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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是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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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第三遍时,池芃终于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房间里暗得像没天亮,只有手机屏幕亮着,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昨天凌晨三点才勉强阖眼,睡意还像潮水般黏在眼皮上。
他划开屏幕,是小周发来的消息,附了张刺眼的截图。标题用加粗的红体字写着:#顾晏池深夜密会神秘女子#,下面是那张车库照片的高清修复版。虽然脸依旧糊成马赛克,但长发垂落的弧度、裹在风衣里的单薄肩线,被营销号硬凹成“疑似圈外女友”的暧昧模样。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这身形看着好眼熟……肩线好利落,不像女生啊?”
“楼上别瞎猜!晏池哥哥喜欢长发姐姐不是公开的秘密吗?”
“等等!我翻到三年前《雾都》剧组的路透了!池芃穿黑色风衣的背影跟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那条评论下面已经堆了几百条回复,有人贴出对比图:池芃在《雾都》发布会上转身的侧影,和车库照片里的身影重合度惊人;还有人翻出池芃退圈前的机场图,他那时留着及肩的长发,被风吹起的弧度和照片里如出一辙。
“不会吧……是池芃?他不是退圈养病了吗?”
“池芃是谁?查了一下是个糊咖,不会是想蹭热度吧?”
“救命!三年前的CP粉突然复活了!这是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
“楼上的,别碰瓷了行不行?池芃算哪根葱?顾晏池现在是顶流!”
恶意的揣测像针一样扎进眼里,池芃的指尖划过屏幕,冰凉的玻璃硌得指节生疼。他知道,这场拉锯战该结束了。
正想给顾晏池发消息,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进来。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突然炸开,池芃手忙脚乱地接起,听筒里传来顾晏池低沉的声线,背景里混着汽车引擎的轰鸣:“醒了?我在你公寓楼下。”
池芃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的小臂起了层鸡皮疙瘩:“你怎么来了?现在外面……”
“开门。”顾晏池打断他,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有些事,该当面说清楚。”
挂了电话,池芃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顾晏池的车停在老槐树的阴影里,深色车身融进晨雾,只有车窗降下的缝隙里,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侧影。指尖在真皮上轻轻敲击,规律的“笃笃”声仿佛透过玻璃传了上来,敲在池芃的心上。
他套了件厚外套,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染过,长发乱糟糟地贴在颊边,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能坦然面对真相的人。
拉开副驾车门时,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顾晏池很少抽烟,烟盒常年是满的,只有在极度烦躁时才会碰。池芃坐进车里,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扣上,像给这场对峙按下了开始键。
“网上的事……”他刚开口,就被顾晏池递来的热豆浆打断。杯壁还温着,是街角那家老字号的甜口豆浆,他以前总爱加两勺糖。
“先吃点东西。”顾晏池目视前方,晨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的弧度描得格外清晰,“凉了就不好喝了。”
池芃握着温热的纸杯,指尖的冰凉渐渐散去。这动作太熟悉了,三年前在出租屋,顾晏池每天跑完组,都会绕远路买杯热豆浆回来,塞进他被窝里说“凉了就腥了”。那时的豆浆总是烫得握不住,现在的温度却刚刚好,像他们之间迟来的和解。
“车库的照片,是我故意让他们拍的。”顾晏池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用小号混了几个CP粉群,知道有人一直在扒我们的过往。与其等着被人捅出来,不如我自己先掀了这层纸。”
池芃的手指猛地收紧,豆浆洒在虎口,烫得他瑟缩了一下:“你说什么?”
“陈姐骂了我一整夜。”顾晏池转过头,眼底泛着淡淡的红血丝,却笑得坦然,“但我厌倦了这样躲躲藏藏。你看,现在大家都在猜是你,与其让他们胡乱编排,不如我们自己说清楚。”
“可现在大家都以为是……”池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是女生。”
“很快就不是了。”顾晏池伸手,指尖穿过他的长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但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你的答案。三年前,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认真。就像暴风雨后的海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汹涌的暗流。
池芃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他当年送的生日礼物,表带磨得发亮,却还在精准地走着。
“我病了。”池芃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雾都》杀青后,我去做了体检,医生说……是晚期淋巴癌。”
顾晏池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你说什么?”
“淋巴癌。”池芃重复了一遍,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砸在豆浆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那时候你刚拿到那个男二的角色,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眼睛里全是光。我站在你公寓楼下,手里攥着诊断书,想告诉你,可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怎么能告诉你,我快死了?怎么能让你放弃那个机会,陪着我在医院里耗着?顾晏池,我做不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那些藏了三年的委屈,像碎玻璃一样扎在心上,“你为了那个角色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试镜前一天你发着高烧,裹着被子背台词;为了贴合角色瘦了十五斤,胃药从不离身……我不能那么自私。”
“自私?”顾晏池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池芃,你知道什么叫自私吗?自私是你一声不吭地消失,是你让我猜了三年,恨了三年,是你……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哽咽。池芃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忽然就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顾晏池的身体僵了很久,才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你这个笨蛋……”他的声音闷在池芃的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有多恨你?”
“我恨你不告而别,恨你说走就走,恨你……”他顿了顿,“恨我自己没早点发现不对劲。”
“我去瑞士做了骨髓移植。”池芃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化疗的时候头发全掉光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每次疼得受不了,我就看你演的戏,看你拿奖,看你一点点变好……是你撑着我熬过来的。”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临床治愈了。我去年才敢回国,本来只想远远看你一眼,可接到《逆潮》的剧本时,我没忍住……”
顾晏池的手忽然停住了,他推开池芃,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长发。发丝柔软地缠在指尖,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所以你留长发,是因为……”
“化疗时掉光了。”池芃低下头,耳根泛红,“长出来后就舍不得剪了,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
顾晏池的指尖划过他的发尾,动作温柔。“很好看。”他低声说,“比以前更好看。”
池芃的脸瞬间红了,刚想说话,就被顾晏池吻住了。
这个吻和车库里的激烈不同,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他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豆浆的甜香,是属于顾晏池的味道。池芃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混合着这个迟来的吻,咸涩中带着一丝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晏池才缓缓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缠。“以后不许再骗我,不许再躲着我,听到没有?”
池芃点点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网上的事我会处理。”顾晏池帮他擦掉眼泪,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池芃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眼眶还红着,却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车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池芃正想说什么,顾晏池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姐的电话。
“晏池,公关方案拟好了,按你说的来?”陈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发。”顾晏池言简意赅。
挂了电话,池芃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顾晏池的侧脸,想问又不敢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豆浆杯的边缘。
“别紧张。”顾晏池握住他的手,“陈姐他们处理这些很有经验。”
十分钟后,顾晏池工作室的微博突然更新,瞬间引爆了网络。
第一条是三年前《雾都》片场的路透合集:顾晏池把自己的羽绒服披在池芃肩上,两人对着剧本咬耳朵,收工后顾晏池背着累得睡着的池芃往宿舍走……照片里的两人都还是青涩模样,却能清晰地看到顾晏池看向池芃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配文简单直接:“共事过的前辈,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用“前辈”的称呼打了个温情牌,既回应了关系,又没把话说得太满,给路人留了缓冲空间。评论区瞬间被“爷青回”“原来当年是真的”刷屏,连路人都忍不住感慨:“这眼神骗不了人啊。”
紧接着,几个有公信力的娱乐博主同时放出池芃当年的退圈声明,隐晦提及“身体原因需长期休养”,又贴出瑞士某医院的匿名康复证明(关键信息打码),暗示他当年突然消失是因病休养。评论区立刻有人带节奏:“原来不是跑路是生病?难怪顾影帝这么护着……”“三年前就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原来是真的!”
最妙的是对“车库强吻”的回应。工作室没直接否认,只发了张剧本截图,圈出陆峥对沈清辞说“你跑不了”的台词,配文:“入戏太深,让大家误会了,抱歉。” 把私人情绪包装成“敬业”,既给了媒体台阶,又暗戳戳地撒了把糖,谁都看得出来,那眼神里的占有欲,绝不止是对角色。
池芃刷着手机,手指还在发颤。顾晏池的圈内好友开始陆续下场:合作过的导演发了条朋友圈:“两个都是好孩子,当年在片场就互相照顾,现在能再一起拍戏,挺好的。” 截图被粉丝搬到微博,瞬间被顶上热评;几个流量明星也默契地发了类似“支持顾老师”“祝安好”的微博,用人脉圈的态度对冲负面声音。
“你看这个。”顾晏池忽然把手机递过来,是某奢侈品品牌方刚刚官宣的消息:顾晏池的代言合约延期三年,附加条款里加了条“合作期间,品牌方尊重艺人个人生活”。
池芃看着那条消息,忽然就笑了。原来所谓的公关,从来都不是遮掩,而是有人在背后,用尽全力地告诉你:别怕,有我在。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顾晏池的侧脸在光里柔和了许多。池芃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藏了三年的恐惧,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轻轻碰了碰顾晏池的手背,低声说:“顾晏池,谢谢你。”
顾晏池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滚烫而坚定:“谢什么?我们之间,不用谢。”
手机还在不断弹出消息,有祝福,有质疑,有惊讶。但池芃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用再做躲在阴影里的小草。
因为他的树,正为他撑起一片晴朗的天。
车缓缓驶出老巷,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车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首写满温柔的诗。池芃靠在椅背上,看着顾晏池认真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次,他们真的不会再分开了。
09
车开上环城路时,池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晏池没往剧组的方向开。挡风玻璃外的路牌闪过“青南路”三个字,他记得这附近有片老城区,藏着不少开了几十年的老店。
“我们去哪儿?”他扒着车窗往外看,路边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阳光穿过叶隙在柏油路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顾晏池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铺着青石板的窄路,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前。木质门牌上刻着“林记诊所”四个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门把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看着比他们俩加起来的岁数都大。“带你见个人。”
池芃跟着他下车时,鼻尖立刻钻进一股淡淡的艾草香。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挂在门楣上的铜风铃“叮铃”作响,柜台后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抬起头,看到顾晏池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小顾来啦?”
“林医生,麻烦您帮他看看。”顾晏池把池芃往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恳切,指尖还无意识地碰了碰池芃的胳膊,像是在给什么暗示。
池芃愣了一下,看着林医生递过来的脉枕,忽然反应过来,顾晏池还记得他化疗后留下的后遗症。三年前在瑞士复查时,医生反复叮嘱要定期调理,他总因为忙拍戏忘在脑后,没想到顾晏池替他记着。
“伸手。”林医生的手指搭在他腕间,微凉的指尖带着常年握脉枕的薄茧。她闭着眼诊了半晌,眉头轻轻蹙起:“恢复得比预想中好,但底子还是虚,最近是不是没少熬夜?脉相有点浮。”
池芃下意识地瞟了眼顾晏池,对方正低头看着柜台上的药罐,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了层柔软的金边。“嗯,剧组赶进度,睡得晚了点。”
“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包,睡前用热水泡着喝。”林医生低头写药方,笔尖划过宣纸沙沙响,“别想太多,你这身子骨,情绪最是忌讳大起大落。”
拿药出来时,顾晏池忽然在门口停住脚,望着墙上泛黄的老照片说:“林医生是我发小的妈妈,当年……我到处托人打听你的消息,是她托在瑞士的同学查到你在洛桑的医院。”
池芃的脚步顿住了。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他看着顾晏池的侧脸,对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说一件藏了很久的心事:“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林医生说你做了骨髓移植,配型很成功,我才敢稍微松口气。”
药包上的麻绳勒得指尖发紧,池芃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原来这三年,他不是一个人在雨里跑,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撑着伞等了很久。
回到车上,池芃发现副驾储物格里露出个药盒的角,是他常吃的复合维生素,瓶身已经瘪了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侧袋里翻出个小瓶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是瓶胃药,和顾晏池当年在《雾都》剧组常吃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那时候顾晏池为了赶戏总忘了吃饭,胃药从不离身,池芃总趁他不注意往他口袋里塞糖,说“甜的能压过药味”。
顾晏池接过药瓶,“你还记得。”他低头看着瓶身上的标签,忽然笑了。
“看你最近总熬夜改剧本,胃肯定不舒服。”池芃别过脸看向窗外,耳尖悄悄红了。车子重新启动时,收音机里正放着首老歌,旋律缓缓的,像他们之间慢慢舒展的沉默。
剧组的氛围比想象中平静。
场务看到他们一起走进片场时,手里的反光板差点掉地上,却只挠了挠头说“池老师早”;化妆师给池芃上妆时,手都在抖,却硬是没问一句网上的事;连最爱开玩笑的灯光师,都只是拍了拍顾晏池的肩膀,说“影帝今天状态不错啊”。
导演倒是直截了当,拿着《烬途》的剧本敲了敲顾晏池的胳膊:“行啊你小子,藏得够深。”剧本封面上的剧名还是新贴的,前几天刚从《逆潮》改成《烬途》,制片主任说怕跟别的剧撞名,现在看来,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顾晏池没接话,只是往池芃身边挪了挪,低声说:“别理他们,专心拍戏。”
池芃点点头,翻开剧本时却发现,某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第三场雨戏改在室内拍,别淋着。”字迹凌厉,是顾晏池的笔锋。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下午拍的是沈清辞和陆峥在麦田和解的戏。道具组种的仿真麦浪在风里起伏,金黄的麦穗擦过裤腿沙沙响。按照剧本,沈清辞望着远处的炊烟说:“以前总想着躲,现在才明白,有些事躲不掉。”陆峥站在他身后半步,声音裹在风里飘过来:“以后,我陪你一起面对。”
场记板落下的瞬间,池芃忽然想起早上顾晏池在诊所门口说的话,心脏像是被温水泡过,软得发胀。他转过身时,恰好撞进顾晏池的眼底,那里没有陆峥的隐忍,只有属于顾晏池的温柔,像揉碎了的星光。
“很好!就是这个感觉!”导演举着对讲机喊,“顾老师眼神再放柔点,对!池老师嘴角带点笑!完美!”
收工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顾晏池的车停在片场门口的老槐树下,他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黑色风衣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收拢翅膀的鸟。看到池芃出来,他立刻把手机揣进兜里,拉开副驾车门:“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开到江边时,夜幕已经漫过堤岸。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点凉丝丝的甜。顾晏池从后备箱里拎出个蛋糕盒,打开时,烛光忽然在黑暗里跳了跳,上面插着根数字“1”的蜡烛,旁边用奶油写着“平安”。
“祝你……康复一周年。”顾晏池的声音裹在风里,有点发飘,“林医生说,去年今天你刚拿到临床治愈的诊断书。”
池芃愣住了,眼眶瞬间热了。他自己都忘了这个日子,顾晏池却记得。江对岸的灯火在他眼里渐渐模糊成一片光晕,像三年前在瑞士病房里看到的月光。
“许个愿吧。”顾晏池的眼睛在烛光里亮得惊人。
池芃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时,指尖触到掌心的温度。他没求票房大卖,没求奖项加身,只希望身边这个人,能一直好好的。
吹灭蜡烛的瞬间,顾晏池忽然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很热,带着常年握剧本的薄茧,把池芃的手裹得严严实实。“池芃,”他的声音在江风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突然,但我……”
“我愿意。”池芃打断他,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顾晏池愣住了,睫毛上的烛光抖了抖,像是没反应过来。
池芃看着他,眼里的光比对岸的灯火还亮:“顾晏池,我愿意。不管是戏里的沈清辞,还是现实中的池芃,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顾晏池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猛地把池芃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笨蛋……”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下巴抵在池芃发顶,“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愿意。”池芃埋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忽然觉得,这三年的颠沛流离,都值了。
江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远处的货轮鸣着笛驶过,灯光在江面上拖出长长的金线。池芃忽然想起早上林医生说的话,“情绪最忌讳大起大落”,可此刻他的心跳得这样凶,却觉得无比安稳。
车子驶离江边时,池芃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简介,指尖悬在“树大招风没事我是小草”上面犹豫了几秒,最终改成了“有树在,不怕风”。
刚按下确定键,就收到了顾晏池的消息,是张微信截图。他的简介还是那三个字:“我是树”,只是后面多了个拥抱的表情,像在回应什么。
池芃看着屏幕笑出声时,顾晏池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什么?”
“没什么。”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往顾晏池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衣服下的温度,“就是觉得,《烬途》这名字改得挺好。”
“嗯?”
“烬是灰烬的烬,途是旅途的途。”池芃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轻声说,“烧尽了过去,才能好好走以后的路。”
顾晏池没说话,只是悄悄调整了下车座,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车窗外的灯火越来越密,像打翻了的星河,映在顾晏池的侧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池芃闭上眼睛时,忽然想起《烬途》剧本最后一页的那句话:“所有颠沛,都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