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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intari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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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一缕阳光透过木制窗户的玻璃洒在阮慈身上暖烘烘的,温柔地唤醒了一夜无梦的阮慈。握了一晚手机的左手有些僵硬发麻,他用右手撑着松软的沙发坐起身,轻揉着左手冷僵的指关节。
茶几上那原本装着冰块的布已经空瘪,在那个良夜里,冰块随着旧钟老迈的脚步化成了一滩积水,滴在地面上最后成了迷失在这触不可及目光所及的空气中与尘埃混杂的水蒸气。
几块冰块的归宿是这出租屋狭小的空间,但尚有些已随着空气流通到了外面。阮慈的归宿在什么地方,他不想成为井底之蛙顾影自怜地自我愚笑。
他要竭尽所能为自己开辟一条进入那个遥不可及的圈子的通道。
这才是属于阮慈的唯一正解。
阮慈轻轻用指腹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原本隐隐的痛感瞬间在皮肤交碰处蔓延开,不过还好,只是相对更痛一些。
阮慈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哼,慵懒地离开那张安梦的沙发,拖着脚步走进洗手间转身反锁上了门。
较小的空间能给阮慈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但过于狭小到难以容身的地方却让他感到无望的恐惧,幽闭恐惧症吗,他总觉得自相矛盾,却无以解答。
他对弈闻锦也是如此。
他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心中念起这个名字,往后将各奔前程分道扬镳。
阮慈卸下身上的衣物,将水温调到偏冷,放纵微冷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助听器已经稳妥地收入盒中,脸颊上形成的水流轻微地刺激到还稍有发肿的脸颊,不过表面上几乎是看不出了,这一巴掌用力再大,也无法让阮慈的脸肿两天。
洗漱完毕,阮慈裹上浴衣用暖风吹着头发,看着镜中头发长到发尾拖到锁骨下的自己,他突然萌生了染发的想法,那些少爷看惯了千篇一律的陪陪,总会多别具一格的更有兴趣。即使他只是去那当个陪酒的,也得想方设法让这些身份尊贵的少爷们开心了才行。
阮慈换了套低调的休闲服,他可不想被理发师看碟下菜大宰一笔。但他取下助听器后交流很麻烦,之前修剪的时候他都是带了纸笔用文字和理发师交流。
吹干头发后阮慈和往常一样从盒中取出助听器重新戴上,从昨晚直至现在,他胸口处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失落让他有种说不上的难受,要让一个理科生用生动形象的词藻描绘自己的情绪确实很难。阮慈只能自我安慰式的将一切归咎于自己没吃早餐。
阮慈不想下厨做早餐,他很少会懒惰成这样,所以只是简单的泡了包方便面充饥,额外加了颗蛋。
出锅转移到大号碗中的泡面很烫,不过阮慈有足够的时间享受这顿极其方便的早餐,准备好好斟酌一下染发的事。
随着第一口方便面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胸口处也就没有那么烦闷和难受了,果然食物是人类情绪低谷的解药。
过去他为了自己的事以及同样留学的少爷们的娱乐活动忙前顾后,很少会有真正的自由时间,此时此刻他像一只忙里偷闲的信鸽贪婪地享受这抚慰人心的慢时光。
饱腹后阮慈打开通讯录。既闲又有耐心来陪自己染发的只有谭藉了。
“坏了,今天日升西边了。”听完阮慈解释前后的谭藉调侃道。
不过阮慈没有将他打算去ROSE当陪陪的事告诉他,和弈闻锦的事更是只字不提,谭藉若是知晓了一切,高低得给他安排个位置,他不想给谭藉揽麻烦。
这位性格活泼有点话多的谭少爷只是以为阮慈心情不错想染个发换换风格。
阮慈轻松的声调遮掩了心中的五味杂陈。
“我给你找个上海的顶尖Tony……”谭藉的口吻有些兴奋,他自是知道阮慈不是个喜欢引人瞩目高调的人,染加勒比海那种蓝放在阮慈身上像是种极有成就的突破性尝试,值得期待。
“不用了,我选在了出租屋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理发店,我会在店里静候谭少爷的到来。”阮慈笑笑,谭藉这个人心地善良,但绝不是智力不详。
“哎呀。”谭藉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种客气话你还是喜欢张口就来。我很快就到,不等我到,不许先染上了,可是你自己说恭候我的到来的。”谭藉用一种傲娇式的命令口吻打趣阮慈。
“好——”阮慈拖长尾调应了一声。
谭藉住的复式离阮慈的出租屋有一段距离,说是复式,实则是连续型的欧式建筑,内部采用复式风格多了些。
阮慈不打算急着去理发店,再次播放起先前在车上放的那首能让自己心静下来的英文歌。
阮慈有中度洁癖和强迫症,硬是将刚用过的餐具和桌上擦洗到抛光了才满意地停手,紧接着收拾了昨晚被自己弄的有些凌乱的沙发,舒适的音乐飘入他耳中——
“Take my hand(牵起我的手吧)
Arctic Ocean and the Nile will mingle in the wet cloud even if we roam(北冰洋的水流终会与尼罗河相聚在云端)
Every path will lead you home(也总有一条路会引领你回家)
Before spring ends can you hold me once more.(那就请紧紧拥抱我在这春天即将消逝之前)”
播放到最后一句时阮慈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滞留于空中。阮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初,垂眸继续整理起茶几。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阮慈掐点一向很准,如他所料,到达理发店时还未看到谭藉常乘的那辆劳斯莱斯。进店小坐了一会儿,那辆劳斯莱斯才徐徐现身于门口。
见来了大客户,店员纷纷拥簇上前。谭藉只是穿过他们来到阮慈身边,经理闻声赶来,热情恭迎谭藉。
“听他安排。”谭藉将手臂架在阮慈肩上,富家少爷陪一个普通人染发可谓是闻所未闻,经理叫店里的招牌放下手上还未做完的造型为阮慈一人服务。
阮慈发质不错,染出来塑形后效果绝佳,虽然比不上上海那些顶级Tony的手笔,但阮慈计较的不多,他对这头发型很满意了。
谭藉一时兴起,非要拉着阮慈去店里挑些大牌和专柜香水,阮慈挑了几款新上的简约风衬衫和新上的一款名为“Ends”的香水。
朋友只是朋友,阮慈从未考虑过傍着谭藉这个大户享受锦衣玉食,他更希望靠自己来证明他不是一无是处的绣花包。
Hintarie这个有趣的名字有“Dried Rose”(干枯玫瑰)之意。
ROSE新添了一个碧眼红唇的蓝发陪陪的消息云起,流入那些少爷们的耳中,他们并非是看得起这个乖巧的Hintatie,无非是来尝个鲜。
阮慈多囤了点蓝色美瞳日抛,沈家那位少爷沈泽予出手相当阔绰,甩了他不少小费,行里有规矩,少爷们给的小费最多只需收五百美元,上交九成,阮慈从未私藏过这些蝇头小利,安分听话,讨得玫老板开心。
下午3点18分,阮慈打理着新染的头发。
六月底正是暑热盛季,阳光穿透玻璃爬上窗台温热了台面。
阮慈拉实窗帘,脱下卷有倦意的睡衣——今早到中午阮慈一直关注着时政和股市,到了下午有些乏了,三点整的闹钟唤醒不知不觉间伏在桌上睡着的他。
该工作了,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阮慈换上了沈泽予要求穿的微透“V”口衬衫和浅蓝牛仔短裤,他自搭了一件纯白背心在衬衫内,虽然这件背心是全身上下最廉价的布料,但有了它阮慈才能安心出门。
阮慈在手腕处喷了一下“Ends”,两手腕交错轻轻揉匀后手指撑起遮挡住脖颈的头发,将手腕处残存的香水抹在了耳朵下至颈处。
阮慈喷香水的手法不对,但他并不在乎。
头发遮盖住了助听器,那些富家少爷从未在意过。除了附安,他将助听器当成了监听器。误会解除后,附安像是来了兴致,连着点他做陪陪好几天。
ROSE离阮慈出租屋十来公里远,他只好每天开着这辆从前任手里捞到的宝马上下班,ROSE的地下停车场有专门的VIP车位以及私人车位,阮慈的车无缘经过那里,他没有权限进入,只能停在负二层的员工车位,挨着那些普通车位。
阮慈走进员工通道,按下了上行键,进入电梯后一股廉价味扑面而来,员工电梯整个的造价还不比贵宾专用电梯内的一块砖贵。玫老板该省的地方是省出了奇迹。
老旧的电梯上行时发出框框的声响,换作是谁都无法相信这台电梯可以将人带到与其天壤之别的顶奢之地。
阮慈上到二楼,进入了沈泽予专定的VIP室。工作人员已经备好了酒水以及甜品,台球桌旁的螺旋形玻璃酒架上摆的酒瓶位置都是根据这些少爷们的个人喜好摆放的,为的只是看着开心。
下午3点52分,沈泽予差不多要到了,阮慈用专门制冰球的机器打了两颗冰球放入了玻璃杯中,他不会用冰叉,那些少爷舍不得让他在自己手上扎几个窟窿眼也就允许了用机器取而代之。
VIP的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打开,接客的笑盈盈地说:“两位先生里面请。”
两位,先前两次都只有沈泽予一人来。
阮慈向杯中倒入威士忌,酒不过冰,这是规矩。
沈泽予和顾时念相互谦让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泽予坐在了一字型真皮沙发上,顾时念则是选了单人沙发落座。
两位少爷,一个陪陪,阮慈不管将酒先递给谁都是错。不过破局的方法倒是简单。
“泽予,你怎么会想到今日约我出来叙旧?”顾时念的声线稳重而又有磁性,双手交合搭在了二郎腿上。“在名利场上混久了,倒是开始怀念之前在学校里的日子,那时候过的还算纯粹,没有这么多麻烦。”沈泽予调侃着笑笑,眼角的余光瞥向阮慈,他好奇阮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阮慈面带笑意持着两杯酒踏到了地毯上,接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不论让哪位少爷心中不悦,他都很难在ROSE里好好混下去。
阮慈将其中一杯放在了茶台上,端着另一杯递到了顾时念的面前,“这位少爷,您的酒。”
顾时念接过酒,笑着点了头。
阮慈端起另一杯献到了沈泽予面前:“沈少,前些天我看您赏脸多饮了杯这款新上的'明月香‘,猜您喜欢我便自作主张先为您倒了杯,不知是否符合这位先生的口味?”
“我随意。”顾时念举了举酒杯饮了两口。
沈泽予接过阮慈手中的酒杯回敬了顾时念。
见沈泽予眉眼间没有一丝迁怒的意味,阮慈松下口气。
“Hintarie,你倒是我见过最机灵的,去陪这位顾少爷喝两杯。”沈泽予起身去了台球桌旁,“这局我先。”
阮慈为他取了球杆后端了两杯mojito放在了顾时念面前的台上,如果面对的是沈泽予他倒是可以不避讳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可他对顾时念的背景与喜好一概不知,只能蹲跪在他身旁拿起酒杯在扶手上送向顾时念。
顾时念的目光停留在了阮慈的脸上,阮慈身上的香水味散到了顾时念的唇鼻间,好看的漂亮的顾时念见多了,阮慈这款倒是独有吸引了他。
Hintarie像是洪都拉斯之眼危险而又迷人,所言不假。
目光交接的几秒后,顾时念接过阮慈手中的酒杯,杯中浅蓝的mojito印出阮慈脸膀柔美的线条。
顾时念抓住了阮慈的下颚将他导向自己,随后将酒杯送到阮慈唇边,阮慈很主动地饮下了酒。顾时念在灌酒这块很绅士,换作是沈泽予,酒水早从阮慈嘴角淌下流到脖颈处,浸的衣领口一片殷红。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个绅士的开始。
顾时念看了一眼沈泽予,他正专注于桌上的局面。目光再次与阮慈对上时,阮慈已端起了另一杯,顾时念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去开瓶红的。”顾时念左手拇指轻蹭过阮慈的嘴角。
阮慈乖乖照做,从架上取下了三只手工制作的玻璃杯,蹲跪在茶台与顾时念之间,起了红酒塞子倒入杯中。
微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细挺腰杆看上去很软,顾时念盯了良久,直到阮慈时端起酒杯转过身来。
顾时念接过阮慈手中的一只酒杯,碰杯声与击球声共鸣,沈泽予将杆放回架上,轻轻摇了摇头:“好久没打,我技术退步了不少。 ”
阮慈起身顺势接过顾时念的空杯,让出了路。
“跟我还这么谦虚,故意疏远我呢。”顾时念起身从架上拿起自己的专属球杆,目光定在了球桌不完全完美的尼诺克,“这就是你所谓的退步。不过确实,红球还是露了点。 ”
阮慈则是趁此间隙为那只装有冰球的杯子满上明月香,又为另一只空红酒杯倒入红酒。
沈泽予慵懒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臂架在沙发背上头向后仰,原本被固定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此刻从额前落下来两缕,暗暗透出张力。
阮慈端起盛有明月香的酒杯送到沈泽予唇边,沈泽予顺势揽住阮慈的腰,饮下了酒。“明月香,beauty也香,不过——”
沈泽予将阮慈搂得离自己更近侧头在阮慈耳边低语,“你是怎么喷得起这个价位的香水的,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款近日上市的香水是由顾时念亲自命名的。”
沈泽予怀疑他,却还是点了他做陪陪。
阮慈淡淡地回答:“我戴的是真的助听器,我有残疾证。香水,是我一位姓谭的朋友送的。”
阮慈自知无需隐瞒,沈泽予若是想知道香水的来源,这对他来说不算难,实话实说,才能赢得沈泽予的信任。
“谭藉送的。”沈泽予的语气三分疑问七分肯定。“不是弈闻锦。”
阮慈听到那三字后眉目间有了一丝情绪波动,随后笑着答道:“不是。”
“你这种过于识趣的,反倒让我觉得无聊。”沈泽予松开阮慈的肩膀,手指交叉置于膝上。
“沈少爷,我知道什么会让您感到有趣。”阮慈起身拿起红酒瓶,跪坐在沈泽予腿旁,将整瓶红酒递向了他。
沈泽予轻挑了下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过酒瓶,抚摸着阮慈柔顺的头发将瓶口送到阮慈口中。大量的红酒席卷入阮慈的口腔鼻腔,随着喉结上下滚动进入胃中。
阮慈感到红酒上头后从鼻尖到耳朵都发着烫,有些难顶。
沈泽予视角中的阮慈眼神迷离,微启唇齿随着胸腔的一起一伏均匀地呼吸,眼角和鼻尖的红蔓延开来,双手扶在沈泽予的膝上,关节处和指尖泛红,就像是只诱人的猎物。
沈泽予的拇指指腹轻轻揉蹭着阮慈那比先前更红的嘴唇。酒精的刺激导致阮慈感到头痛,倦意侵占着他的大脑。阮慈将脸靠在沈泽予大腿上,半睁着有些涣散的双眼,一副被怀疑后委屈的模样。
沈泽予给他点了杯醒酒汤,阮慈这张脸在ROSE中的确算得上绝无仅有,只是酒量太差了。顾时念打球并不专心,总是有意无意朝两人那边看去,见阮慈醉了,他便又倒了两杯威士忌递与一杯给沈泽予,两人的兴致显然也不在球桌上了。
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什么德行顾时念心里自然清楚,他将阮慈抱到另一侧的长椅上,和沈泽予聊起过去,也省得沈泽于趁人之危祸害阮慈。
工作人员帮醉熏熏的阮慈服下醒酒汤,阮慈迷迷糊糊中侧身用头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胸膛随着规律的呼吸起伏。
顾时念即使自我克制,他也必须承认那千篇一律的富家子弟皮囊看多了厌了,阮慈这款勾起了心底的兴趣。
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吧。但沈泽予还是得尽快支走的,在他放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