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Day3-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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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清晨，雨势渐小。
程楸家的房子，没有任何隔音可言。豆大的雨珠砸在瓦片上，整个房间都是劈里啪啦的响声，不曾有片刻停歇。
期间，还混着剧烈的雷声。
梁时鸢被吵得睡不着，程楸好不到哪儿去，每隔一会儿便翻动身体。
这样的夜晚，梁时鸢不由得想起从前。她突然回忆起，她其实住过跟木屋差不多环境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的老巷里。
那年暑假，程楸原本按照往年的惯例，留宿在学校，跟着老师做科研，闲暇时在奶茶店做兼职。可是，学校突然通知，宿舍要统一装修，不允许学生留宿。
程楸没办法，只能在学校附近租房，为了省钱，他选择了一套破旧的老房子，好处是不用跟人合租，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
那时，两人刚恋爱不久，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梁时鸢经常找各种理由离家，甚至还鸽了跟孟靳的旅行计划，就为了跟程楸多待会儿。
他们见面的地点，总在学校和奶茶店，偶尔到市中心约会。
梁时鸢最想去的地方，其实是程楸的出租屋，可他总是推三阻四，委婉拒绝她前往。后来才知道，他不想让她待在那么破的地方。
有多破呢。
出租屋在老巷的最里面，这栋房子年代久远，墙皮严重脱落，楼梯满是刷不干净的污迹，楼道摆满物品，一楼有个喜欢捡垃圾的老爷爷，存的塑料瓶纸箱等物品挤得楼道狭窄不堪，味道还不好闻。
外面破，里面也破。
比毛坯房还要糟糕，没有任何装修不说，到处充满着住过的痕迹，水泥地满是脏污，墙面灰蒙蒙的，各种不知名的污点，报纸碎屑，胡乱画过的笔迹等等。
不过，程楸收拾得很干净。卧室的床上铺着干净清爽的床单，窗台上挂着刚洗净的衣服，空气里弥漫着洗衣粉的香味。
程楸在厨房煮粉，梁时鸢便躺在床上玩手机。
——玩程楸的手机。
他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给予她最大的自由，最纯粹的爱。只要不分手，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她可以霸道，可以温柔，可以妩媚，可以是任何她想要的样子。
他从不定义她，他只会爱她。
爱她任何一面。
梁时鸢还记得，两人吃完米粉，躺在床上聊天，她嘴里叼着一根海盐柠檬味的冰棍，程楸什么都没有吃，她痴痴地笑，问他要不要尝尝味道。
他点完头，她便咬了口冰棍，直接贴上他的唇瓣。两人已经不是毫无经验的愣头青，唇瓣相触，很快便缠吻在一起，他掐着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她很快感受到异样的触感。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不压抑自己任何欲望的梁时鸢，将还剩小半根的冰棍塞到程楸嘴里，得以解放的双手，很快便进行了肆无忌惮的作乱。
程楸心疼她，心疼到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
但是，那天中午，外头烈日炎炎，开着空调的室内，一片清凉。缠吻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仿佛被水淹过一样，炽热弥漫，他第一次在梁时鸢喊着有点痛的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一进到底。
事后，梁时鸢说：“还好你没有停下来。”
梁时鸢跟程楸的身体很契合，在第一次普遍感受不到美妙的情况下，梁时鸢和程楸做得非常尽兴。她不仅感受到了运动的美妙，更感受到很多很多的爱。
即便后来两人的结局很糟糕，她从不否认曾经的美好。
也许，正是因为曾经太美好，分手后才会那么痛苦。
梁时鸢一开始很抵触回忆，尤其是，还跟程楸待在同一个房间。她恨不得立刻入眠，后来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她索性任由思绪乱飞。
没想到，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程楸已经不见踪影，跟昨天早晨一样，被褥依旧整齐地叠放在书桌上。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透过木头窗户望向外面。
远处山峦起伏，云雾像温润的丝带，飘荡在山谷间。被暴雨冲刷过的树木，显得郁郁葱葱。田地里的庄稼被雨水滋润，长势吸人。雨水顺着青瓦的凹槽，牵成线的往下坠，蒙蒙细雨间，程楸的爷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拎着一筐青菜走进院子，缓缓消失在梁时鸢的视线中。
她突然没有了下楼的欲望。
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景，感受湿润的空气，里面夹杂着草木和泥土的自然芬芳，沁人心脾。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打破了内心的宁静，随着房间门打开时的嘎吱声响起，程楸的声音传进梁时鸢的耳畔。
“吃早餐了。”
她双手抱胸，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回首：“不想吃。”
程楸轻轻关上门，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轻薄款的米色外套，披到梁时鸢身上。
今日下雨，温度比前几日低很多。
梁时鸢没有拒绝，拢住外套，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连余光都不分给程楸。
他似乎并不在意，沉默地站在旁边，很久都没有开口。狭窄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雨势越来越小，屋顶几乎听不到雨声，耳畔被呼吸声和心跳声强势取代。
梁时鸢眉头微蹙。
她不是擅长忍耐的性格，正打算开口，让程楸有多远滚多远，程楸倒先说话了。
“孟靳还在纽约？”
她没有想到，程楸竟然主动问起孟靳。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看过，他们都是从她口中知道对方的存在。
梁时鸢跟程楸还没有在一起时，经常在他面前提起孟靳，聊得最多的便是小时候的事情，其中参杂着两家关系等内容。至于跟孟靳提起程楸，则是在谈恋爱以后。刚恋爱时，两人便达成默契，除了同学和信任的朋友，谁都不告诉，其实主要为了瞒住家里人。
梁时鸢倒不是怕父母看不上程楸，而是父母在她恋爱方面相当谨慎，生怕她吃亏似的，对她严加看管。她不想失去自由，也不想失去男朋友，只能暂时谈地下恋爱。
孟靳是个大嘴巴，梁时鸢本来不想告诉他的，但她那段时间太幸福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在热恋，一个没注意，就说漏嘴了。幸好孟靳还算知趣，没有把秘密告诉她父母。
两人分手将近三年，程楸竟然还记得孟靳，昨晚提了一次，今天早上又提。
梁时鸢侧眸望向程楸，无意间对上了程楸的视线，短暂的对视后，她没好气地嗯了声。
“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不喜欢回国。”
程楸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们要定居在纽约？”
“当然。”
“你喜欢上美国了？”
梁时鸢记得她说不喜欢美国的场景。那时，她已经拿到了美国某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程楸也决定留在本校读研。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即使早过了热恋期，但热情从未褪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异国恋，对彼此都有信心，不过，难免不舍。
那段时间，梁时鸢经常缠着程楸，不让他回宿舍，两人住遍了学校附近的酒店。程楸对她向来予取予求，加上他也舍不得，从小到大一直紧绷生活的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放纵。
情到浓时，梁时鸢抱着程楸，多次表示自己不喜欢美国，不想去美国读研。
梁时鸢是个很有目标感的女孩，刚上大学就确定了毕业以后要去美国读研，为此，努力学习，从不懈怠。程楸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也知道她在表达不舍，他只好抱着她，亲了又亲，哄了又哄，并且跟她保证，以后只要有空，就跟她视频。
梁时鸢没提过让程楸去美国看望她的要求，程楸也没有提过。
他们都知道，那是程楸暂时到不了的远方。
梁时鸢轻嗤一声：“我现在当然喜欢美国，不仅喜欢，我还要在纽约住一辈子。”
当初不喜欢美国，是因为舍不得程楸。现在喜欢美国，又是因为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孟靳在纽约做什么？”
“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挺好的，享受人生。”是他绝无可能的生活方式。
他早就习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偶有一天，因为幸运，得以窥见一道光，短暂地拥有过一段时间，然后看着光，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管你们因为什么问题争吵，记得好好沟通。”
“你说这话，不觉得羞愧吗？”梁时鸢咬牙切齿道，“谁都可以劝我，唯独你不行。”
“我知道。”
程楸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桌面，感受着右下角歪歪扭扭刻着的那个“早”字。
书桌不是买的，是程楸的父亲亲手做的。一块拼接的木板和八根木棍用钉子拼在一起，便组成一个粗糙的书桌。没有抽屉，桌面下方连块木板都没有，想要放书或书包，只能缠上毛线。程楸家里穷，毛线要用来织毛衣，他便去山上砍葛藤，这种植物坚韧耐用还灵活，通常用来捆柴，绑菜叶等。重点是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便能让他拥有更多空间。
“早”字是父亲刻的。他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鲁迅的文章，他是去学校找程楸时，看到每个课桌上都刻了个“早”字，他觉得早睡早起，早点上学，早点干什么都好。他自认为有敦促意义，便依样画葫芦，也刻了个“早”字。
这个“早”陪伴他很多年。
父亲意外去世后，他曾在这张书桌上，学习到天亮。
程楸的指尖沿着书桌上的字，无意识地游走，一遍又一遍。沉默良久，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纽约？”
“怎么？还想要撵我走？”
不。
就让这道光再次短暂地照耀他吧，哪怕只能远远望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Day3-下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