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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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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穆南攸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昨夜梦里江辞彝的笑容仍在脑海盘旋。
他摩挲着颈间的蝴蝶项链起身,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流淌进来,在他摊开的课本上投下细碎光斑——那是本写满批注的竞赛习题集,作为年级第一的他,连晨起都习惯随手翻开书页。
去学校的路上,秋风卷着银杏叶擦过他的衣角。
穆南攸破天荒在早餐摊前驻足,接过温热的豆浆时,摊主笑着说:“小同学最近气色好多了。”
他低头轻笑,忽然想起江辞彝总说“空腹读书伤胃”,指尖不自觉握紧了纸杯。
教室后门刚推开,王州鋅的大嗓门就炸开:“年级第一今天居然迟到了!是不是和江辞彝偷偷约会去了?你俩~”
氰倩挤眉弄眼地附和,穆南攸深呼吸一口气,“啪”的一声书本重重拍在王州鋅的头上。
“不要乱说。”
“痛痛痛,痛死了,穆南攸你跟江辞彝学的吗?”王州鋅叫喊到 。
而穆南攸余光却瞥见江辞彝正假装笨拙地翻着课本。
修长手指却精准划过重点段落——这个总在课堂上打盹的人,每次考试却总能踩着及格线低空飞过,真是奇怪。
早读课上,穆南攸清朗的领读声在教室回荡。
江辞彝撑着头假寐,睫毛却在穆南攸念错一个单词时不易察觉地颤动,随后故意大声念错另一个发音,引得全班哄笑。穆南攸望着他搞怪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没发现江辞彝藏在课本后的眼睛,始终盯着他舒展的眉眼。
周三课间,穆南攸抱着作业走向办公室,却在转角听见尖锐的议论。
“年级第一又怎样?听说他妈是跳楼自杀的,这种家庭出来的人能正常吗?”
“还天天和江辞彝混在一起,真搞不懂,明明是能冲年级第一的苗子,非要被拖后腿。”
作业本在掌心捏出褶皱,穆南攸感觉呼吸都被冻住了。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脖颈的蝴蝶项链突然变得滚烫,灼烧着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等他回到教室时,江辞彝已经察觉异样,刚要开口询问,上课铃却突兀地响起。
班主任宣布校园艺术节事宜的声音飘在耳畔,穆南攸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却只看见无数“累赘”二字在眼前跳动。
直到江辞彝用铅笔轻轻戳他后背,递来张字条:“放学后老地方见?” 他攥着字条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咱们搞个小品!”
王州鋅拍着桌子提议,“氰倩唱歌,穆南攸写剧本,江辞彝你负责搞笑——反正平时也没见你干正事!”
氰倩笑得前仰后合,没注意到江辞彝低头时眼底闪过的锐利光芒,倒是穆南攸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江辞彝立刻换上招牌的吊儿郎当表情:
“年级第一都发话了,我肯定拖后腿啊!”
他伸手去抢穆南攸的笔记本,指尖擦过对方手背时,穆南攸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江辞彝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
排练时,穆南攸总在修改剧本到深夜,而江辞彝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在关键处提出绝妙的点子。
有次他随口说出的包袱让全组笑到直不起腰,穆南攸惊讶地抬头,撞进江辞彝骤然收敛的锋芒——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完全不像平日里慵懒的样子。
竟然让穆南攸产生了怀疑。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器材室旁突然冲出几个人影。为首的男生故意撞向穆南攸,作业本散落一地:“哟,年级第一也会手抖?和废物混久了,脑子也变笨了吧?”
江辞彝几乎是瞬间挡在穆南攸身前,向来散漫的声音结了冰:“再说一遍?”
“我说,没妈的小孩就该离优等生远点!” 话音未落,江辞彝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我看不得别人说我的人坏话。”
混乱中,穆南攸看见江辞彝打架时的动作利落得可怕,完全不似平时笨拙的模样,可当他被推倒在地时,江辞彝立刻放弃压制对手,转身来扶他。
教导主任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江辞彝擦着嘴角的血迹,在被带走前低声对穆南攸说:“别信他们的话。” 而穆南攸望着他被押走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总在他面前装成笨蛋的人,或许藏着比他更深的秘密。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穆南攸的膝盖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他蹲在走廊角落,数着墙上剥落的墙皮,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当他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发现课桌里塞着张字条:
“天台,等你。”
江辞彝倚着围栏,校服领口还沾着灰尘,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别往心里去,打架这种事我……”
“为什么要装成这样?”穆南攸突然开口,“你根本就不笨,对不对?”
“……什么。”
“你就不怕又休学几天吗?”
江辞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碎了黄昏的寂静。
天台的风卷着细碎的枯叶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江辞彝垂眸望着鞋尖,喉结动了动,最终扯出一抹苦笑:“被你发现了啊……”
他伸手去够校服口袋里的烟,却在触到打火机时想起穆南攸不喜欢烟味,又讪讪地收回手。
穆南攸攥紧书包带,指甲在掌心压出月牙形的红痕:“为什么?明明有实力,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不会?”
他忽然想起那些早读课上江辞彝故意念错的单词、考试时精准的“低空飘过”,还有排练时那些绝妙的点子——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假象。
江辞彝背过身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是一道割裂的伤口。
“因为不想引人注目。”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你知道被所有人捧上神坛,又亲手摔下来是什么滋味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穆南攸心上。他想起走廊里那些刺耳的议论,想起母亲坠楼时漫天的流言,忽然有些懂了。
可不等他开口,江辞彝已经转身,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算了,说这些扫兴。反正艺术节快到了,咱们的节目可不能砸了。”
穆南攸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王州鋅发来的消息,说氰倩找了专业的声乐老师指导,让他们明早六点到音乐教室排练。
“六点?”穆南攸皱眉,“这也太早了……”
“我接你。”江辞彝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慌忙补充,“顺路而已,我家离你小区不远。”
他耳尖泛红,转身就往楼梯间跑,留下一句“明早校门口见”,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次日清晨五点五十分,穆南攸裹着外套走出小区,远远看见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辞彝正低头摆弄手机,听见脚步声立刻抬头,把怀里的保温杯递过去:“热牛奶,便利店买的。”
穆南攸接过杯子,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
“等很久了?”他问。
江辞彝轻咳一声,转身往前走:“没有,刚到。”可他运动鞋上沾着的晨露,还有微微发红的耳垂,都出卖了他。
音乐教室里,氰倩正跟着老师练习高音,王州鋅趴在琴凳上打盹。看见两人进来,老师眼前一亮:“你们俩配合得不错,试试对手戏?”
剧本里有段告白的台词,穆南攸念到“我喜欢你”时,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他偷瞄江辞彝,却发现对方耳尖通红,平时灵活的舌头突然打结:“我、我也是……”这句台词本应是搞笑桥段,此刻却让空气变得灼热。
“停!”
王州鋅突然坐起来,“你们这哪是演小品,分明是真情流露!”氰倩笑得直不起腰,穆南攸慌忙解释,却听见江辞彝在旁边小声嘟囔:“本来就是真的……”
这句话被钢琴声盖过去大半,穆南攸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低头翻剧本时,发现某页空白处多了行小字:“别信那些流言,你很好。”字迹是江辞彝的。
排练结束时,夕阳又染红了半边天。江辞彝说要去便利店买饮料,让穆南攸在操场等他。
穆南攸坐在双杠上晃着腿,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江辞彝,你别太过分!明明是他爸的错,为什么要……”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尖锐响起。
“现在这也用不到你个瘪三说话吧?”
“呸!畜生一个”,女生吐了口唾沫:“江辞彝,你算什么?你爸要你吗?要你妈吗?你跟那个姓穆的有什么区别?”
“我劝你……管好你自己的嘴,我从不打女的。”江辞彝眼神冷的可怕,死死盯着她。
穆南攸下意识躲到树后,看见江辞彝攥着易拉罐,指节发白:“我的事不用你管。”
女生冷笑:“装学渣、打架,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他?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的目光扫过操场方向,穆南攸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江辞彝突然抬头,朝着他藏身的大树喊道:“南攸,出来吧。”
穆南攸僵在原地。
晚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上课铃的预备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命运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