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开始 ...
-
高三的空气里永远飘着粉笔灰和焦虑。数学老师刚发下的模拟卷还带着油墨味，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书包里——那是今晚必须攻克的堡垒，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方宇轩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熬了三个夜晚完成的方案推到桌子中央。纸张边缘有些卷曲，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见证了他的投入。
“我想做‘新中式皮影戏光影灯’。”他声音清亮，眼下的乌青却泄露了疲惫，“把传统皮影雕刻简化，用电路和光影让故事‘活’过来。”他甚至详细列出了去博物馆调研的动线，在这分秒必争的高三，这份执着近乎奢侈。
“皮影戏？博物馆？”
秦程钰的嗤笑像刀片划破空气。他敲了敲腕表，表盘反射的冷光刺痛了方宇轩的眼睛。
“方宇轩，看看倒计时！一模近在眼前，你还有心思搞文艺复兴？”他语速极快，每个字都裹着火药味，“要我说，直接定制帆布袋，找厂家一站式解决。用最少的时间把这个流程走完，然后把精力放回正轨——刷题，备考，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你他妈闭嘴！”姜鹏猛地拍桌而起，堆在桌角的卷子哗啦散落一地，“宇轩熬夜准备方案的时候你在哪？他的心血活该被你当垃圾？”
“心血？”秦程钰一把拽过书包，将那本砖头般的《五三》砸在桌上，“砰”的一声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这！才是心血！这！才是我们的命！”他指着题集，眼底布满血丝，“姜鹏，用你装满二次元的脑子想想！为这种课耽误复习，值得吗？高考后谁记得你这个破灯？它能给你加分？能让你上重本？！”
“我去你妈的——”
姜鹏如炮弹般冲过去，被方宇轩死死拦腰抱住。挣扎间水杯翻倒，茶水狞笑着漫开，迅速洇湿了散落的数学卷子。墨迹在纸上晕染，像一声无声的尖叫。
“够了！”方宇轩低吼着将姜鹏按回座位，自己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切入这片狼藉。
苏瑾年合上《商业模式新生代》，抬起头。他甚至没看地上的混乱，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定位在方宇轩脸上。
“我赞成做非遗。”他一句话让空气凝固，“但是，”话锋如冰锥突转，“我否定你的方案。”
他快速在平板上调出几个案例——极简化的传统纹样、融合AR技术的非遗展示。
“皮影戏的叙事逻辑已经与当代传播脱节。”他的分析冷静得像在拆解数学模型，“在注意力经济时代，我们要找到文化基因的最高效传播方式。这些数字化方案能以更低成本实现文化扩散。”
他的目光锁死方宇轩：
“我理解你渴望通过‘亲手制作’来获得掌控感。在永远刷不完的题海之外，创造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件，这种心情很真实。”
他稍作停顿，给出致命一击：
“但你的方案在工艺上存在硬伤——皮影雕刻需要专业训练，材料的透光性、电路布线，这些都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情怀不能当焊枪用。”
“我没说要完全复刻！”方宇轩声音发颤。苏瑾年的话比秦程钰的嘲讽更伤人——因为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会议室陷入死寂。四人各据一方，像被困在各自的孤岛上。
秦程钰冷笑一声抓起书包：“看来是达不成共识了。”
苏瑾年沉默地收起平板。
姜鹏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
方宇轩独自留在狼藉中，指尖抚过被捏得变形的方案草图。纸上那个皮影人的轮廓依然优美，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天真。
“我只是觉得……”他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空荡的教室里，“有些东西，不该就这么被遗忘。”
窗外，夜色渐浓。一场关于理想与现实的战役刚刚打响，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