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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87章:雪衣公子的末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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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国大营,“金狼帐”。
夜色浓稠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帐外,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子,疯狂抽打着厚重的牛皮帐幕,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噗噗”声,如同巨兽压抑的喘息。帐内,巨大的青铜兽首灯架上,牛油蜡烛燃烧正旺,跳跃的火光将帐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混合着膻腥、药味、皮革气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铁锈般的压抑感。
萧战斜倚在铺着厚厚雪白熊皮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数层轻软的锦被,却依旧无法掩盖那具身躯的瘦削与单薄。他的脸色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杂音,仿佛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动。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畔的锦缎。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温热悸动,顽强地维系着这具躯体里最后一丝生机。
两名鹰眼死士如同铁铸的雕像,分立在榻前两侧。他们身披玄铁重甲,面覆狰狞鬼面,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们的手,始终按在腰间淬毒的短刀刀柄之上,指节因过度的警惕而微微泛白。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弥漫在帐内每一个角落,与帐外呼啸的风雪形成诡异的对峙。
空气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战艰难呼吸的杂音。
突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帐内的死寂!
一支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吹针!如同毒蛇吐信!从帐顶一处极其隐蔽的、被烛火阴影笼罩的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直刺萧战咽喉!
快!准!狠!毒!
目标!直取性命!
“世子小心——!!!”左侧的鹰眼死士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嘶吼!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爆发!他根本来不及拔刀!猛地侧身!用自己穿着重甲的胸膛!狠狠撞向那支致命的毒针!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毒针狠狠钉在玄铁胸甲之上!幽蓝的针尖瞬间弯曲!未能刺入!然而,针尖上附着的、见血封喉的剧毒,却在甲胄上留下一点刺目的蓝斑!
几乎同时!
“嗤啦——!”
帐顶的牛皮猛地被撕裂!三道如同鬼魅般的白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和浓烈的杀意!从天而降!手中淬毒的短刃!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如同三道白色的闪电!直劈榻上的萧战!动作迅捷!配合默契!狠辣刁钻!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找死——!!!”右侧的鹰眼死士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腰间短刀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闪电!迎向其中一道白影!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白影的短刃被狠狠荡开!身形微微一滞!
左侧的鹰眼死士也已拔刀在手!不顾一切地扑向另外两道白影!试图用身体挡住他们扑向世子的路线!
“保护世子——!!!”帐外!负责警戒的凉国侍卫首领拓跋烈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瞬间逼近帐门!
“噗嗤——!”
“呃啊——!”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狭窄的帐内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鹰眼死士悍不畏死!刀光如轮!死死护在榻前!用身体!用刀锋!硬撼三名白衣刺客的致命攻击!一名死士肩头被毒刃划开!瞬间皮肉翻卷!鲜血喷溅!伤口处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剧毒!但他闷哼一声!不退反进!刀锋更加凌厉!
“砰——!”
厚重的帐门被猛地撞开!拓跋烈带着数名如狼似虎的凉国侍卫冲了进来!看到帐内景象!目眦欲裂!
“拿下刺客——!!!”拓跋烈怒吼!手中沉重的弯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向一名正与鹰眼死士缠斗的白衣刺客!
“撤——!”为首的白衣刺客眼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手中猛地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噗——!”
粉末瞬间弥漫!带着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视线瞬间模糊!
“小心毒粉!”拓跋烈厉声警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三名白衣刺客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借着毒粉的掩护!身形诡异一扭!竟从侍卫的包围缝隙中!如同三道白烟!闪电般窜出帐门!瞬间消失在帐外呼啸的风雪和浓重的黑暗之中!
“追!别让他们跑了!”拓跋烈气急败坏地嘶吼!带着侍卫追了出去!
帐内!一片狼藉!烛火摇曳!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毒粉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两名鹰眼死士浑身浴血!肩头受伤的那位,伤口处青黑色迅速蔓延!身体微微摇晃!却依旧如同标枪般挺立在榻前!死死护住昏迷不醒的萧战!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后怕!愤怒!和……刻骨的杀意!
“世子!世子!”受伤的死士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看向榻上。
萧战依旧昏迷。方才的剧变似乎并未惊醒他。只是那本就微弱的呼吸,似乎更加艰难了几分。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微弱却急促的悸动,如同在无声地抗议。
凉国中军王帐。
巨大的牛油蜡烛疯狂摇曳,将拓跋雄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修罗!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金杯碎裂!酒液四溅!
“南楚!项燕!苏若雪——!!!”拓跋雄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整个王帐嗡嗡作响!“好!好得很!竟敢……竟敢在本王眼皮底下!刺杀本王贵客!刺杀……开启玉玺的钥匙!你们……是活腻了吗——?!”
他面前,跪着拓跋烈和几名侍卫,人人身上带伤,脸色铁青。
“大王息怒!”拓跋烈声音嘶哑,“刺客……身手诡异!所用毒粉……乃是南楚‘七步倒’!其身份……必是南楚‘雪衣卫’无疑!定是……苏若雪那妖女指使!”
“苏若雪!”拓跋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如同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撕成碎片!“本王……还没去找你算粮船被劫的账!你倒先……送上门来了!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悬挂着巨大北疆舆图的帐壁前!目光死死锁定南楚大营的方向!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化!刺杀萧战!这不仅仅是打他的脸!更是要断他得到炎汉玉玺的路!断他逐鹿中原的野心!此仇……不共戴天!
“来人!”拓跋雄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带着刺骨的杀意!
“在!”帐外亲卫齐声应诺!
“备马!点齐亲卫!随本王……去南楚大营!”拓跋雄一把抓起挂在帐壁上的沉重弯刀!刀锋出鞘!寒光四射!“本王……倒要问问项燕!他南楚……究竟……意欲何为——!!!”
南楚中军大营,王帐。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河。项燕端坐王座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案几上,摊放着几份刚刚送达的、字迹潦草、内容却触目惊心的密报。苏若雪(雪衣公子)静立一旁,雪白的面具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面具下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那微微攥紧的袖袍,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王爷!不好了!”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入帐内,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凉王……凉王拓跋雄!亲率五百铁骑!已……已到营门之外!点名……要见王爷!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啊!”
“什么?!”项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暴怒!“拓跋雄?!他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瞬间逼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营门外传来凉国骑兵嚣张的呼喝声和南楚士兵惊慌的阻拦声!一片混乱!
“项燕——!!!”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猛地撕裂了营帐的宁静!拓跋雄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裹挟着风雪与冲天的怒气!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撞开阻拦的卫兵!大步踏入王帐!他身后,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凉国亲卫!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紧随其后!冰冷的弯刀出鞘!寒光闪烁!瞬间将整个王帐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拓跋雄!你……你想干什么?!”项燕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手按腰间剑柄!眼中充满了惊怒与警惕!“擅闯本王大营!你……是要与我南楚开战吗?!”
“开战?!”拓跋雄狞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战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项燕!声音如同寒冰摩擦!“项燕!本王……还想问你呢!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猛地抬手!指向帐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项燕!
“你南楚!先是……渤海湾粮船被劫!害我凉国损失惨重!本王……念在盟约!忍了!”
“如今!你竟敢……派‘雪衣卫’!潜入本王大营!刺杀本王贵客!刺杀……镇北王世子萧战——!!!”
“项燕!你……是觉得本王好欺?!还是……你南楚……已经迫不及待……要独吞中原了——?!!”
“刺杀萧战?!”项燕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这不可能!本王……从未下过此令!”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刃!刺向静立一旁的苏若雪(雪衣公子)!“苏军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若雪(雪衣公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面具下的眼眸深处!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刺杀萧战?!她……她确实恨吴琬琬卿入骨!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她从未……从未下令刺杀萧战!尤其是在凉国大营!这……这无异于自毁长城!引火烧身!
是谁?!是谁假借她的名义?!还是……吴琬琬卿……的嫁祸?!
巨大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然而!她毕竟是苏若雪!瞬间的失态后!面具下的眼眸立刻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她微微躬身!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清冷无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无辜:
“王爷明鉴!凉王明鉴!此事……若雪……毫不知情!‘雪衣卫’调动……皆需若雪亲令!绝无可能擅自行动!此中……必有蹊跷!恐是……有人……栽赃嫁祸!意图……离间我南楚与凉国盟约!”
“栽赃嫁祸?!”拓跋雄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如同夜枭嘶鸣!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吹针!狠狠掷于地上!“这‘七步倒’!这吹针手法!天下除了你苏若雪的‘雪衣卫’!还有谁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还有谁?!”
他又指向帐外:“本王营中侍卫!亲眼所见!刺客身着雪衣!身法诡异!所用毒粉!正是南楚独门秘药!苏若雪!你……还想狡辩——?!”
“凉王!”苏若雪(雪衣公子)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被污蔑的愤怒!“仅凭几枚暗器!几件衣物!就断定是我所为?!未免太过武断!若雪……敢以性命担保!此事……绝非我所为!定是……有人……蓄意挑拨!”
“挑拨?!”拓跋雄眼中凶光爆闪!一步踏到苏若雪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苏若雪!本王……不管是谁做的!但人……是从你南楚营中出去的!用的……是你南楚的独门手段!刺杀的目标……更是关乎本王……能否得到炎汉玉玺的关键!”
他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一字一句!狠狠刺入苏若雪和项燕的心头!
“项燕!本王……今日把话撂在这里!”
“此事!你南楚……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否则……渤海湾的账!今日的账!本王……一并清算!”
“那三座边城……还有那炎汉玉玺……你们南楚……休想染指半分——!!!”
“拓跋雄!你……休要欺人太甚!”项燕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拓跋雄!“本王……说了!此事……定会查清!给你交代!但你……若再敢威胁本王……”
“威胁?!”拓跋雄狞笑一声!手中弯刀猛地扬起!寒光刺目!“本王……就是威胁了!又如何?!项燕!你……敢动手吗?!”
“你——!”项燕目眦欲裂!剑锋颤抖!却迟迟不敢落下!凉国铁骑就在营外!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王帐之内!剑拔弩张!空气凝固如同铅块!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绳索!死死勒住每个人的咽喉!南楚将领与凉国亲卫怒目而视!刀剑相向!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苏若雪(雪衣公子)静静立在风暴中心。雪白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孤峭。面具下的脸,冰冷如霜。她看着暴怒的拓跋雄,看着色厉内荏的项燕,看着帐内这岌岌可危的联盟……心中,一片冰冷。
吴琬琬卿……是你吗?
好一招……借刀杀人!釜底抽薪!
与此同时!雁门关内外!一股无形的暗流!如同瘟疫般!在风雪中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南楚项燕……早就和魏贤老狗勾结好了!”
“是啊!说是……等打下雁门关……就……就把北边……全卖给凉国!他们南楚……独吞中原!”
“呸!什么联盟!项燕那狗贼……就是想把凉国当枪使!用完就扔!”
“没错!凉王……还被蒙在鼓里呢!听说……凉王世子……在京城……都被项燕的人……给暗害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表侄……在凉国大营当差!亲耳听见的!”
“……”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蛇!在士兵的窃窃私语中!在商队的低声议论中!在难民的交头接耳中!疯狂滋长!传播!内容越来越离谱!细节越来越“真实”!矛头……直指南楚项燕的“背信弃义”和“独吞野心”!
凉国大营。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听着那些“小道消息”,看着营外南楚军营的灯火,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警惕、充满了敌意!他们想起了渤海湾被劫的粮船!想起了世子遇刺的惊魂一夜!想起了王爷愤怒的咆哮!
“妈的!南楚狗!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拿我们当傻子耍!”
“王爷……可别被他们骗了!”
“……”
南楚大营。气氛同样压抑。士兵们听着那些针对自己王爷的恶毒谣言,看着凉国骑兵那充满敌意的巡逻,心中充满了憋屈和愤怒!粮草短缺!战事不利!如今……还要被盟友猜忌!被泼脏水!
“凉国蛮子!自己没本事!丢了粮船!就赖我们!”
“就是!还想抢我们的功劳!独吞?吞他娘的!”
“王爷……跟他们拼了!”
“……”
猜忌!如同致命的毒藤!在两国军营中疯狂蔓延!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盟!在流言的侵蚀和刺杀事件的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彻底崩碎!
南楚中军王帐。
项燕颓然跌坐在王座之上,脸色灰败。拓跋雄早已带着亲卫拂袖而去,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威胁和满帐的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屈辱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苏若雪(雪衣公子)依旧静立一旁。雪白的面具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帐内死寂,只有项燕粗重的喘息声。
“军师……”项燕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怎么办?凉国……凉国那边……如何交代?拓跋雄……他……他真敢翻脸吗?”
苏若雪(雪衣公子)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倒映着项燕那张写满惊惶的脸。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清冷如冰,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王爷……还没看出来吗?”
“刺杀……是假。”
“离间……是真。”
“这流言……更是……火上浇油!”
“吴琬琬卿……她……要的就是……我们……与凉国……反目成仇!”
她的目光穿透帐幕,仿佛穿透了风雪,死死锁定雁门关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刻骨的怨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好一个……吴琬琬卿!”
“好一招……驱虎吞狼!”
“我苏若雪……终究……还是……小看了你!”
她缓缓闭上眼。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绝望的弧度。
这局棋……
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