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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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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风栖镇飘着淡淡的炊烟,木屋外的红灯笼渐次亮起,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倒有几分安逸模样。
幼莲看着三人紧绷的神色,伸手拍了拍尤春见的胳膊,语气软和:“你们先别着急,这风栖镇就这么点大,河水流得再急,人也飘不出去。说不定周别被下游洗衣服的大娘看见,扶去家里歇着了呢?”
尤春见却皱了眉,轻声反问:“风栖镇?”
周十风的书里明明说风栖镇早被黄沙埋了,怎么会有这样完好的镇子,还有活生生的人?
“对啊,这里就是风栖镇。”幼莲没察觉她的疑虑,转身从衣柜里抱出三套衣服,“你们衣服都湿了,先换上这个,是镇上姑娘小伙常穿的样式。等会儿晚宴就快开始了,咱们路上说,我给你们讲好多镇上的趣事。”
三人接过衣服,是粗布做的民俗样式,尤春见那套是淡青色,领口绣着小朵的莲花;邓淇鱼的是鹅黄色,袖口缀着细流苏;纪杙的则是藏蓝色,腰间有宽宽的布带。
换好衣服出来时,连幼莲都看直了眼——尤春见把长发扎成双辫子,发梢系着幼莲给的黑绳铃铛,一动就“叮铃”响;邓淇鱼扎了个松松的侧马尾,发尾拖了串更长的银铃,抬手时铃铛晃得格外显眼;纪杙没扎头发,只在额前系了条藏青色发带,发带尾端也有个小铃铛,左耳还被幼莲硬塞了个铃铛耳坠,衬得他原本冷硬的轮廓软了些。
纪杙不是很想带耳饰,用手挡着:“我不用带。”
却被幼莲打住:“哎——来都来了,不戴多可惜啊,戴一个吧,戴一个。”
纪杙还在拒绝的同时,幼莲已经将耳饰戴在纪杙的左耳。
幼莲满意的看着三人。
“你们也太好看了吧!”幼莲忍不住夸赞,“对了,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尤春见怕暴露身份,随口编了个:“我叫小春。”说完自己先笑了,觉得这名字太孩子气。
纪杙和邓淇鱼对视一眼,也跟着笑——尤春见平时都端着点,没想到编名字这么随意。邓淇鱼立刻接话:“我叫小鱼,对,小鱼。”
轮到纪杙,他看着两人“小春”“小鱼”的名字,顿了顿——总不能叫“小纪”吧?也太幼稚了。
他正琢磨着,幼莲指着他,好奇地问:“那你叫什么呀?”
旁边的尤春见突然开口:“他叫小杙!”
邓淇鱼也跟着附和:“对!小杙,木字旁,一个游弋的弋,好记!”
纪杙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这俩人为了凑“小字辈”,还真不跟他商量。
他尴尬地摸了摸耳坠,应了声:“嗯,小杙。”
“你们这名字起得也太有意思了,小春、小鱼、小杙,像一家人似的!”
幼莲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拉起尤春见的手,“走吧走吧,晚宴在镇中心的晒谷场,去晚了就只能坐角落啦!
路上我跟你们说,咱们镇上的晚宴可热闹了,有煮得喷香的腊肉,还有甜滋滋的米酒,对了,还有人会唱山歌呢!”
三人跟着幼莲往外走,红灯笼的光映在他们身上,铃铛声随着脚步轻轻响。
尤春见走在中间,悄悄用胳膊碰了碰纪杙,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纪杙瞪了她一眼,却没真生气——只是这“小杙”的名字,要是被周别听见,指不定要笑到什么时候。
他抬头看向远处晒谷场的方向,那里已经传来隐约的笑声和歌声,可心里的疑虑却没散:这风栖镇太“正常”了,正常得像个精心织好的梦,可周别还没找到,这梦里藏着的,到底是安稳,还是别的东西?
青石板路上落着细碎的灯笼光,幼莲走在前面,手里攥着串刚摘的野山楂,边吃边给三人讲镇里的事:“咱们风栖镇啊,是受风神庇佑的地方——你看这地里的庄稼,不管天旱天涝,收成都差不了;镇上人穿的布,也都是自家织的,染的颜色比外面买的还鲜亮。”
她指着路边的木屋,窗棂上雕着小小的风纹,“连房子都刻着风神的记号,求个平安顺遂。”
尤春见跟着点头,目光却没离开那些风纹——样式古朴,倒真像有年头的老物件。
邓淇鱼好奇地问:“镇上平时都有啥热闹事啊?”
“你们这次来可太巧了!”幼莲眼睛一亮,停下脚步说,“再过几天,咱们镇要办一年一度的拔旗比赛!”
“拔旗比赛?”三人异口同声地问,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纪杙都抬了抬眼。
“对呀!”幼莲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那座山叫朗峰,取‘风朗气清’的意思,山上到处插着彩旗。比赛的时候,大家组队上山采旗,谁采的旗最多,谁就是赢家,镇长还会给奖励呢!”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点,带着点神秘:“不过最特别的是朗峰山顶的风神庙,庙里供着一面青铜旗——谁能把那面旗拔出来,就算特殊获胜。”
尤春见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追问:“那里面的青铜旗,不是不能随便拔吗?”
周十风的书里提过,风栖镇的青铜旗关乎镇地气运,动了会招灾。
幼莲笑着摆手:“你放心,那是假旗!真旗早就固定在神坛上了,谁也拔不动。不过老人们总说,要是真有人能把真旗拔出来,就能得到跟风神说话的机会——当然啦,这都是哄小孩的神话,没人当真的。”
邓淇鱼顺着她的话往下套:“那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人把真旗拔出来了,咋办啊?”
“那也没事!”幼莲说得笃定,“咱们镇有镇地之宝,就算出点小意外,也能护着大家平安。”
邓淇鱼还想再问,却看见尤春见和纪杙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小声说话。
她识趣地没跟过去,想着套套话,陪着幼莲继续聊比赛的规矩。
尤春见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疑虑:“你听见了吧?外面溪水镇的人说,风栖镇是因为杀人遭了反噬;周老的书里又说是偷旗才出事,现在幼莲又说镇里有风神庇佑,还有镇地之宝——一会儿一个说法,这镇子指定有古怪!”
纪杙皱着眉,目光扫过路边挂着的红灯笼,灯笼上的风纹和刚才木屋上的一模一样,透着股刻意的规整。
他轻声回应:“按理说,溪水镇的人世代住在附近,当年的事他们该更清楚,听到的比书上的更有说服力;但……”他顿了顿,看向不远处嬉笑的村民,“看到的却比听到的真实——你看这镇子,安稳得像没经历过变故,可周别凭空失踪,幼莲说的镇地之宝、青铜旗,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不管真相是什么,咱们在找到周别前,都得沉住气,别露破绽。”
尤春见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邓淇鱼喊他们:“春见!纪杙!你们快过来,幼莲讲到比赛报名的事了,是重点!”
两人赶紧走过去,幼莲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想参加比赛很简单,直接找镇长报名就行,四人一队,也可以单人参赛。
不过上山采旗得注意安全,朗峰后半段的路有点陡,还有些老林子,别迷路了。”
她边说边领着三人往前走,越往镇中心走,人越热闹——有村民扛着桌椅往晒谷场搬,还有人提着装满食物的篮子,空气中飘着腊肉的香气和米酒的甜香。
很快,晒谷场就出现在眼前:场中央搭着个简易的戏台,周围摆满了木桌,已经有不少村民坐着聊天,孩子们拿着灯笼在场上跑闹。
幼莲领着三人找了个靠戏台的桌子坐下,笑着说:“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咱们镇上的腊肉炖笋可香了!”
看着幼莲跑远的背影,三人对视一眼——晚宴的热闹就在眼前,可每个人心里都没底。朗峰的青铜旗、镇地之宝、拔旗比赛……这些事像一条条线,缠在一起,而周别,就是被这线藏起来的关键。
晒谷场的灯笼越亮,戏台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幼莲往三人手里塞了块甜糯的米糕,笑着说:“等会儿巫师会上台施魔法,能让咱们看见风神大人的样子,还有当年拔旗勇士的故事,这可是每年晚宴最热闹的环节!”
尤春见咬了口米糕,甜意顺着舌尖漫开,心里却没放松——她想起在周十风店里翻《四方镇》时,书里提过“四神封印影祟”的传说,当时只当是神话,原来会在风栖镇听到真有人讲起。
正想着,戏台两侧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慢慢走上台,袍子上绣着银白色的风纹,脸上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知是袍子太长还是脚下没站稳,他刚走到戏台中央,竟“咚”地摔了个平地摔,面具都歪到了一边。
巫师爬起来,慢悠悠扶正面具,从怀里掏出个陶碗,碗里装着半碗清水,抬手往戏台中央的空地上一撒——清水落在干燥的木板上,竟没渗进去,反而“滋啦”一声冒出白烟,白烟越聚越多,渐渐在台中央凝成了一幅模糊的画面,像雾里的皮影戏,却比皮影戏更鲜活。
“快看!开始了!”幼莲指着白烟,声音里满是兴奋。
三人凑上前,只见白烟里慢慢浮现出混沌的景象:黑漆漆的云雾中,妖魔鬼怪的影子在窜动,有的长着三头六臂,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嘶吼声仿佛能从白烟里传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破开云雾,一个身披白纱、背后生着风翼的人影出现——那就是风神,他手里握着团旋转的风元素,目光扫过混沌,最后停在一片有山有水的地方。
“那是风栖镇最原始的样子!”幼莲小声说,“传说以前这里不是现在这样,是风神选了这块地,才让咱们镇有了生机。”
白烟里的画面继续变:风神落在那片土地上,建起一座巍峨的神庙,庙前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紧接着,风神抬手按在自己胸口,一道光从他体内飞出,落在神庙里——那就是神器。他站在神庙前,风翼展开,将整个镇子护在羽翼下,妖魔鬼怪一靠近,就被风吹得烟消云散。
“神器居然在风神体内?”邓淇鱼小声嘀咕,“可幼莲刚说,没人知道神器在哪。”
纪杙没说话,目光紧盯着白烟——《四方镇》里写的“四神”,此刻只出现了风神,另外三神在哪?
就在这时,白烟里的景象突然变了:原本安稳的镇子上,村民的脸上渐渐露出贪婪、愤怒的神色,一点一点黑色的雾气从他们身上冒出来,聚在一起,慢慢凝成了影祟的样子!
影祟张牙舞爪地冲向神庙,想要抢里面的神器。
“影祟”。
尤春见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跟她之前在周十风店里见过的影祟图案一模一样。
危急时刻,三道金光突然从远处飞来,落在风神身边——分别是手持水镜的水神、握着土盾的土神、举着火焰的火神!
四神并肩站在一起,风神的风卷着水神的水、土神的盾、火神的火,形成一道五彩的屏障,将影祟困在中间。
影祟挣扎着想要突破,却被四神合力压在屏障下,最后渐渐缩成一团,被风神封进了一个小小的灯笼里——那是照幽灯!
四神围在一起不知是说了什么,又散开。
白烟里的画面暗了暗,又重新亮起来,这次出现的是朗峰山顶的风神庙。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背着柴刀上山,刚走到庙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进庙里——那人影脸上蒙着布,手里拿着把刀,正是影祟化形的!
影祟直奔神坛上的青铜旗,伸手就要拔,年轻人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影祟的胳膊:“你是谁?敢来风神庙捣乱!”
影祟转过头,脸上的布掉下来,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狞笑着推开年轻人:“不关你的事!把青铜旗给我,我饶你不死!”
年轻人没怕,捡起地上的柴刀,跟影祟打了起来。影祟力大无穷,年轻人很快就被打得浑身是伤,却死死抱着影祟的腿,不让他靠近神坛。
最后,年轻人用尽全身力气,将柴刀插进影祟的胸口,影祟惨叫一声,化作一团黑烟,被神坛上的照幽灯吸了进去。而年轻人则倒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
台下静悄悄的,连孩子都忘了打闹。白烟慢慢散了,巫师又撒了把清水,这次没再形成画面,他对着台下鞠了一躬,转身走下戏台。
“这就是采旗节的由来。”纪杙看着戏台,语气肯定——刚才白烟里的画面,跟《四方镇》里的记载能对上大半,只是多了“拔旗勇士”的部分。
幼莲点点头,眼里带着点崇敬:“对!镇上老人说,每年办采旗节,一是为了纪念那个勇士,镇住影祟,祈愿风神保佑咱们平安;二是希望大家不管之前有啥过节、啥仇怨,都能在这天放下,像四神那样团结一心——这是风神大人最想看见的样子。”
尤春见心里却翻起了浪:风栖镇的传说、《四方镇》的记载、溪水镇的传言,还有周别失踪的事,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
纪杙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递了个“别着急”的眼神。
邓淇鱼也凑过来,小声说:“看来这‘照幽灯’定是在风神庙。”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目光重新落回热闹的晒谷场——晚宴还在继续,村民们的笑声、歌声此起彼伏,可这热闹背后,似乎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秘密。
他们得在采旗节前找到周别,更要弄清楚,风栖镇到底在守护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晚宴散时,夜色已浓,风栖镇的灯笼还亮着,却没了刚才的热闹,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晃。
幼莲领着三人往住处走,是间带小院的木屋,院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夜里闻着有淡淡的香。
“你们放心住,”幼莲推开屋门,语气透着实在,“周别我已经跟镇上巡查的人说了,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扩大范围找,肯定能找到。后面几天镇上会更热闹,你们可以四处逛逛,就是得早点睡——我们这晚上总有些怪声,十一点过后,没人会出来的。”
送走幼莲,三人看着她屋里的灯熄了,才关上门开始复盘。
纪杙靠在桌边,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采旗节的规矩摸清了,等找到周别,咱们就报名参赛。到时候直奔朗峰山顶的风神庙,借着采青铜旗的由头,进去探探虚实。”
“嗯!”尤春见点头,眉头却没松,“但这镇里的人,从头到尾没提过‘杀人’的事,溪水镇说的反噬,跟他们讲的风神庇佑,根本对不上。”
“说来也怪,”邓淇鱼坐在凳上,手托着下巴,“风栖镇居然藏在黄沙底下,外面看全是戈壁,里面却这么安逸,说不定镇长是想弄个世外桃源?”
她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三人立刻转头看过去,夜色里只有树影晃,那声音早没了踪影。
纪杙走过去,贴着窗户往外看,院里空空的,连只鸟都没有。
“别多想,可能是风吹的。”他回头说,语气尽量轻松,“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找周别,保持体力。”
三人没再多说,各自进了房间。
屋里很静,只能听见窗外偶尔的风声,这风栖镇的夜,似乎总要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