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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又一次发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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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瞒了我一些事情啊。”
戚氿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倒也算不上低气压,只是现在的氛围让姜遇辽感觉很不对劲。
见姜遇辽没回话,戚氿接着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不和你哥哥说那个人是我呢。”
车内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寒意被挡在了外面,什么都透不进来。
姜遇辽觉得冷的时候习惯性会把手指缩进袖口,他愣了一下,空调是开着的,并不该有冷意。
原来是紧张。
这件事要解释也很简单,签合同做交易的事情其实没必要和姜问初说,他有皮肤饥渴症这件事除了秦宁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了。
当初检查出这种情况,姜遇辽有一瞬间想,要不要告诉家里人。
医院的走廊走动的是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像他这样单独来医院看病的高中生并不多。
那个时候他还穿着校服,下课后从学校请假去医院。
医生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睛,态度随和,问他,“是自己一个来的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具体也说不清了。
姜问初刚入公司,很多事情已经占据了他的大量时间,和姜问初住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他放学很晚,书房的灯也会亮到很晚。
姜遇辽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很长时间,布料摩擦的声响持续了很久,蝉鸣聒噪,夏夜更难入睡。
灯光昏黄,姜遇辽侧头躺在床铺上,一点光亮都能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所以他没去打扰姜问初。
除此之外,也没人会来了。
…
“没事别来烦我,生病不舒服自己不会看医生么,真不让人省心。”
“了了啊,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有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么。”
“怎么除了长相之外,没有半点姜问初的样子。”
…
“嗯。”
归根到底,他只是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而已。
“你生气了吗?”
姜遇辽扭头去看戚氿的表情,很意外的,戚氿正眼里含笑,歪着头也看着他。
“生气么,其实没有,没有要生气的理由啊。”
戚氿早已经把车停到楼下,这个时间很晚,就连楼上住户的灯都没有开几个,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姜遇辽解释的话语苍白,“我哥他知道之后,可能会有点麻烦。”
“这样,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原本是想背着家里人偷偷和我出来。”
戚氿撑着头,眼睛一错不错看着姜遇辽,车厢内空间有限,根本躲不开。
可以这样理解么。
答应戚氿的时候姜遇辽没想太多,毕竟他之前也是真的有和秦宁一起过,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什么东西一点点地串联起来。
姜遇辽突然又想。
戚氿和秦宁对于他而言一样么。
秦宁和他从小认识,认识的时间有十几年,即使在上学的过程中他们有时不同班,但他们的交情也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他自己的皮肤饥渴症,不也是让秦宁知道了么。
那戚氿呢。
顺畅的思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声音充斥了脑海,扰乱着内心,怎么都连不上了。
严格来说,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差不过只有半年。因为合同的原因他们见面算是比较频繁。所以,姜遇辽自然把戚氿划入了朋友的范畴。
戚氿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也不能这么说。”姜遇辽找不到理由反驳,但这样的说法好好像带上点别样的味道,他有些不适应。
戚氿从善如流地接话,并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好吧。”
“可是我今天有点难过。”
姜遇辽问,“为什么?”
“我想你知道的,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当初是骗你的,戚慎和我的关系并不好,确切点讲,是整个戚家,好像没有想要和我说话的人。到了现在,明面上他们虽然态度很客气,只是背地里针对我的事却也做的不少。”
“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是扫把星吧。”
他知道他的身份瞒不住,却也没有刻意去隐藏。
戚氿平静地叙述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说着并不美好的经历,甚至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是微勾的,那点笑意显得讽刺。
漆黑的眼眸像是深海,透不进一点光亮。
“这不怪你,和你没关系的。”
姜遇辽安慰道。
他很意外戚氿会和他说起私人的经历,难得的坦诚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对方的直白,也因为自己的隐瞒。
“好了好了,该快点回去不是么。”
戚氿如愿地看到那双剔透眸子里些许心疼的神色,无论此刻他在姜遇辽心里是什么形象,对方一点点的触动都会让他觉得异常兴奋。
是因为他。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细微的满足。
可是不够的,这点细雨怎么能够灌溉干涸贫瘠的土地,些许的滋润都会焕生出更多的填不尽的欲.望。
怎么那么容易就心软。
“上楼前可以拥抱一下吗?”
戚氿似乎只是随意地问,玩笑般的语气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并没有要实际履行的意思。
姜遇辽没有回答,也并没有犹豫。
他伸开胳膊贴上去,呼吸到属于对方的香味,鼻尖染上了那层味道,甚至接触到的地方也是这样。
味道很淡,很快就消失了。
“下次见。”
戚氿感受着怀里的温热从无到有的过程,很轻的一次拥抱,很短暂的体验。
那抹身影在暗淡的夜色下营造了属于他本人的氛围感。
静静地注视着姜遇辽消失在视线之内,戚氿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姜遇辽对他似乎并不是毫无感觉。
*
“下一位,姜遇辽。”
被叫到名字后姜遇辽从椅子上坐起来,离开座位前还看了那盆角落里的含羞草一眼。
戳了很久叶片也没有蜷缩的迹象。
也不是所有的含羞草都害羞。
问诊室里的味道并不刺激,因为闻得多,身体已经习惯。相比较第一次来的时候,心情甚至还多了一些平和。
姜遇辽这次联系的是他一直以来的看病的医生,胸牌上挂着医生简单的身份信息。
何余,心理科。
“好久不见,最近睡得好吗?”
何余今年二十九岁,虽然年轻但资历丰富。
姜遇辽拉开椅子坐下,认真地回想了自己的情况,实际上,从他进门到现在的表现来看,何余还是能看出点什么的。
状态不错。
但有心事。
“还可以。”
“嗯,精神状态看着还行,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笔尖在诊疗的本子上摩挲出细微的响声,室内的种植的几盆绿植让人感到舒适。
姜遇辽按照自己的情况一一回答问题,之后是填表做检查。
等到再次回到问诊室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纸张翻动,就连指针转动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得格外明显。
“皮肤饥渴症的情况有所缓解,相比较之前,在睡眠以及压力大的时候渴肤的情况好了很多。或许和你提到的那个人有关系,看来,心理上还是接受对方的。”
何余翻看着检查结果,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语气缓慢了点,“只是...”
“心理上迈出这一步当然是好的,只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看开一点,保持积极良好的心态。”
“很难说这种情况会不会反扑。”
拿着诊疗单和一袋子药出门,姜遇辽站在门口缓缓吐了一口气,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外面的空气带着冬日的凉意,一阵风吹过,冷空气似乎要从领口钻进来。
姜遇辽裹紧了身上的棉外套,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口罩,只能把围巾往上拉一些,勉强可以盖住鼻尖。
身体不适,泛上清晰可闻感知到的痒意,控制不住的念头从脑袋里一个一个跳出来。
可能是因为再次来到相同的地方,曾经那些看病的经历在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像是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没曾想引起轩然波浪。
冷清孤寂的走廊、充斥着浓重消毒水味道的房间、滴滴发出声音的治疗仪器,就连看到诊断结果时那面跳动着数字屏幕都宛如画卷一样直白地铺在眼前。
毫无防备的,被排斥的回忆。
指尖被冻的毫无知觉,就连水管里涌出的水都感觉像是温热的。有些苍白的脸色被被水沁润过,露出来的面容令人心惊,皮肤白的几乎毫无血色。额头上垂落下来几缕沾着水的发丝,未干的头发上有水珠顺着滴落,从内眼角划过,逐渐汇聚到嘴唇上。
内心焦躁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更严重了,或许在再次踏入医院就逐渐累积,直到走出问诊室的那一刻攀至了顶峰。
然而,在情绪急待发泄的时候是没有出口的,心头像是攥了一团火,从中间逐渐蔓延向四肢,皮肤内层都是炙热隐忍的躁意,可伸手触摸到的,唯有冰冷的映衬着室内光的玻璃镜面。
指尖压在镜面上,手指骨节泛红。
总是平静的浅棕色瞳孔逐渐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一块儿快要融化了的冰,水润润的,还沾染着深冬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