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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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枫舔了舔嘴唇，慢慢收敛了笑意：“我从出生就和父母失散，在孤儿院长大，十四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仲博凡的瞳孔猛地缩放了一下，脸色骤然发白。
纪枫平静地接着往下说：“前年，比这会儿早半个多月吧，他们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的生日。然后，就在我生日的那天，他们出门买蛋糕，车祸，当场死亡。”
仲博凡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他看着纪枫，脑海中轰然作响，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飞到了九天之外。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蚀骨的疼，疼得他的心在颤抖，疼到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疼得喘不上气来。
纪枫绕过失魂落魄地仲博凡，头也不回地离开，把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逐渐消散。无比的寒意席卷了仲博凡，将他冻结在原地，让他不敢再回头，多看纪枫一眼。
走出住院部的大楼，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纪枫抬头仰望天空。初夏的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这会儿天上的乌云已经渐消渐散了，露出澄蓝的底色。
空气中弥漫着水雾，混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檐上残存的雨水汇成一道，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半空中隐约折射出斑斓的颜色。
一瞬间，纪枫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沧桑感。阳光柔柔地洒了下来，给她增添了些许温度，同时也晃得她眼睛酸涩，似乎有液体想要漫出来。
她用力闭上眼睛，无声地哽咽着，把将要倾泻出来的眼泪封锁起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仍旧如往常一样冷静自持。
“纪枫，你还好吗？你不要太……我会心疼的。”废废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中断一样。
那一晚之后，他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出声，纪枫差点儿就以为他也消失了呢。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受了损伤，说话也一直是这么个样子。
“我有什么不好的？”纪枫反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仲博凡说的都是真话吧？”
“哈？”震惊之下，废废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词，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骗他的？”
“也不能说是骗，只不过不全是真的，”纪枫淡淡地回答道，“最关键的地方是假的。”
“哦！”废废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不然的话，你……”
废废没说完的是，不然的话，你该有多难过。他不知道，如果现在纪枫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会看到，纪枫脸上的笑有多么的苦涩。
纪枫所说的，最关键的地方确实是假的，可真实的情形，要远比假的更加残酷。
不管发生了什么，时间总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不会有瞬息停留。
九号一直没有出现，仲博凡待在医院里养伤，孟川的到来确实是一个巧合，田雯也没有什么动静，纪枫每天按时上学，正常上课，到时间了放学回家，按部就班地写小说赚钱，和华阳影视的合同也签下来了，一切平静地像是废废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以前一样，平和得令她不敢相信。
纪枫喜欢这种安然，却不敢贪恋，她一刻也不敢忘记，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暗藏的漩涡。她不会忘记，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贪婪地盯着她看；她不敢忘记，她身边就藏着一个穿越者，想要杀了她；她更不敢忘记，九号是为什么而消失的。
她不可避免地一天天消瘦下去，精神状态也越来越颓靡，看起来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尤其是在看向某个方向的时候，眼底盈着凛冽的寒意，仿似雪亮的刀光倒映着冰冷的秋水一样。
一直以来，她心底里都压着一团火，一团毁灭的火。她向一个人承诺过，她会竭尽所能去克制，不会把它放出来，但她现在有点压不住了。
打破底线太过容易，坚守底线太难了，难到让她感觉自己的血肉之躯里关着一个吃人的怪物，一刻不断地咆哮着、撕咬着想要把她撕裂。
“纪枫，你又怎么了？”
孟川担忧地声音还有伴随而来的大力摇晃让纪枫骤然回神，随即她就看见孟川隔着桌子凑到她面前，整张脸几乎要和她紧贴在一起。
纪枫本能地连带着身下的椅子往后退了半米，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滋啦”声。她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就立马被周围人谴责的怒视中意识到这是在图书馆。
纪枫强行遏制住惊悸导致的剧烈心跳，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怒气：“你靠这么近干什么，吓死我了！”
“能怪我吗？”孟川也低着声咬牙道，“我都叫了你七八遍了，你就是不答应！”
纪枫怔怔地看了孟川半分钟，倏地叹了口气，身体朝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按压着眉心，无力道：“抱歉，我有点儿失神，没听到。”
孟川看她这样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皱着眉想了想，把手里的书合上，绕过桌子到纪枫身边坐下：“你还在想他？”
纪枫没说话，只是揉捏额头的手却不自觉地停了一瞬。
“纪枫，你听我说，”孟川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你那晚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那种东西盯上，我只知道，他不惜自己去救你，绝对不是要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会安慰人，不懂得安慰人，因为我觉得再怎么样我也不是你，不可能理解你的感受，更不可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就算我对你说的再多，在你心里也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只想让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孟川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举到纪枫面前：“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才半个月，半个月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纪枫盯着镜子看了一眼，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孟川，脸上带着些懵懂。
孟川又是心酸又是生气，一手把镜子安放到桌子上，一手拧着纪枫的脖子，压着她：“你给我好好看！”
纪枫看到，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隐隐发青，不带任何血色，两颊塌陷下去显得颧骨格外高耸，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像是蒙着一层灰色，头发依旧在脑后拢出一个马尾，却干枯得像是稻草……
纪枫忽然笑了：“不是半个月，是十六天。”
孟川楞了一下，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简直要气到爆炸：“重点是这个吗？我……你……”
“我管你去死啊！”孟川气狠狠地一把将镜子拎起来，朝着纪枫的头顶砸了过去，到了半空中又停了下来，“我，唉！我管你去死啊！”
忿忿地松开压在纪枫后颈的手，孟川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直喘气。正像她自己说的，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到纪枫，可让她看着纪枫这样一天天地颓废下去，她又怎么忍心？
孟川做了几次深呼吸，实在忍不住，转过身来再一次苦口婆心：“纪枫，你振作一点儿好不好？看在我那天晚上给你送到医院的份儿上！”
自从打消了对孟川的怀疑，纪枫就明白这人是个真正热心的，嘴上说的再狠，也架不住心太软。纪枫好笑得到她近前：“我没事儿，真的，你别担心。”
“没事儿？”孟川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你自己算算，这些天你有多少时间是在发呆愣神儿的？你自己摸一下，骨头都出来了！”
孟川拎起纪枫的一只袖口，把她的手臂抬到她自己眼前：“我眼看着你都瘦到脱形了，你跟我说你没事儿？”
“我发呆是因为晚上睡不好，晚上睡不好是因为天气热，因为天气热吃不下东西所以……才会瘦。”
纪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败在孟川“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表情下，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些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再插科打诨，纪枫正了脸色：“孟川，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人的思想，感情，很多时候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如果你是我，你喜欢的人为了救你不知生死，你能做到若无其事吗？”
孟川早就猜到了纪枫和那个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真正听到纪枫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一种别样的惊异。也许是以前见过的那些被鬼怪迷惑最终元气尽失的人的惨状给她的负面印象太过深刻了，又或者是她还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一直不太能够明白，纪枫为什么会对一个异类，一个危害性很大的异类这么真情实感。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那个东西和她以往遇见过的一样，是带着恶意的，哪怕他救了纪枫，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观念。
她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他在她的眼里是会害人的异类，可对于纪枫来说，那只是她喜欢着的，救过她命的爱人。
“纪枫，你喜欢他，就不要枉费了他的用心，要对得起他为你做的，是不是？”
纪枫低头，使劲儿咬着下唇：“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可我需要一点儿时间。”
“好了，不说这个了，”纪枫长舒了一口气，振作精神，“这大周末的叫你出来，是一起复习的，可不是让你跟着我为了这些事儿烦心的。”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孟川也知道，她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处。说着，起身回到原位，翻开书，“别再走神了，不然等到考试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从年级前列掉到倒数，看你跟谁哭！”
“知道了，小小年纪这么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以后可怎么办啊！”纪枫故作叹息的模样，摇头取笑道。
孟川面无表情地抬头：“纪枫，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特别欠揍？就冲你这张嘴，要是再管你，算我输！”
纪枫捂着脸笑：“你先看书，我出去透个气儿，屋里有点儿闷。”
孟川不耐烦地摆手：“快去快回。”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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