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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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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之前照顾他们的阿姨说后天回来。但我今天要出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今晚能不能陪他们在这过夜?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霍安听出了不对劲:“你要去哪儿?”
“锈门。”
师雁叹了口气:“我手下的人犯了这种大错,我难逃其咎。走一趟也是应该的。”
霍安想开口劝慰,但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只能说了声好。
师雁点了点头:“谢谢。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去出差了。”
霍安也答应下来。
听到师雁要暂时离开,四方小院的孩子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舍,但师雁出差对他们来说是很常见的事了,就像往常一样拥抱她,说师姐要早回来。师雁也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挨个抱了抱他们。
小姑娘的心思更细腻敏感些,轮到苔花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兔耳朵紧紧地贴在脸颊边,眼底闪着水润的光,搂住师雁的脖子,小声问:“师姐,你会回来的,对吧?”
师雁轻轻搂紧了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师雁走了,将097的事务全权交给温南北处理。
四方小院的白天,像之前一样过去。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停留。
当晚,霍安第一次住在四方小院里,一开始还很新奇,但半夜睡不着了。
床板很硬,被子也不舒服,他翻来覆去难以安眠,有些烦躁地坐起来,揉了揉鬓角散乱的头发。
这时,听见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末日的气候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规律,旱涝不定,酷热和寒潮有可能发生在同一个季节。往往是今天还酷暑难耐,明天就雪满平原。
虽然还沿用着春夏秋冬四季,但四季的划分不再泾渭分明,而是根据一段时间内出现最早的温度和气候进行划分。比如某三个月平均温度最高,就是夏季;某三个月下的雪最多,就是冬季。
眼下虽名义上是夏天,但随着细雨,温度骤降,丝丝缕缕的寒气很快从窗棂的缝隙间渗透进来。
霍安更加烦躁地裹紧了被子。
后来干脆不睡了,将被子推到一边,从床上跳下去,用力关紧了窗户。
雨并不大,和树叶摩擦发出细碎声响,落在地上溅不起涟漪,只慢慢地濡湿了整个地面。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入睡了,霍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盯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树叶摇动,直到雨停。
上午上课的时候,霍安注意到苔花有些恹恹的,想到师雁刚走,她心里肯定难过,就也没有去问。
课还没上一半,外面响起滴答雨声。
“哇!下雨了!”
小石头大叫一声,最先扒着窗户往外张望。
顿时,一屋子小孩哪里还有心思学习,瞬间躁动起来,七嘴八舌地欢呼着:
“什么什么,下雨了!”
“好久不下雨了!”
“好多水!”
很久没下过雨了,他们对这场雨充满好奇,争先恐后地挤出去,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调皮些的就去故意踩水坑,一脚下去水花飞溅,再嘻嘻哈哈一哄而散。
霍安仰头望了望天色,远处乌云积压,这场小雨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将他们都叫到屋里,敲了敲小黑板,继续上课。
但不多时,外面雨声骤然变大,叮叮咚咚,密集如连敲小鼓。刚好不容易坐定的孩子们哪里还能按捺住,纷纷往窗外看去。
本来就不够浓厚的学习氛围更淡了,霍安也不想再强迫他们,顺势放下粉笔:“都休息一会儿吧,在屋里玩,别出去。”
孩子们欢呼雀跃,站起来跑着跳着,欢喧不断。
霍安坐在窗边的凳子上,雨势逐渐更大,隐隐有凉气传来。
猫最不喜欢水,他一直对大雨避之不及。
这四方小院有些年头了,墙皮长了些青苔,一旦下雨,空气就浮出若有若无的霉味,而这场雨带来的水汽似乎格外厚重,霍安总觉得它们正一点点透过窗户,丝丝缕缕地渗进自己的衣內。
...好奇怪。
望着连绵不绝的雨幕,霍安觉得自己似乎模模糊糊抓到了什么。正想着,心尖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寒凉的环境中,一股热潮顺着心头烧上来。
糟了。
他猛然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后背撞到了坚硬冰凉的窗玻璃,下意识地用两手撑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
症状出现得极快,头很快开始发晕,腿也发软,两条胳膊颤颤发抖。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他的体温太高,他觉得这场雨有些太冷了,冷得他禁不住哆嗦。
同时,意识在被攀升的体温吞没,隐约听到有孩子在大声叫他,他无暇理会,咬紧牙关,努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竭力调整呼吸,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没有转头,问:“...怎么了?”
“大哥哥!苔花,苔花她...晕倒了!”
霍安猛然睁开眼,只见角落里的苔花面无血色,两股战战,她身子最弱,今天状态又差,可能是经受不住短时间内温度骤降,受了凉,双眉紧蹙,小脸烧红,没一会儿就昏倒在地。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霍安忙不迭上前,脱下外套将她裹起来。
小姑娘额头滚烫,一看就是发了高烧。
四方小院里没有药,只能去隔壁老妪那里借。但以他目前的情况......
霍安烦躁地折起耳朵尖。
窗外雨势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变大,暴雨如瀑,能见度极低,他坐在窗户边,心情沉到了谷底。
掏出通讯器,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满格的信号此刻一格都没有,荧屏上不断闪烁着“无信号”。
无信号?!
怎么会?
D1区的信号明明一直很稳定。
除非......
他意识到了什么,将脸贴在玻璃上,尽力向外望去,按说就算雨再大,也能看见些朦胧的房屋轮廓,但现在除了白茫茫的雨幕,什么都看不见,好像除了这小院子,整个世界都消融在雨水中。
就算脑子再混沌,这时候也该明白过来:不对劲,出事了。
四方小院,在这场蹊跷的暴雨中,和其他地方断联了。
孤立无援,仿佛不知不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人在搞鬼。
但目前所展现出的手段堪称匪夷所思,什么人能不知不觉地断掉一片特定区域的信号,再让大片街区在视野里消失?
除非,不是人。
可就算是变异体,也从没听说过有这种诡异的能力?
霍安此时的状态并不适合思考,脑子乱得像一锅粥。
这是自从出院后信息素失衡症的首次发作,也许是没打过抑制剂也没被alpha标记过的原因,症状似乎变本加厉。
他用力闭紧眼睛,心跳快得要命,整个世界在潜意识中天翻地覆。
孩子们被他召了回来,此刻都惴惴不安地围拢在霍安身边,叽叽喳喳地关切着:“大哥哥,你不冷吗?”
“没事......”
实际上有事。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晕倒。
哨所那边消息灵通,察觉到出了事肯定会有人来救,但那会是什么时候?
十分钟?一小时?两小时?更长?
……不管是什么时候,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撑到巡逻队的人找过来。
他对着角落里最大的孩子招了招手,将苔花送到他怀里,低声说:“抱好。”
那孩子紧紧抿着嘴,担忧地看着他:“大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
霍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从兜里摸了片刻,才掏出一针抑制剂,深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后颈。
抑制剂的使用比想象中要容易。
冰凉的液体缓缓没进皮肤,将狂躁的热度压下去一些,他将空了的玻璃管折断,放在一边,额头抵住窗户玻璃,胸膛起伏,看着自己的呼吸在上面漫起一层白雾。外面暴雨如注。
孩子们年纪尚小,刚才就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柑橘味,但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一时只能听见哗哗的暴雨声。
霍安明知自己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病症普及手册上写得很清楚,一般的信息素失衡症尚可以只依靠抑制剂,但他这种严重的必须依赖alpha的及时安抚。尤其在已经病发的情况下,抑制剂或许能起到暂时的作用,但没有alpha,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失去神志倒在这里。
…他有点想江槐了。
但江槐不在,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打一管抑制剂,至少能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头脑清醒。
事已至此,只能期盼在事态彻底无法挽回之前,救援的人能尽快找到这里。
霍安闭了闭眼,谢天谢地,抑制剂起了作用,视野清楚了不少,他对旁边的大孩子伸出手:“给我吧。”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大哥哥,你看起来不太好,还是我抱一会儿吧......我不累。”
霍安确实不太好,也就默许了。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身上燥热尚未完全消退,试着站起来,但两腿仍有些乏力,只好继续坐着,滚热的脸颊贴住冰冷的玻璃,一口口地顺气。
大雨还在下。
豆大的雨点激烈地叩击着玻璃,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力度带来的细小波动。
霍安忽然感受到一股窥伺的视线。
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双紧贴着玻璃的血红色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