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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十月中旬结束,齐家村项目完工,公司的调任书也下来,陈时正式成为西邻区项目的半个负责人。
      时间紧迫,通知下来的当周周末,陈时就带着陈宇去甲方单位报到了。上午走完流程,对接人最后给两人带到了公司提供的宿舍。
      陈时推开门看,是一间四十来平,两室一厅改的四人间,主卧房门锁着,另一个给他们住的卧室紧凑地摆了两架单人床。
      陈宇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坚决不肯进门。陈时无奈,只得带他去附近的回迁小区现租了套房,又适应了两周才算安顿下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星期天晚上九点多,陈时刚洗漱完进卧室,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出去正好逮住抬着一辆山地车进门的陈宇。
      “玩得不知道时间了?手机消息也不回。”
      “没电了嘛,不是故意的。”陈宇嬉皮笑脸的,“对了哥,你猜我们碰见谁了?”
      “谁?”陈时敷衍回道,转头准备回屋。
      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并不像陈宇还有闲心精力发展新爱好去骑行。
      “周岩师兄!”
      陈时脚步顿住,一时没说话。
      陈宇没察觉,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亚飞哥骑野地小路,他的腿被刺丛划了道很深的口子,但当时我们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最近只有个监测中心,幸亏他有那儿的熟人,就说去看看有没有办法。”
      “后来到了一敲门,里面人露脸出来,我才发现是周岩师兄。”
      “他怎么在那儿?”陈时忍不住问道,“你们一个实验室的,你一直都不知道他在那儿吗?”
      他俩来这边驻场半个月,都没碰见过周岩。碍于和周岩的关系,陈时也没有去打听过,但他一直默认陈宇了解情况。
      “之前没问过。”陈宇挠挠头,“开学到现在,我和他也就见过两三次,还没有很熟。”
      陈时没接话,停了会儿又重复问道:“他怎么在那儿?”
      他想过周岩不在他们现在的本部,想过他应该在位于县城另一边的分部驻地,甚至想过是工作内容的原因,他们才会大半个月一点接触的机会也没有。
      但他没想到,周岩是在七八公里外的一块飞地上的监测中心。
      在入项培训的时候,他就听负责人提过一嘴。那边平时只有三个人驻守,轮流值班,负责山上监测站和山下监测中心的数据采集处理,定期和甲方这边对接,但不在他们的职级架构中。
      条件最艰苦,但费力又不讨好,基本等同外包。
      “聊天的时候我问了,”陈宇神情些微收敛,“他说是林叔叔安排的。”
      说完两人沉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然后呢?”陈时坐到客厅沙发上。
      “我们在那儿歇了会儿,本来亚飞哥处理完伤口就要走的,但他那个朋友买了好多菜,我们推辞不掉就留下吃饭了。”
      沉默片刻,陈时回过神开了个玩笑:“也算被你蹭到了。”
      “什么话!哪里就‘蹭’了。”陈宇的语气重新活泼起来,“我和周岩师兄可是同门,凭我俩的关系,一起吃顿饭算合情合理。”
      “你说得对。那林教授安排的这周末聚餐,你也会去吧?”
      陈宇被堵了一下,立马蔫了。
      因为说是聚餐,其实就是变相的组会,去吃饭少不了得汇报点东西。
      开学到现在,陈宇已经深刻体会过两次了,这回他早找好了借口只等请假。
      “到时候再说……你呢,小时哥?这周回家吗?”陈宇转移话题。
      “回。”陈时一时也没了心情。
      上次中秋节回家后被陈父催婚,最后不欢而散的事他还记忆犹新。但这次陈母说的是奶奶想他,让他回去看看,他没办法拒绝。
      陈时叹气,抬头问陈宇:“你们这周末又准备骑去哪儿?”
      “小行山,这次想上点难度,周六下午出发,晚上到,然后连夜爬山上去,到齐云峰看日出。”
      陈宇十分兴奋。
      “那车怎么办,扛着上去吗?”
      “不啊,我们到时候放监测站,剩下到山底那点距离徒步过去。”
      “行程拉这么长,你俩能行吗?”陈时皱眉。
      “当然可以!亚飞哥已经骑过好几次了,经验丰富。再说了,我之前还练过攀岩,这点耐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陈时看劝不住,只能多叮嘱两句,两人又聊了会儿其他的就各回各屋了。
      周五中午陈时请了假,吃过饭就开车上了高速,往c市方向去。
      一路畅通无阻三小时,下高速后开到地下车库停好车,时间也不过才刚五点。
      陈时刚打开家里门进去,就听见有人在楼上招呼自己,抬头一看居然是林竟。
      “你怎么在这儿?”陈时有些意外。
      “还能为什么?”
      林竟一边下楼一边指了指二楼会客厅的方向,陈时站在原地侧耳,听到了麻将机工作的声音。
      “那你今晚也在这儿吃饭了?”
      “吃,”林竟下楼,走到陈时旁边,手拍在陈时肩膀上,“但不在这里。”
      “那去哪儿?”
      “方和,陈叔叔请。”林竟略一停顿,压低了点声音,“杜叔叔一家也去。”
      说完,对陈时投去同情的眼神。这消息他也是一小时前到这儿,听林母和陈母他们聊天才知道。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陈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迟觉上次的催婚就是这次相亲局的前兆。
      “我奶奶呢?”
      “没看见啊,和你说了要来吗?”
      看来是硬骗了,陈时无奈叹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晚上饭局的主角之一,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
      “哎,你要去哪儿?”
      林竟看见陈时转身一言不发就走,开口问道。
      “去换衣服。”
      听到回答,林竟慢几步跟上去。
      十分钟后,陈时从自己卧室的衣帽间出去,过道里却没有林竟这个人,只有一旁书房的门大打开着。
      陈时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林竟坐在书桌前,正摆弄着一台老式游戏机。
      那还是十几年前,陈时上小学期间买的。后来有了电脑,游戏机就渐渐地再也没打开过。
      “没想到你还会啊?”陈时走到书桌前,开口调侃。
      林竟挑眉,视线盯着眼前的屏幕,分毫不移:“那当然。”
      这里说是陈时的书房,不如说是他和林竟的书房,十一岁之前的大半部分寒暑假和周末,他俩都是在这间书房里一起度过的。
      两面墙都摆了一长排书架,靠近书桌那边放的是各种类型的书,而对面分出了大半边罗列整齐放着他从小到大买回来的大部分游戏卡带、手办、周边等等玩意儿。
      陈时仰着头,循着记忆找了两三遍,也没发现他们大学时候最喜欢的那盘。
      “没找到吗?”林竟站起身走过来问。那边游戏结束,屏幕已经跳回初始界面。
      “没有,我买的所有的卡带基本都在这儿了。”
      “你不是还有个箱子吗?是不是不小心收那里面了?”
      陈时低头,转了个方向弯腰蹲下,打开最下面一层的柜门:“这些我都不常玩,箱子塞这里好久了,我记得新的也没往里面放过。”
      “管他呢,”林竟伸手把箱子提起来,放到桌上打开,“都找找再说。”
      陈时也跟过去,站在林竟旁边看着他一件件地翻,里面不仅装了一些旧的游戏卡带,陈时的同学录和中学时代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也在里面,不知道谁收拾的时候给他一起放进去的。
      “你这里面东西还挺杂啊。”林竟翻着翻着吐槽起来,“居然还有指南针…这是什么…藏宝图?!”
      陈时一把抢过,重新叠起来,说:“有什么惊讶的,别忘了你也玩过。”
      “我可不记得了。”林竟不承认,手继续往下翻,突然他拿出一张卡来,“银行卡?背面还写了你的名字,这里面不会装着你的压岁钱吧?”
      林竟一边说一边作势想揣进自己兜里,没等两秒就被陈时夺回去。
      他其实也有些疑惑,近几年他只办过三次卡,现在都在自己钱包里。
      陈时拿过卡仔细看了看,又翻到背面,才想起来这是高三那年按学校要求办的卡,收上去领完补贴,再发放回来之后他收起来再没用过了。
      “这么说我那会儿也办过了?我怎么没印象?”林竟十分疑惑,“那这里面岂不是还有钱?”
      “可能吧。”陈时语气波澜,打消了林竟的妄想,“就算有也不多,最多几千。”
      “看看呗,说不定你什么时候不小心存里面不少,就不止了。”
      陈时被逗笑:“那我也太不小心了。”
      但他还是掏出了手机,开始试着下载银行APP登录绑定卡号。
      陈时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过,这一试还真让他试成功了。
      在林竟的催促下他点开余额界面,跳出来数字让两人都有些吃惊。
      “十万?”林竟声调上扬,“你还真往里面存了不少啊。”
      陈时皱着眉,没有回答。
      十万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如果真是他存的,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了想,点开了流水记录。最新一笔交易日期显示在两年多前,进账2700。
      陈时不断往下翻,发现始终只有进账,每一笔金额都在一两千左右,间隔时间不定,交易人是一家银行的自助ATM机。
      “你是不是借钱给谁了?”林竟看流水如此零碎,提出自己的猜测。
      陈时一头雾水地摇头:“不可能啊。”
      从小到大,他只有“花钱”和“收钱”这两种经验,而这样的金额,连他身边人都没有这种行为的可能性。
      况且交易记录覆盖的百分之九十时间段里,他都在国外上学,根本不可能用到国内的ATM机,更何况还是一张被遗忘的弃卡。
      陈时皱着眉,一笔一笔挨着往下翻,直到最后在交易转账那一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岩”。他喃喃念道。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陈时想起了什么,再和卡里的金额数字相联系,他顿时明白过来。
      “怎么了?”林竟发觉他脸色不对,瞥见陈时手机里的名字,皱眉问,“你借钱给他了?”
      “不是。”陈时摇头否认,“但这确实是他还的。”
      林竟更迷惑了。但陈时不再解释,只是收起手机和银行卡,抬脚向门外走去。
      “走吧,她们估计快打完了,我们下去等着。”
      当晚七点,方和二楼包间里,除了杜空兰所有人都到齐。陈时便主动提出和林竟一起到门口接人,
      “她刚回我了,说在路上,十分钟就到。”
      林竟说完收起手机,想抽根烟,刚摸到烟盒又想起陈时还在,又松手放了回去。
      “哎,还是你不够努力啊,小时。”
      陈时叹口气,望着不远处的大门口:“我还要怎么努力?这几次和我妈打电话嘴皮子都快说烂了。你是不知道,那次从商会上回家,我爸都差点动手了。”
      林竟闻言挑眉:“真的假的?”
      陈时给了个白眼,懒得回答。
      “哎多大事儿,你照常应付呗,让见面你就见,让吃饭你就吃。但最后两人就是看不对眼那有什么办法?”林竟一边暗示一边安慰,“家和万事兴嘛。”
      “再看吧。”陈时随口应道,视线和注意力都已经不在这边。
      林竟跟着看过去,饭店的电子自动大门徐徐打开,一辆黑色迈巴赫开了进来。
      “那是吗?”陈时问。
      林竟细着眼神,对了遍车牌号,说:“是。”
      两人走到饭店侧面,杜空兰刚好停稳车熄火。等她从车上下来,还没关上门,林竟就在她身后先开口招呼起来。
      “哎呀大小姐,等到你可算不容易啊。”
      杜空兰“啧”了一声,笑着回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成天这么闲。”
      林竟还没辩驳几句,就见杜空兰撇过头看陈时。
      “好久不见啊,陈时,上次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说完大方地伸出手,和陈时礼貌一握,而后又放开。
      “现在也不晚。”陈时微笑回道。
      上次商会陈游因为出差在外赶不回来,陈父临时决定让他顶替出席。除了带他去锻炼的意思,还有就是见见人,好为以后的婚姻大事做铺垫。
      当时杜空兰也在场,只不过陈时有时耽误了一会儿,再被陈父拉着去和杜叔叔打招呼的时候,杜空兰已经提前离席走了。
      陈父最合意的打算落空,之后才对陈时那么生气。
      只是陈时从头至尾也没说,当时他中途离开又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杜空兰从酒店门口出去。当时他站在楼梯上,不知道对方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发现了他,两人对视间,杜空兰认出陈时,眼神里闪过瞬间惊讶,而后莞尔一笑,点头招呼后才离去。
      “有缘终会相聚嘛,还是你们有缘,这不就相聚了?”林竟故意插嘴调笑。
      下一秒陈时一记眼刀飞过去,林竟只当没看见警告,拉着杜空兰就往酒店里走。
      三人一起上楼,到了包门口,服务员抬手刚要去敲包厢门,就被杜空兰拦下。
      后面的林竟和陈时都有些意外和不解,只见杜空兰回头,突然问陈时:“你还没女朋友吧?”
      陈时一愣,回道:“没有。”
      “暂时不想还是?”
      “还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杜空兰了然地点了下头,而后示意服务员退开,自己上前一步按住门把手:“行,我们进去吧。”
      说是为了两个人主角组成的饭局,但一顿饭吃下来,陈时和杜空兰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都是几个大人在殷切交流,陈时和杜空兰作为话引,供他们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而陈时的表现也十分平平,除了基本的端茶倒水,其余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给人感觉态度甚至比不上打圆场的林竟热切。
      散场后各自回家。来的时候陈母嫌麻烦没有带司机,所以回去也是陈时开车。
      车门关上后,车内气氛瞬间就沉下来。陈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借着酒劲儿一项一项数陈时的问题,质问陈时是什么态度。
      陈时并不辩解,只是沉默听训。最后陈母看不下去,先开了口打圆场。
      “行了,你喝酒了就多休息少说点话。再说了这事也急不得,小时心里都有数,你老逼他做什么?”
      “他知道?他知道就不会这个态度!”陈父“哼”一声,不肯罢休,“年纪不小了,自己不自觉,帮他他也不乐意。都不知道你在不满什么?!”
      陈时抬头,视线从后视镜里反射出去和陈父对视。他压了压情绪,开口辩解:“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陈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陈父的语气又冷了几分,“多大了,还想玩?”
      “我玩儿什么了?”
      你来我往之间,火星隐隐迸发。陈父气血上涌刚要破口,就被陈母一个眼神制止住。
      车内瞬间恢复平静,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十几分钟后,车在陈时他们家的地下车库里停下,挂挡熄火后,车门自动解锁。
      后座的陈父第一时间却没有动作,片刻后声音才再度响起:“你在国外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最好给我收起那套来,那些歪心思也趁早全给我打消。”
      这话这几年来陈时已经听腻了,好像自己谈恋爱不结婚的所有原因都和那几年有关系,他身上的所有问题也都是那几年在国外学的。
      “难道当初是我非得要去国外留学吗?”陈时忍不住开口。
      “那我们一开始就想让你去吗?”陈父压着怒气回道,“你别忘了,当初为什么非得让你去国外留学!”
      “好了!”陈母厉声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霎时间空气再度凝固下来。
      陈父最先下车,车门“哐”一声被砸上。陈时坐在驾驶座上,心里发堵,难以动弹。
      沉默一会儿后,陈母缓了语气开口:“不要怪你爸说话难听,小时,他也是心急。”
      “我知道。”陈时低声回答,只觉得十分疲惫。
      “有时候我也后悔,如果当年你没有转学回去,说不定也不会。。。。。。”
      陈母说不下去,心里难以抑制地幽怨。
      陈时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撇过脸,出声打断道:“妈,我没有怎么样。也不是谁带坏的我,是我自己本来就是这样。我就是喜欢。。。。。。”
      “不是!”陈母抢过话,脸色僵硬,生怕陈时说出那个词,“你不是。现在这些也不是你的问题!再等等,以后你会想明白的。”
      陈时没回答,他不忍再打破,也打不破陈母的固执。
      她坚信陈时一直是个“正常人”,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是“正常人”。如果不是当年一定要回户籍地高考,如果不是那个周岩,陈时根本不会被迫放弃一直心仪的高校,转头出了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勉强而生硬。
      “说到底还是我们吃了亏。”陈母心灰意冷地说道。
      “我吃亏吗?”陈时想起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可是我又没有被迫离校,也没有错过高考去复读,甚至也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小时?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和我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再说当时我们还补偿他钱了,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
      “你说的补偿,是指给周岩的那十万块助学金吗?”陈时抬头,从后视镜里和陈母对视,“妈,周岩已经还完了,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陈母眼里闪过瞬间惊讶,而后就是长久的皱眉沉默。
      “我想他至少打电话,甚至写信,或者通过其他什么方式和你们说过一声吧?”陈时的语气十分疲惫,“不然我的那张银行卡也不会被好好收在书房的箱子里,里面还多了十万块钱。”
      没有任何回答。半晌后,陈母才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看的是现在。”
      “现在什么?”
      “至少得是个女生吧?小时。”
      陈母看着他,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你喜欢男生,让我们怎么接受?
      整个车内被无形的压力填满,空气十分静默,面对陈母分毫不让的审视,陈时坐在驾驶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过多久,便先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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