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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碘伏、创可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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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发现，自己最近下班后溜达去墙那边，都快成习惯了。
也不是真能帮上什么忙，就是过去瞅两眼。看看那墙上的画一天天多出点什么颜色，看看那个把自己当机器人使的家伙还活着没。
沈聿是真拼。顾昀有时候都觉得，那脚手架是不是被他焊死在墙上了，这人除了上去画画，下来调色，压根就没挪过窝。脸好像更白了点，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你晚上睡不睡觉啊？”有一回顾昀没忍住，递水给他的时候问了一句。
沈聿正仰头灌水，闻言顿了一下，水珠顺着他下巴滴下来。他抹了把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顾昀一眼：“睡。”
“在哪儿睡？画室？”顾昀追问。他想象不出沈聿那种混乱的“仓库”里有没有一张能躺人的床。
沈聿没回答，把空水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又去扒拉颜料桶，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顾昀识趣地没再问。这人不想说的，撬都撬不开。
这天下午，顾昀课少，处理完手头的事才四点多。他想着早点过去，说不定能逮着沈聿吃点正经晚饭，老啃面包哪行。
他绕到墙那边，脚手架安安静静地立着，上面没人。底下也没人。颜料桶盖得严严实实，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咦？今天收工这么早？不像沈聿的风格啊。
顾昀有点纳闷，正准备走，忽然听到脚手架后面，靠近墙角堆放杂物的阴影里，传来一点压抑的、抽气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赶紧绕过去。
只见沈聿蜷着身子坐在一堆废弃的防雨布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一只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肩膀微微发抖。
“沈聿？”顾昀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聿猛地抬起头。
顾昀倒抽一口冷气。
沈聿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死死咬着，都快咬出血了。他那只攥着手腕的手，指缝里正往外渗着血，鲜红的，滴落在灰扑扑的防雨布上，格外刺眼。
“手怎么了？！”顾昀蹲下去，声音都急了。
沈聿眼神有点涣散，痛得似乎说不出话，只是松开了攥紧的手。
他左手手掌外侧，一道挺深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血，看着挺吓人。旁边扔着一把磨颜料用的铲刀，刃口上还沾着血丝。估计是调颜料或者清理墙面时没注意，划伤了。
“我靠！”顾昀骂了一句，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想找纸巾什么的先按住伤口。可他穿的是衬衫，啥也没有。
“你……你等着！别动！”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扭头就往校医务室跑。这个点，校医可能还没下班。
他一路狂奔，冲进医务室，上气不接下气：“老师！纱布！碘伏！创可贴！快！外面有人手划伤了，流好多血！”
值班的校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阿姨，看他急成这样，也没多问，迅速拿了个小急救箱给他：“够不够？严重的话得去医院缝针啊！”
“谢谢老师！”顾昀抓起箱子又往回跑。
等他跑回墙角，沈聿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儿，血还在流，脸色更白了，嘴唇都没了血色。
顾昀喘着粗气蹲下，打开急救箱，拿出碘伏和棉签，手都有点抖：“你……你忍一下，我先给你消毒。”
他小心翼翼地想去抓沈聿的手腕。
沈聿却猛地缩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恐惧？虽然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但顾昀看得清清楚楚。
“得消毒，不然感染了更麻烦！”顾昀语气强硬起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那手腕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碘伏棉签碰到伤口的那一刻，沈聿整个人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痛哼。他猛地别过头，下颌线绷得死紧，额角的冷汗冒得更凶了。
顾昀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揪了一下。他放轻了动作，尽量快速地清理掉周围的污迹和血痂。伤口确实不浅，皮肉外翻着。
“可能……真得去医院缝两针。”他皱着眉说。
“不。”沈聿立刻拒绝，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决，“不用。”
“这口子挺深的……”
“创可贴。”沈聿打断他，转过头，眼睛因为忍痛蒙着一层水汽，但眼神却异常固执，“贴一下就行。”
“这哪行！”顾昀急了。
“行。”沈聿盯着他，不容商量，“我自己的手，我知道。”
顾昀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纱布，先用力按住伤口止血，然后又翻出最大号的创可贴，笨拙地、尽量严密地把伤口贴了起来。
“暂时止住血，但你得小心，别沾水，别用力……”他絮絮叨叨地叮嘱，像个操心老妈子。
沈聿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被包得有点臃肿的手掌，微微皱了下眉，但没再反对。
血总算止住了。顾昀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他收拾着急救箱里的东西，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对沈聿说。
沈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失血或者疼痛，身体晃了一下。顾昀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沈聿身体瞬间僵硬了，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甩开。
“别动！”顾昀抓得更紧了点，语气有点冲，“站都站不稳了，还逞什么强！”
沈聿不动了，低着头，任由顾昀半扶着他，慢慢往外走。他的身体依旧很僵硬，能明显感觉到他在极力克制着躲避的本能。
顾昀叫了辆车，报了沈聿画室的地址。一路上，沈聿都偏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只留给顾昀一个苍白沉默的侧影。
到了那栋老楼下，顾昀付了车费，跟着沈聿一起下车。
“我送你上去。”顾昀说。看他那样子，爬楼梯都费劲。
沈聿没反对，只是低着头，率先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爬上三楼，站在那扇深绿色的防盗门前，沈聿摸索着钥匙。他手伤了，动作有点笨拙迟钝。
顾昀看着他费劲的样子，忍不住说：“要不我帮你……”
话没说完，沈聿已经打开了门。但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挡在门口，看着顾昀。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和疏离，虽然脸色依旧很差。
“到了。”他说。声音平静，却带着明确的逐客令。
“你……你自己能行吗？”顾昀不放心地往里看了一眼，屋里还是那么乱，“晚饭怎么办？手不能沾水……”
“能。”沈聿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谢谢。”
说完，他不再给顾昀任何说话的机会，后退一步，直接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
顾昀被结结实实地关在了门外。楼道里感应灯因为这一声闷响，迟钝地亮起昏黄的光，照着他有点错愕的脸。
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隐约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是反锁。
得。防他跟防贼似的。
顾昀对着紧闭的门板，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心里有点堵，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担心，或者两者都有。
他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什么异常动静，才叹了口气，转身慢慢下楼。
走到楼下，他忍不住抬头往三楼那个窗户看了一眼。窗户黑着，没有亮灯。
那人现在在干嘛？忍着疼收拾？还是就那么瘫在哪个角落里？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个空了的急救箱，心里那点堵的感觉更厉害了。
这人怎么就跟个蚌壳似的，稍微想碰一下，就死死合上，还拿尖硬的壳硌你一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手指在输入框上悬了半天。
最后，他只发过去一句：「伤口别沾水。有事打电话。」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直到他走到家楼下，手机都安安静静的。
顾昀站在夜风里，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也没能压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他抬头看了看城市灰蒙蒙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真他妈是个祖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