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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双向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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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套顶级潜水服后，宋知屿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感持续了好几天，整个人像是揣了个暖烘烘的小太阳。他甚至有点幼稚地想，周自行这种默不作声砸钱砸资源的关心方式，虽然笨拙得像头深海象海豹，但……该死的受用。
然而这小太阳没焐热几天，就被周自行自己作没了。
为新海岸线加固方案，周自行已经连轴转了快七十二小时。宋知屿给他发的几条分享日常的微信，都石沉大海，只偶尔在深夜收到一两条言简意赅的回复：“在忙。”“知道了。”“早点休息。”
宋知屿对着手机撇撇嘴，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很快被担忧取代。他了解周自行，这人工作起来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自虐机器。
第四天晚上，宋知屿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周自行，他立马接起来，声音都带着笑：“周工？忙完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的声音低哑得几乎陌生，还夹着压抑的咳嗽：“……嗯。”
就这一个音节，宋知屿心里的警报器瞬间拉响，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这声音不对劲，太虚了，像是从肺部最深处艰难挤出来的，还带着滚烫的砂砾感。
“周自行？”宋知屿语气瞬间变了，擦头发的动作停下，“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没事。”那边的人矢口否认，声音却哑得厉害，尾音甚至有点发飘，“刚开完会。你之前说的那个潜点数据……”
“数据个屁！”宋知屿急了，直接打断他，心头火蹭地冒起来，又混着丝丝缕缕的心疼，“你是不是发烧了？吃药没？人在哪儿？在家还是公司？”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听着都让人喉咙发紧。周自行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立刻说出来，呼吸声沉重得透过听筒砸在宋知屿心上。
“在家。”半晌，他才挤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因虚弱而产生的罕见的不耐烦，“有点感冒。挂了，还有事。”
“你敢挂一个试试！”宋知屿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强硬和恐慌，“地址发我！现在！立刻！马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电话那头的周自行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震住了，沉默了几秒，竟然真的报出了一个地址，声音低哑模糊，甚至带着点病中的茫然和顺从。
“等着！我马上到！”宋知屿撂下这句话，直接掐了电话。他手指有点抖，胡乱套上T恤和裤子，抓起钱包手机钥匙就冲出门，甚至没顾上头发还在滴水。
晚高峰刚过，出租车开得飞快。宋知屿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心里乱成一团麻。气周自行不爱惜身体，更心疼他病成那样还在硬撑。那个永远笔挺、永远冷静、好像无所不能的周自行，怎么会……倒下呢？
一种强烈、近乎恐慌的念头攥住他——他得去，必须去。周自行需要他。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被需要了。
按照地址找到公寓，宋知屿深吸一口气，输入周自行刚才含糊报出的数字密码，门“咔哒”一声打开。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冷色调的极简空间。空荡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缺乏人气的冷清，只有一丝属于周自行的冷冽雪松味。
宋知屿心脏发慌，脱了鞋快步走进去。客厅没人，书房没人……他推开虚掩的卧室门。
周自行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片不正常的潮红。他鼻梁上还架着眼镜，但镜片后的眼睛失焦地眯着，眉头因不适而紧紧拧在一起，嘴唇干得起了皮，呼吸沉重又滚烫。他居然还想抬手去碰键盘！
“周自行！”宋知屿几步冲过去，声音都变了调，一把将他那只不老实的手摁下去，触手一片惊人的烫热。他心里的火气和心疼瞬间飙到了顶点，“你不要命了？！烧成这样还看什么电脑！”
周自行似乎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来了，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地聚焦在他脸上，反应慢了好几拍：“……知屿？”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就烧死在家里了！”宋知屿又急又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他，带着一种突破界限的、不容置疑的关心。他伸手，直接探向周自行的额头。
掌心下的温度烫得吓人。
宋知屿倒抽一口凉气，那点怒气瞬间被巨大的心疼淹没。他收回手，看着周自行因高烧而显得脆弱又顺从的样子，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和干裂的嘴唇，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那个强大、理性、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个烧坏了精密零件的机器，无助地靠在那里，甚至依赖着他的触碰。
这种认知让宋知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胀又痛，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终于……也需要我了。
“药呢？吃了吗？”宋知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软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周自行茫然地眨了下眼，像是处理这条信息都很困难似的，慢半拍地摇了下头。
宋知屿立刻转身，像只闯入陌生领地却决心当家作主的小兽，迅速而精准地在客厅电视柜下找到了家庭医药箱。他拿出体温计，不由分说地塞进周自行腋下，动作强势却又不失轻柔。
“量体温。别动。”
周自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有些懵懂和顺从。他居然真的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宋知屿翻找退烧药，又去厨房接温水。
量出来的体温吓了宋知屿一跳：39度2。
他配好药，递到周自行嘴边，眼神严肃：“吃了。”
周自行抬眼看他，目光因高烧而显得有些直勾勾的。他沉默地就着宋知屿的手，把药片吞了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喂完药，宋知屿利落地收拾掉沙发上散落的文件，又将茶几上那杯冷透的咖啡拿走倒掉。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当家作主”的气势，仿佛他天生就该在这里，就该照顾眼前这个人。
周自行靠在床头，看着他在自己绝对私密的空间里忙碌，一种陌生但又动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从来没有人这样闯入他的领域，用这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照顾他。他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习惯了一个人忍受病痛。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生病从来只意味着“效率低下”。周家需要的是一个精准、强大、从不出错的继承人，而非一个脆弱、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但此刻，在不适和疲惫的浪潮中，他竟然抓住了一丝安心感。他像是冻僵的旅人，本能地趋近唯一的热源。
宋知屿重新倒了杯温水过来，扶着他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周自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粥在熬了，很快就好。”宋知屿语气放缓，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色，心里那点气早就被汹涌的心疼取代，“现在，立刻，躺下睡觉。别让我说第三遍，周自行。”
他再次连名带姓，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周自行依言缓缓滑进被子里，长长的睫毛垂着，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硬和距离感，显得十分脆弱。高烧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掌控感，他被迫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躺下后，他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意识也开始模糊。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轻轻给他掖好了被角，动作温柔又坚定。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温热清淡的粥。粥煮得很好，米粒软烂，带着淡淡的甜味，暖融融地滑进胃里。
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宋知屿专注而温柔的侧脸，暖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睡吧。”宋知屿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扫过他混沌的意识。
在药物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周自行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而后，他似乎感觉到宋知屿正准备起身离开。
一种突如其来，源于本能的恐慌扼住了他，仿佛他一旦离开，那点难得的安稳就会立刻消失，他又将坠入冰冷和孤寂。他几乎是出于潜意识地，在昏沉中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一小片宋知屿的衣角。
力道不大，甚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依赖和挽留。
宋知屿正要离开的身影猛地一顿。
他低头，看着那只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苍白，却依旧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棉质T恤的下摆，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小孩。
他疼惜地皱了皱眉，没有抽走衣角，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床边坐了下来，让他能抓得更舒服些。
房间里只剩下周自行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宋知屿就着这个姿势，安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
睡着了周自行，褪去了所有的冷硬和疏离，眉头依旧微微蹙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灰白。
强大、理性、无所不能的周工，原来生病时也会这样脆弱，也会无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衣角，寻求那一点点温暖和安心。
这种认知让宋知屿心软的没边儿。他缓慢地伸出手，轻柔地碰了碰周自行紧皱的眉头，仿佛想将那里的所有疲惫和痛苦都抚平。
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有些高，触感却真实得让他心跳加速。
他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你看，你也是需要我的。
我会照顾好你的。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