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N–冷暖对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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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希斯罗机场的飞机隐没在夜色中稳稳行进，私人机舱内很安静，床头暖黄的灯光开到最小的档次。
伦敦上空此时凌晨两点，范煜琛单手撑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眉头，依旧没什么困意，他将手机搁在桌上看着视频电话另一边的热闹。
当代年轻人普遍都起的比较晚，以至于上午十点钟的公共餐厅还是热闹得不像话。
那边的人穿着卫衣将手机放在口袋里，两手端着餐盘在餐桌边坐定才重新把手机放上去架着。
“你还在飞机上啊？”方灼言一口咬下牛肉包，好像非常好吃，他左右晃晃脑袋，“还是我们这里的吃的经典，我这辈子都不会吃飞机餐的……”
范煜琛的神经远在大洋另一端的热闹并不感冒，此时的他感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亢奋，但四肢又隐约透着说不出来的疲惫，对方灼言的炫耀与吐槽的每个字句不为所动。
许久之后，他终于纡尊降贵地发话了:“你早上吃这么多，你们家经纪人不管你？”
方灼言反应了一下，才又吸了一口西米露:“我八百年吃不了一次荤，最近我瘦了七斤她不会管我的。”
范煜琛一点头，又没话说了。
凌晨两点的飞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冰冷寂寞，只有一点灯光像是不小心滴在冷色画布上的暖色墨水，微弱地好像马上要消失。小小一方屏幕里是温暖的阳光，鲜香的早餐味道几乎就要冲破屏幕，那边是人声鼎沸，像是悲悯地开了一道小裂口允许他觊觎。
这边安静得可怕，饶是粗枝大叶如方灼言也觉察到了气氛不对。于是他默默放下手中的汤勺，试探性开了口:“你今天心情不好？”
……好吧。范煜琛高估他的表情了，根本隐晦不起来。
“没。”范煜琛往床头一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有点累而已。”
方灼言了解他，不想说的打死他也不会开口，于是就此作罢，“好吧，那我先挂了，你不许背着我偷偷吃好东西啊。”
他嗯一声算是作答，然后毫不眷恋地挂掉电话。
大洋彼端的方灼言:“……”
他搓了几下木着的脸，猛喝了两口冬瓜汤，点开聊天框，犹豫了十来分钟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一句话。
[你是不是因为夏宴才心情不好？]
此时，范煜琛的手机开了免打扰，自然忽略了这条消息，他将电量快要偃旗息鼓的手机充上电，自顾自地看剧本去了，倒是把方灼言纠结得不轻。
剧本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本，一段戏份在外国拍，一段戏份在国内拍。
剧本里的刘昙前期是一个纺织大学的学生，后期是一个地下特工队伍的队员之一，算是在二线工作，后来才被调到一线，没想到调到一线的第一个任务就接近于送命的程度，又恰好遇到了另外一位主人公。他是他的大学同学，曾经一起为了理想而奋斗。后面两个人分道扬镳，直到这次任务又让两个人重逢。
剧本的一开始是一个酒店，长廊的灯光今天有些接触不良，有些一闪一闪的，他慢慢往里面走去，一直走着走到房间门口。
范煜琛解开门锁，提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晚香玉的气味弥漫开，阳台的白色窗帘被风吹起，楼下泳池的嬉闹声远远地传过来，恍惚间将他拉入一个往昔很久远模糊的场景，就像是运行平稳的录音带忽然插进几段杂音，转瞬即逝又清晰可见。
他扯了下嘴角，将行李里的东西收拾好后接到了经纪人郝杏的消息。
[郝姐:这两天你在这里调整一下作息，今天中午十一点左右会有一个主创视频会议，晚上我们有一个饭局，带你再见一下导演制片人。明天有一个剧本围读会，你准备一下。]
一如既往的干练风格，没有一丝废话，尽管她本人是个现在外面闲逛的女性朋友。
思及此，范煜琛又收到一条消息，这次是一条语音。
[哦对了，你之前不是还做过来英国的攻略吗，是好久之前了吧？你这几天也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顺便我也休息一下。]
尾音带着点上翘，这姐一年四季忙着带艺人忙工作，这次也算是沾了范煜琛的福利，听得出来她很开心了。
范煜琛思量了一下，来英国的攻略他做了很久，没有用到，没想到现在用上了，尽管已经过时。
手心的手机振动一下，来了新消息。
[郝姐:这次合作的夏宴是个星二代，在国内热度还行，之前童星时期演过几部戏，咖位跟你差距是有的，不过他在这里好像有一个单独的工作室吧。你要是没事跟他探讨一下也行，反正你们要演的也不是普通的文艺片。]
[郝姐:我查了一下他的详细资料，他跟你好像还是一个高中的吧？后来到快高考的时候突然跟着他爸转走了。你要是实在想拉近点关系，不如多聊聊高中也行。]
接着她又发过来一个萌兔的“加油”表情包。
范煜琛打出一个好发出去，关掉手机扔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在床沿的木头上，坐在床边一动也没动。
晚香玉的味道忽然间变得浓郁粘稠，从窗外吹过来的风有些冷，他起身把窗户关上，彻底将嬉闹声隔绝在厚重的玻璃外。
他在床头坐了很久，无意识地摩挲起手腕上的手表，低头，手腕上的表针一圈一圈地转着，范煜琛竟然没来由地盯着发呆，看着指针从1转到2，2…3…4……“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夏宴回过神来，把刚修好的手表放在桌上。
“我刚才说你，”里昂说:“这几天工作这么忙，马上又要拍新戏，今晚要不要去那家，咱们几个喝几杯也行？”
夏宴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桌边的剧本翻看着:“你把你妈搞定了？”
里昂看起来颇为自豪地在电脑椅上一晃一晃，“我就不会翻墙吗？”
听到这句话夏宴是真的笑了，“可以啊，如果你翻墙成功了的话。”
两个人笑着，里昂突然注意到他刚戴到手腕上的表，“你这块表戴了多少年了？今晚很多人，你穿得好点，换只表戴戴得了。”
夏宴一怔，剪裁得当的西装，演员的身份，还有一张所有朋友公认校草级别的脸，和一块腕带破旧款式老的手表一点也不搭。
他眼的怔愣只有一瞬间，很快就被淹没在笑意里，“这不是没时间去挑吗，改天你给我挑一块我还能不戴？”
对方刚准备打包票说自己品位极佳审美极高，一个电话毫无预兆地插进来，里昂神色一紧，边接着电话边往外面走，还不忘记给夏宴做手势“我先走了，晚上见。”
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刚刚修好的表在一片安静中慢慢跳动着，发出一点细微都声响。
毫无预兆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夏宴的裤脚上蹭了两下，他挑眉有些意外，平时矜贵又嚣张的猫今天收敛了不少，还来蹭他。
“踏雪。”夏宴叫了一声，通体黑色爪子白色的猫从善如流地轻盈一跃跳到他腿上趴着，还打了个哈欠，蹭蹭他的手表腕带，接着便在他腿上打瞌睡了。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紧接着又极速变大，夏宴抬眸望去，大雨冲刷着他杂乱的思绪，落到地面，溅起水花，被范煜琛踩了一下，随后他收了伞走进一家沿街的咖啡馆，冬令时的伦敦雨雪频繁，咖啡店里的暖气扑过来团团围住他，让他麻木的四肢渐渐回暖。
这是一家地道的意大利风情咖啡馆，从早上开始就很热闹，无论是装潢还是氛围都有一种浪漫怀旧都味道。
范煜琛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在一个难得无人的角落坐下来。
店里放了一首满歌，歌词里诉说着动人的爱情故事。
一杯咖啡见底，门口有一对情侣手牵手走进来，他们没有带伞，头发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却还是相视一笑，走到靠边的位置坐下来。
这本是个美好的瞬间，范煜琛却莫名觉得有些刺眼，这显得他无地自容。
他匆匆撑了伞往回走，每走一步都感到有人在后面拽着他，让雨中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漫长。
回到酒店，他卡着视频会议都时间打开手机，刚刚被咖啡抚平的心绪一下子又躁动起来，没来由地堵了一下，像一直在路上平稳行驶的汽车突然从后面被撞击，然后硝烟弥漫。
视频通话的提示声响起来，他接进去，心脏被麻绳束缚得充血肿胀，高高吊在空中。
一段时间无限地被拉长，范煜琛感到喉咙干涩发紧，直到所有人都在这里，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扫视了一圈，没有预想中的那个人。
心脏一下子被解开束缚，狼狈地摔在地上。
接下来四十分钟的会议范煜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了，只记得右下角始终空着一个角，想他的那颗心脏，被五花大绑，却还是漏风，有些凉。
挂掉会议的时候，窗外的雨又慢慢停下来，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拉上不甚遮光的窗帘，从行李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眼罩，拉上灯躺下，这是他一个星期以来的唯一一个算是平稳的睡眠。
外面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翻翻复复折腾到晚上七点钟，范煜琛睁眼取下眼罩时，外面天空是很漂亮的克莱因蓝，微弱的光线透光窗帘照进来，他才如梦初醒地想起来要吃饭了。
这里的街头不想国内的街头有很多吃的，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往往是街边没什么食物的大型商场或者各种酒吧咖啡馆之类的场所。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范煜琛将围巾拢得紧一些，街边的建筑挂上琳琅满目的彩灯，高低错落折射出迷人的色彩，人群涌动着进进出出，洋溢着笑容堆砌在范煜琛身边，他形只影单地身处异国，格格不入。
他拿出手机对准街边的风景拍了几张照片，在镜头里他还是满脸笑容。
[圣诞节前一天的伦敦。你们那边也很热闹吗？]
微博发出去，他关掉手机没再看，面朝河畔吹冷风。
河畔上行使着游轮，灯火辉煌，夏宴就在这片灯火中精准地找到主桌，只剩下一位女士旁边的座位了。
夏宴在心里一哂，这又是他们刻意撮合的。
这位自称克莱尔的女士很热情地向他搭起话来，又估计是因为对方实在不怎么热情，于是又收敛许多。
克莱尔插起一小块牛排，开着玩笑问夏宴:“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夏宴一挑眉，默默放下了叉着蔬菜的小刀，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正脸的夏宴是一种兼具冷淡与桀骜的长相，桃花眼十分突出，鼻梁很高，最显眼的标志就是他左边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旁边标注着他的中英文名。
“哇哦，Shayne可真是个好名字。”克莱尔赞扬着，内心却腹诽对方是个没经历过风月场的，名片单一而无聊，她以为对方看见她的脸至少会给一张有联系方式的。
夏宴有一下没一下的挑了几个菜吃几口就和桌上的几位大人物告辞，端着酒杯选了一个靠边的位置，鬼使神差地，他朝河对面看去，岸上的灯亮得很夸张。他打开手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12月24日”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助力乔伊的。夏宴接通电话，对方询问道:“老板，今年咱们还去买蛋糕吗？明天您还有一个饭局需要参加。”
老板好一会儿没做声，就在乔伊以为挂断了时，夏宴再开口时声音沉了一些，好像透着他身上极少有的疲惫:“嗯，今年一样，黑森林就行。”乔伊忙不迭应了一声准备挂电话，又听见对面撤回了一个吩咐:“算了，去年辛苦你了，今年还是我自己去吧。”
乔伊不明所以，但是能多三十分钟假期时间他比谁都高兴，于是很欢快地把电话挂了。
饭局……夏宴感到身旁的灯光也没那么刺眼了，他的思绪如同高速播放的幻灯片一样闪过，良久，他将高脚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在大脑里发酵了一段时间，像在脑子里炸开，引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夏宴打开手机，给乔伊发送了一条消息。
[去查一下范煜琛的国内资讯，查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N–冷暖对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