机感一点点吞噬理智,郁屏再不做他想,一闭眼,索性将力度放到最大。
  如此循环几次后,竟真的有了效果。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屑混合着粘稠的唾液掉落在地,郁屏即刻停下手中动作,同时将老四的头倾斜向下,然后一下下拍着背。
  果不其然,随后又掉出一块比方才还要大些的肉块。
  老四还没来得及哭,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吐完之后,才是死里逃生的哭声。
  泱儿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险象环生,但翰音和淼淼却看得清清楚楚,老六的命,竟然被谁也不待见的郁屏救了。
  郁屏如释重负,方才的急救将他体力耗尽,此时一松劲,竟然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直直坐到了地上。
  翰音弯腰接过郁屏怀里还在哭的泱儿,拍着背安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泱儿泱儿别害怕。”
  不多时泱儿哭累了,在二哥的安抚下睡去。
  翰音心有余悸,直到汤都凉透,才想到将老四放回东屋床上。
  郁屏在地上坐了有好一会儿,等手不抖了,才起身去厨房铲了些草灰出来。
  将草灰洒在呕吐物上,有利于清扫,这些技巧与原身无关,是郁屏小时候从奶奶那里学到的经验。
  淼淼摸了摸碗边,发现汤已经不热了。
  封家没有吃冷食的习惯,淼淼索性将所有的疙瘩汤都倒进锅里一起热过了,然后又一碗碗分出来。
  松懈下来,郁屏才感觉到饿,碗里的食物各自都下过筷子,但郁屏不介意,直接埋头吃起来。
  饭吃到一半,郁屏忽而想起自己方才被冤枉的事,于是看着淼淼,指望对方给自己一个说法。
  淼淼感觉到那抹似逼问又似讨伐的目光,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想到方才自己那么笃定又那么大声,尴尬得十个脚趾都要将鞋底抠破。
  郁屏将剩下的汤喝完,仍旧盯着淼淼:“还别说,有毒的东西吃起来怪香的。”
  这话无异于又一个响雷。
  雷得淼淼呛了一嗓子,剧烈咳嗽后,粉白的小脸红到能滴血。
  翰音刚才也表现得挺活跃,到这会儿也不敢为弟弟回话,甚至脸都恨不得埋进碗里。
  郁屏见状,得逞似地勾了勾唇角。
  想着自己一把年纪,没必要和这些半大孩子较劲,顿了顿后,便开始说起蘑菇的事。
  “你前些天采的蘑菇里,有一部分是有毒的,我贪嘴自己都吃了,结果就是好几天没下来床。”
  不是下不来床,而是直接毒发生亡。
  郁屏说着,手指又在淼淼跟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提点道:“你以后真要采蘑菇,千万记住了,颜色越鲜艳的越可能有毒,并且畜生粪便附近的蘑菇不能采,若是真喜欢吃,咱们可以自己种一些,没必要冒这风险。”
  见话题变了,封翰音才将碗拿下,看着郁屏疑惑道:“蘑菇还能种?”
  郁屏:“怎么就不能种?”
  淼淼接言:“只是山里见着了,就采回来吃,集市上卖的也都是山里寻的,没听过有人会种这个。”
  郁屏:“……”
  所以,这个朝代的还没人开始种蘑菇?
  郁屏心口一跳,有个不得了的想法冒出来。
  他问:“集市上蘑菇多少钱一斤?”
  淼淼负责买菜,自然清楚行情:“看季节来的,春秋季节蘑菇价钱一般在六七钱的样子,其他季节就贵多了,并且也只有晒干的有卖,一斤的话能卖五六十钱。”
  根据原身的记忆,一斤肉的价格也就维持在十五钱上下,并且在这个朝代没有饲料,想要将猪养膘可没那么容易。
  相较于养猪,种蘑菇的成本可就小太多了。
  郁屏大学念的是植物学专业,并且他还是地道的乡下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并亲身实践过,所以农民这个身份,可以说是为他量身定做。
  不过目前最大的困境就是未曾蒙面的夫君要休掉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他知道翰音和淼淼此时心中所想,那么这份担忧便可削弱大半。
  毕竟是救了自家弟弟的性命,天大的不满也要消下去九成。
  这时翰音已经在心里琢磨,晚上给大哥写信,休郎的事情还是暂且不提吧!
  各怀心事的吃完一顿饭,郁屏知道地里还有麦子未收完,便说:“一会儿淼淼你带着泱儿在家午睡,我和翰音去地里把麦子收上来。”
  那可是一大家子小半年的口粮,原身金贵自己的身子,这种粗活从来不做,可郁屏就不一样了。
  刚将镰刀别进裤腰的翰音直愣愣的看向郁屏,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要和我一起收麦子?”
  “对,有多余的镰刀没,给我一把。”郁屏头也没抬,只四处寻找可遮阳的帽子。
  墙壁上挂着一顶,用草编织的,好在帽檐够大,完全可以将日头挡住。
  郁屏把帽子拿到手后就直接戴上了,翰音见他这样也不像是说说而已,于是将另一把镰刀拿了出来。
  临出门,郁屏想起种蘑菇的事情,于是交代淼淼:“老三,你下午醒了要没事儿可以帮我去问问谁家有棉花籽。”
  “你要棉花籽做什么?”
  郁屏卖了个关子,略有些调皮的说:“等你问到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淼淼性格内向,比老二还不禁逗,心里自然是好奇的,不过还是嘴硬的回了句:“谁稀罕,你爱说不说。”
  话说郁屏下地后,村里一众路过都要夸赞几句,说这细皮嫩肉的哥儿,丈夫面都没见过就为封家忙里忙外。
  他们倒是也没好好想想,平常他可有下过地?
  原身的好吃懒做让郁屏苦不堪言,才弯腰割了半个时辰,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再看翰音,干起活来快到能听见“簌簌”的风声,等郁屏将自己的那一垄割完,翰音都将麦秸捆好往家里挑了。
  忍着腰酸背痛,忍着手上倒刺引发的疼痛,郁屏总算跟着翰音将这一亩二分地给收拾完了。
  到家时,淼淼和泱儿正好也睡醒了,老六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到郁屏跟前,奶声奶气的要抱。
  郁屏虽说累得直不起腰,可看见老六那粉雕玉琢的样儿哪里忍得住,抱到手里亲了一口小脸:“泱儿睡得香不香,肚肚饿没饿?”
  在他眼里,小孩子最大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养肉。
  郁屏中午烧完饭,扔了几个洋芋在灶里,想到小家伙中午没吃多少,便去厨房把洋芋从草灰里扒了出来。
  刚才洗手,郁屏将衣袖都卷了起来,在给泱儿喂食时,手腕附近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恰好让翰音看进眼里。
  那是被麦秸划出来的伤口,虽不深,但疼。
  可郁屏看起来一点不在意,只是满含笑意的将洋芋掰成小块,喂进泱儿口中。
  眼底疼爱的光,如同他们这两个亲哥哥一样。
  翰音有些欣慰,但同时又有些不安。
  不安源自于郁屏的改变,让人摸不着头脑,且猝不及防。
  趁着天没黑,郁屏又带着翰音和泱儿去地里捡麦穗,等捡完回来,淼淼已经做好了晚饭。
  肥肉熬油烙的鸡蛋野菜饼,还有半锅玉米碴子粥。
  饭间,淼淼告诉郁屏,村里有三户人家有棉花,但棉花是要卖给县上织造坊,到了织造坊才会把棉花籽分离出来。
  “那行,等咱们把地里的事情做完,你陪我去趟县上,刚好要入秋了,我顺便给你们一人买身衣裳。”
  淼淼以为他又在拿他们当幌子,上县里专门给自己买衣裳去,于是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家里哪里还有余钱买衣裳,能吃饱就不错了。”
  郁屏是没钱,可原身有啊,当初媒人把封季同的聘银送过去时,爹娘本是打算全部昧下的,可原身也不是个善茬,硬是逼迫爹娘给他匀出一半来压箱底。
  进到封家以后,吃穿用度都在封家,所以这钱就一直没动过。
  淼淼将人认清后便掐紧了自己的小钱袋,原身讨不到好后,嘴脸才愈发难看。
  原身两年来的作为,不可能光靠嘴皮子就能洗白,所以郁屏直接行动,将原身所藏积蓄全部拿了出来。
  原身因样貌生的好,又有爹娘的铁嘴在外烙下的好名声,所以聘金不低,足有二十两白银。
  他自己也有些私房,与一半的聘金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三两白银。
  郁屏将钱倒在桌上:“这些银子是当年你大哥给我下的聘金,我带回来一半,如今家里困难,我先拿出来应急,等你大哥回来以后,要有钱就给我打副金镯子,要没钱银镯子也行。”
  后半句,是为了让淼淼心安理得的接手这些银两。
  翰音的心因此变得更加不安,给大哥的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写了。
  老三惴惴不安的收好钱,便带着泱儿去洗漱,过后自行睡下。
  翰音见月光正盛,于是又继续在院子里打场。
  有了月光,干活不至于摸黑。
  郁屏原本是想去洗漱的,可翰音敲打麦秸的声音在寂静的村落里,扰得人无法心安理得,所以最后他加入了干活的阵列。
  说白了就是圣父心泛滥,见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拼死干活,尤其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翰音独自做重活惯了,如今郁屏像抽了风似的老和自己抢活儿干,让他在忙碌的同时还要胡思乱想。
  这个时代平头老百姓都是没有夜生活的,因为用来照明的油灯贵,蜡烛更贵,天一黑下来就得上床睡觉。
  两人在偌大的院子里各占一隅,郁屏用齿耙将敲打过麦秸耙开,堆成堆后翰音接着打,就怕麦粒脱不干净。
  银辉俯照下,有人还在为了三餐奔忙,也有人在归家的路上。
  官道上,一位穿着黑色军制劲装的男子正策马向高坪村飞驰,夜风将他额前的乱发扬在脑后。
  月色下的面容刚毅凛然,他目不斜视,视线所落之处没有半盏灯火。
  临近村落,封季同才勒马放慢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