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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是被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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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漫过刑侦大队办公楼的窗,重案组办公室的手机铃声就像颗炸雷,炸碎了清晨的寂静。
谭予趴在堆满案卷的办公桌上,眼睫颤了好几下才勉强掀开——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乱了,几缕黑发从额角垂下来,扫过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连眼神都带着点没缓过来的钝重,分不清是困意还是刚被打断睡眠的烦躁。
他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衬得眉峰轮廓愈发清晰,眉峰微微扬起的弧度里还带着点没松开的紧绷,接通时声音哑得像裹了砂纸:“喂?”
“谭队!醒没醒?出情况了!”楚雄国的声音透过听筒冲出来,背景里能隐约听见工地的机器声,“城西工地那个工人!就是鞋边沾绿漆的那个,我们刚跟工地负责人核对名单,查清他叫李建军!找到他问话,他死活不承认去过老钟工作室!说就买了烟回宿舍,鞋上的漆是白天刷墙蹭的!”
楚雄国顿了顿,又补了关键信息:“对了,技术科今早复勘现场那根工地安全绳时,有个重要发现——刚才用新设备细化处理,在绳结缝隙里找到半枚陌生指纹,不是李建军也不是老钟的!我已经让苏芮在宿舍楼下盯着李建军,我在工地办公室等你,过来咱们当面审他,顺便把指纹的事跟你细说!”
这话像盆冰水,顺着谭予的后颈往下浇,残留的困意瞬间被冲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坐直身体,额前那缕碎发又滑了下来,原本蒙着雾的眼神一下就亮了,锐利得能扎人,眼尾平滑上翘的弧度里没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逼人的审视:“陌生指纹?安全绳上的?确定不是现场其他人员的?”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手机边缘,眉峰拧成结——之前以为李建军是单独作案,现在冒出陌生指纹,说明有同伙!结合上一轮排除李伟的结论,这同伙大概率才是主谋,齿轮、分尸恐怕都是对方策划的,心里瞬间涌起“差点漏了关键人物”的后怕。
“技术科排除了我们办案人员和老钟工作室常客的指纹,就是陌生的。”楚雄国的声音沉了些,“监控只拍了李建军9点05分买烟,没拍后续去向;同宿舍的人说他9点50分才回来,中间快一个小时是空白!现在多了枚陌生指纹,说不定现场还有第二个人,你赶紧过来!”
谭予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冰凉的屏幕,脑子里瞬间把线索串起来——李建军的时间空白、鞋上的绿漆、带陌生指纹的安全绳,这显然不是巧合。
他起身时动作太急,带得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随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便装外套,快步往门外走。
刚走到技术科办公室门口,就见夏星眠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出来,黑发垂落在脸颊两侧,衬得脸部线条愈发柔和,几缕碎发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他另一只手里攥着刚打印好的纤维检测报告和指纹初检记录,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看到谭予,原本还带着专注的眼神瞬间凝住,快步迎上来:“谭队,你醒了?楚哥应该跟你提安全绳上的陌生指纹了吧?我刚出了配套的纤维检测结果——安全绳上除了指纹,还沾了跟老钟工作室清代钟表防尘布一致的纤维,我把指纹初检记录也带来了,咱们路上说。”
“先说说指纹和纤维的关联。”谭予停下脚步,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落在报告上,眉峰微蹙。
夏星眠立刻递过报告,解释得条理清晰:“技术科确认,那枚陌生指纹在安全绳的绳结处,而纤维就勾在指纹附近的绳缝里——防尘布是老钟盖古董黄铜齿轮盒的,民国真丝混纺的材质,市面上很少见。我刚才去工作室二次勘查,发现防尘布边缘有个小口,纤维应该是从这里勾到安全绳上的,也就是说,留下指纹的人,大概率碰过防尘布和齿轮盒。”
谭予翻着报告,眼神越来越沉。他抬眼看向夏星眠,语气带着不容错漏的严肃:“你跟我去工地,路上联系技术科,把那枚陌生指纹加急入库比对,重点查跟老钟有齿轮交易的人;再查下李建军的负债情况,看看他跟老钟有没有金钱往来。”
“好。”夏星眠立刻应下,打开手机发消息,指尖飞快敲击屏幕,黑发垂落在脸颊旁,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两人刚走到楼下,就见迟景行的车停在路边。他修长的身姿倚在车门上,眼角那颗泪痣随着眨眼轻轻晃动,手里还拎着两个热乎的早餐袋,看到谭予,原本带着慵懒的眼神瞬间亮了些:“谭予哥,听说安全绳上有陌生指纹?我跟实验室复核完尸块伤口,也有新发现,正好跟你说。”
“上车说。”谭予接过早餐袋,指尖碰到袋口的温热,眼神里的锐利淡了些。
迟景行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后座后拿出尸检补充报告:“昨晚没注意,今早发现尸块颈部伤口边缘有细微锯齿状划痕——不是单刃刀造成的,更像钟表维修用的齿轮刀蹭的。还有个关键发现,实验室在现场的齿轮碎屑里,检出了一种特殊金属成分,比对后发现,和老钟工作室里那盒‘限量款齿轮’的成分完全一样。”他说着,指尖在报告上的成分数据栏划过,原本带笑的眼瞬间沉了,没了平时的调侃。
他指尖点在报告的成分数据栏,语气沉了些:“就是阿哲之前说的,老钟放在铁盒里、客户订制的珍贵齿轮。技术科查过,这种齿轮市面上很少见。之前现场提取的金属碎屑,一直没找到明确来源,现在终于对上了——说明凶手在现场接触过这些限量齿轮,甚至可能带走过。”
“接触过限量齿轮?”谭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里凝起思索——李建军一个工地工人,怎么会认识这种定制零件?他侧头看了眼迟景行,“你觉得李建军跟这齿轮有关?”
他心里更确定了:李建军没能力接触到限量齿轮,肯定是那个陌生指纹的人让他去拿的,李建军只是个跑腿的,主谋另有其人。
“可能性不大。”迟景行摇头,“他连基本的钟表零件都认不全,更别说分辨限量款齿轮了。而且那盒齿轮之前锁在铁盒里,老钟看得很严,除了阿哲偶然见过,没听说他跟别人提过。结合安全绳上的陌生指纹来看,留下指纹的人大概率碰过那盒齿轮——要么是冲着齿轮来的,要么是作案时不小心接触到的。”
车刚驶离大队门口,夏星眠的手机就响了。他盯着屏幕扫了几秒,眼神瞬间绷紧,立刻侧身对谭予说:“谭队,有两个重要发现!第一,李建军欠了高利贷三万块,老钟账户案发前三天有笔三万块支出,转账时间正好是李建军还高利贷的时间;第二,安全绳上的陌生指纹比对到了钟明——老钟的远房侄子,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上个月还托人从国外买过一套钟表维修工具,里面就有齿轮刀!”
钟明?还帮老钟对接限量齿轮客户?谭予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眉峰拧得更紧,立刻拿起手机给楚雄国拨过去,声音里带着不容错漏的严肃:“老楚,你在工地立刻问李建军,那三万块是不是老钟借给他的!另外让队员查钟明昨晚的行踪,重点查他有没有去过老钟工作室,或者跟李建军碰过面——尤其是有没有接触过那盒限量齿轮!”
他心里又惊又定:惊的是嫌疑人竟然是老钟的侄子,近在眼前却没早察觉;定的是线索终于指向具体人物,不用再像之前排除李伟那样漫无目的地排查了,现在只需要抓准钟明这条线。
挂了电话,谭予侧头看向正握着方向盘的迟景行,手指轻轻敲了敲副驾扶手,语气沉得很稳:“景行,前面路口找地方停一下,你直接回实验室。重点盯一件事:细化尸块伤口的划痕,根据钟明购刀订单里的参数做工具痕迹模拟,看能不能跟伤口划痕对上。有结果立刻发我,不用等完整报告。”
迟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瞬间明白过来——他点头道:“行,我到实验室就跟老张说,前面两百米有临时停车位,我停那打车回去,争取中午前出初步结果。”
夏星眠在后排立刻补充:“我把钟明的DNA样本信息也发你了,要是能提取到痕迹,直接比对就行。”
迟景行先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绕到后排拎起法医箱,只跟谭予简短交代一句“齿轮检测有结果我第一时间发你”,便拎着箱子快步去打车。路口的出租车刚停稳,他弯腰坐进去时还不忘回头冲谭予挥了挥手,衣角被风掀起,很快就随着车流汇入早高峰的队伍。
谭予看着他走远,才重新发动车子,车内后视镜里能看到夏星眠还在低头核对信息,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谭队,我刚确认,钟明昨晚8点多有过一次手机定位记录,就在老钟工作室附近的巷口,之后定位就往城东方向去了——他租的房子正好在城东。”
“够他做不少事了。”谭予盯着前方路况,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语气沉了些,“查他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看有没有跟李建军联系过——尤其是8点到9点之间,李建军去工作室的时间点太巧合,说不定是他在背后指使。”
夏星眠立刻点头,手指飞快划过平板屏幕:“已经让技术科加急查了,小张说通话记录正在调取,还有钟明的行车记录仪数据,应该能看到他昨晚的路线。对了,技术科还发了钟明的资料补充——他回国时,行李里有不少钟表维修工具,除了上个月买的齿轮刀,还有一套专门拆解古董齿轮的镊子和放大镜,跟老钟工作室里的工具型号还不一样,更偏向精密操作。”
谭予“嗯”了一声,车子很快拐进城西工地的小路。刚到门口,就见楚雄国举着手机快步迎上来,脸色带着点急劲:“谭队!李建军招了!那三万块确实是老钟借的,但他还是说不认识钟明!不过我刚拿到他的通话记录,昨晚8点15分,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了一分钟电话,技术科查了,那号码是临时号码,就用过这一次!”
“临时号码?倒挺谨慎。”谭予推开车门下车,目光扫向宿舍楼下的老槐树——苏芮正站在树旁,李建军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带他去工地办公室,单独审。星眠,你跟技术科对接,把钟明的临时号码通话基站定位调出来,看能不能跟工作室巷口的定位对上。”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李建军,心里清楚:李建军肯定是怕被报复才不敢提钟明,单独审能减少他的顾虑,说不定能问出更多细节。
夏星眠应了声,继续留在车里。谭予跟着楚雄国往办公室走,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桌上放着李建军的笔录,最下面一行还沾着点泪痕。楚雄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我刚才诈了他一句,说我们查到他跟钟明通过电话,他眼神明显慌了,但就是不肯多说,好像怕什么。”
谭予走到桌前,拿起笔录翻了两页,指尖停在“鞋上绿漆是白天刷墙蹭的”那行字上,抬头看向被苏芮带进来的李建军:“刷墙用的漆是什么牌子?工地仓库领漆要签字,你领的是哪一批?”
李建军的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忘了……当时随便拿的……”
“忘了?”谭予把笔录往桌上一放,声音冷了些,“技术科已经去工地仓库查了,你上周领的漆是灰色的,跟现场的绿漆根本不是一个批次。而老钟工作室墙皮的绿漆,是他上个月专门从建材市场买的,批号就印在漆桶上,跟你鞋上的漆完全对得上——你还想瞒多久?”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直盯着李建军,没移开半分,语气里的压迫感让李建军忍不住抬头,撞进他锐利的眼神后又立刻低下头。
这话像戳中了李建军的软肋,他猛地抬起
头,眼睛通红:“我、我就是去拿个东西!是那个打电话的人让我去的!他说只要我把工作室抽屉里的铁盒拿出来,埋到后山的松树下,就再给我五千块!我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老钟会出事啊!”
李建军抬起头时,眼眶里满是泪水,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后悔,连嘴唇都在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再也撑不住防线。
“铁盒?”谭予眼神一凛,立刻看向楚雄国,“带两个人去后山,按他说的位置找,注意保护现场,找到后直接送技术科,跟钟明的指纹比对。”
楚雄国刚要转身,夏星眠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平板,语气带着点兴奋:“谭队!有突破!技术科调取了钟明临时号码的基站定位,昨晚8点18分,正好在工作室巷口的基站覆盖范围里,跟他手机定位完全吻合!还有,他的行车记录仪拍到,昨晚8点半左右,他把车停在工地附近的隐蔽路口,大概十分钟后才开走,时间线跟李建军收到电话、去工作室的时间完全对上!”
夏星眠举着平板快步进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显然是为“时间线完全闭环”而兴奋,连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谭予接过平板,屏幕上的定位轨迹和行车记录仪截图清晰明了。他低头看向还在发抖的李建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现在证据都串起来了,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是不是穿黑色外套,眼角有颗痣?”
李建军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是、是!他当时戴着帽子,但我记得他眼角有颗痣!他还说……要是我敢跟警察说,就对我老婆孩子下手……”
他心里彻底踏实了:钟明跑不掉了,现在就等把他抓回来,给老钟一个交代,也给这起案子画上句号。
他看向楚雄国:“通知全队,重点布控城东路口,钟明租的房子在那边,他大概率会回去拿东西跑路。苏芮,你留在这继续跟李建军核实细节,尤其是钟明让他埋铁盒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落在桌上的笔录上,那行“我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字迹,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因贪婪和胁迫酿成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