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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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把阳台染成暖金色。
我看见父亲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手里握着钢笔，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写错一个字，可眼神却格外专注。
走近一看，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台球基础教学手册》。
他抬头笑了笑：“我想把以前教人打球的事写下来。”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他不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而是一个想留下点什么的人。
以前，父亲总说自己是“半个台球教练”。
他喜欢在小区门口的台球厅站着，看人打球，偶尔指点两句：“手腕要松，眼神要准。”
可自从脑溢血后，他连球杆都握不稳了。
有次嫂子偷偷把球杆擦干净挂在墙上，说：“爸迟早会再拿起来的。”
直到那天他突然说：“打球靠手感，做人也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线，把他和过去的自己重新连了起来。
他开始翻旧相册，指着照片里的台球桌说：“那时候我教小孩打球，一节课收二十块。”
母亲笑着接话：“你还记得有个小男孩偷你的球杆吗？”
他点点头：“记得，后来那孩子成了职业选手。”
晚上，我帮他整理书稿。
他指着一段文字说：“这里要加一句——‘握球杆就像握人生，太紧会断，太松会滑。’”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有光。
我问：“爸，你为什么突然想写书？”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怕忘了。”
“忘了怎么打球，也忘了怎么教别人。”
我低头继续打字，听见他轻声说：“你们小时候，我总想教你们打球。”
“可你们都不感兴趣。”
我说：“现在我想学了。”
他笑了：“那你得先学会握杆。”
哥哥偷偷告诉我：“爸现在每天早上都练字。”
“他说写字和打球一样，要稳。”
“我还以为他只会说打球的事。”
有天哥哥陪父亲去复健，路上父亲突然说：“我想把台球的基本动作拆开讲。”
“比如推杆、击球、站姿……”
哥哥愣了一下：“爸，你是认真的？”
父亲点头：“我想让年轻人知道，台球不是靠蛮力，是靠脑子。”
哥哥后来对我说：“那一刻我觉得，他不是在写书，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母亲笑着说：“你爸现在像个作家。”
“不过他写完那本小册子后，第一件事是问我要不要学打球。”
“我说算了，我连遥控器都拿不稳。”
有次母亲帮他找参考资料，翻出一沓旧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学员的击球习惯。
她笑着说：“你爸当年还挺认真。”
嫂子接话：“妈，您要不要真学学？爸教您，我帮您带娃。”
母亲摆摆手：“我可不行。”
父亲却说：“你要是想学，我随时能教。”
母亲笑了：“行吧，那我试试。”
有次父亲在群里发语音：“各位球友，我写了本小册子，想送你们参考。”
群里有人回：“李叔，您这是要当‘台球界的老中医’啊？”
父亲笑得像个孩子：“我这不是想留点东西嘛。”
另一个球友问：“能发电子版吗？我想让我儿子看看。”
父亲说：“电子版我不会，手写版可以。”
嫂子偷偷笑：“爸，您这书能卖钱吗？”
父亲摇头：“不是卖钱的，是送人的。”
母亲插话：“你爸现在比我还爱送东西。”
“前两天他还说要把小册子送给台球厅老板。”
书稿完成后，父亲说：“我想去台球厅亲自发给大家。”
母亲说：“那你得让我陪你去。”
他说：“行，你去吧。”
那一刻，我知道——
他不再只是“病人”，而是这个家的新起点。
第二天，父亲穿上他最体面的衬衫，把小册子装进帆布袋。
母亲站在门口帮他整理衣领：“别太累。”
他点头：“不会。”
然后他转身对哥哥说：“帮我拿球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