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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我没哭,我哭不出来,但我伤心。我跪在棺材前边的地上,恭恭敬敬地给王恭林磕了三个头。我小大弟慌慌张张地跪在棺材旁边,给我还礼。

      半村子人的“老姑”,从西边我小大弟的房子里走出来。后边跟着王恭林的老婆,瘦瘦的,四五级风就能把她刮丢。她们的眼圈都是红红的,那样子证明已经是哭过了。

      说什么呢?什么也不会说了,就那么看着,只剩下伤心。

      那天下午三点钟以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村里来帮工的亲戚朋友,还要在大杨树的树荫下坐着。

      三点钟多一点儿,就开始刮风了。乌云分不出个片数,相叠相卷地从南边的天空中涌了上来。它像是把天空当成了海,把自己当成了层层叠叠的浪。

      前锋的大雨点,又像是摔下来的,而不像是落下来的。但村子里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忙乱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在村里住了。

      院里没有搭坐人的棚子。刚才还在院子里聊东聊西的那帮人,现在都到屋子里去了。我把汽车开到了院里,这样就可以坐在车里陪着小二弟。他在灵棚里的棺材旁边坐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地面。

      雨渐渐地大了,顺着绿帆布旁边像是倒水似的往下淌。地面上红砖围起烧纸的圆圈里,纸灰被雨水浇成了黑泥。当做香炉用的白色塑料桶里,插着三根燃着了的粗壮的香,它们不停地冒着青烟。烟刚飘进雨里,就消失不见了。

      我的眼前像是有许多雨雾,看不清楚前边靠东障子跟儿垛着的柴火。

      我头顶上边大杨树的树头,被大风吹得左右摇晃。迎风那面的树枝稍,一次又一次地触碰到长在树干另一侧的粗树枝。风要是再大一点儿,它们好像就会折断。

      墨绿色的大树叶,在风中相互撞击着,发出啪啪的声响。小一点儿的树枝带着它上边的叶子,掉落在我车顶的天窗上。然后,就被雨水粘住了风也吹不走。

      一条寸半长的黑色小毛毛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在汽车侧面玻璃上的。它浑身都是雨水,就连小毛刺的尖尖上好像都是湿的。身上那些对小爪子,都在拼命地划拉着。但雨水实在太多了,它用了半天力气,也没向任何方向哪怕走出一点点。它被粘在了玻璃上。

      它大概是被雨水从大杨树上砸下来的。我不想弄死它,但也不想帮它。它得靠自己爬走,或者被人踩死。它要想活着回到树上,应该还有很多危险的路要走。

      王恭林十几年前就不能干什么重活了。在那次摔伤之前,他已经在粮库扛了五六年的麻袋。本来往粮囤里上粮,都是用传送带送上去的。但要是赶上传送带不够用,或者空间不够传送带操作的时候,就要工人走着跳板扛着粮食上去。每次往粮囤里上粮,都要扛着麻袋走斜支着的只有一尺宽的跳板。王恭林走跳板时踩空了,从高处摔了下来,摔昏迷了。他被送进医院住了好多天,出院回家又养了一段时间。人是像个好人了,但却再也没体力干重活了。

      我是听小大弟说,那段时间王恭林很上火。他不能再去扛麻袋赚钱了,只靠家里租出去那点儿地的钱,日子过得很是紧吧。多亏了小大弟和小二弟两家,那段时间接二连三降生的三个孙子孙女。有了儿孙的绕膝,给王恭林带来了不少快乐。

      不能扛麻袋多赚钱了,王恭林就去打点儿零工。有点儿来钱道,不让自己太闲就行。有一年,我听说王恭林和同村的几个人来省城打工,还去他在的工地看了一次。工地和工棚什么样就不说了,唉!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回来以后唉声叹气的罢了。后来,好像是因为老板不按说好的给结算工钱,他们没做几天就又到别的地方去了。

      王恭林就这样,每年都要出去几次,去不同的地方打工。虽然赚不了太多,但总算还能维持着家里的花销。直到十年前,他彻底干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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