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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影灭又听笛音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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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隐从半山腰的一条山道中冲出来,着实把艾卿吓了一跳,毕竟谷底还有这么多的暗影,若是左隐也看不见,岂不是崖底为刀俎,他们如鱼肉。
随即,艾卿一看到左隐站在死亡的边缘来回溜达试探,一颗心蓦地跟着悬在半空,他忙不迭地向对面挥手摇头。
左隐本就站在山道口找他们,等他好不容易从茫茫骨海中看到艾卿,再瞧他见到自己后,如此惊喜的动作,顿时喜上心头,忍不住大吼一声:“半个徒弟!!”
艾卿:“……”我咔!我突然也想吼一嗓子……
突然想吼人的小殿下一见所有的暗影齐刷刷地望向左隐后,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他想提醒左隐,千万别过来,但是也知道,自己如果一喊,他和镜辞蓁可就死定了。
况且镜辞蓁还有伤,一张脸更是犹如梨花轻雪般寒白虚弱,艾卿不忍心去看这张脸,即使其上一双眸眼兀自深邃清潋,时时给他一种顶立天地的踏实感,但是镜辞蓁伤得多重,他自是知道的,总不能真让帝君把命搭在这儿。
可是,他也不能看着左隐找死。
思量片刻,艾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双手不禁暗自收紧,等他又转眸望向在想办法下来的左隐后,终是一咬牙,猛地冲了出去。
镜辞蓁大惊失色,当即重重地咳嗽起来,差点被小傻子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艾卿才不管气死谁,他冲着一众暗影,大声吆喝:“喂!看到我了吗?有本事就来抓我呀!”
许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那些暗影听到喊声后,立马转身对着他。这些冷森森的甲胄中并看不见人,艾卿却兀自觉得有寒刃霜刀自空灵的躯壳中射出,直楞楞地逼近他。周遭幽绿的灵光更如诡怖的暗爪,好似随时都能将他拖入无尽的邪魅之地。
艾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怔忪刹那后,极不容易地唤醒冷僵的腿肢,惶然向后方急飚。奈何脚下遍野碎石遗骨,他就算动作再迅捷,也不如那些囚灵暗影动作快,片刻后,他们已追至身后。
左隐原一直在找下去的路,待他看见自己半个徒弟像疯了般在崖底狂飙,心里顿时泛起嘀咕。然而,等他盯见门道处的骨笛时,当即如醍醐灌顶般,急慌慌暗唤风燃溪。
方才艾卿和镜辞蓁堕崖之后,他带着风燃溪在崖谷附近兜兜转转,寻找进崖谷的路,当找到一条暗道时,他生怕此路不通,或是有什么险关,便嘱咐风燃溪留在暗道口,若是有什么事,他再唤他。
可是,他已默念风燃溪的名字超过三遍,也不见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艾卿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铠甲声,不禁惶恐大惊,以至于一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下子跌撞戳地。旋即,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去给阎王爷拜个早年时,一瞬浸寒的蓝光忽地卷携住他,速地掠地飞身,退后几步后猛地坠下。
镜辞蓁几乎用尽力气,才驱动咒法,义无反顾地冲向他。因法力不支,落地之际,他又唯恐艾卿被崖底的石骨伤到,当即毫不迟疑地翻身,以自己为盾,竭力护好怀中的人。
艾卿看着身下忍痛的面容,心口瞬间被拧了一下。他慌促起身,发狠地抓起一截兽骨,岿然挡在镜辞蓁前面,与一众暗影冷冷对峙。
可他到底不是什么小说世界的侠客鬼仙,在这么多执剑挥刀的人面前,他握着骨头的手控制不住地打颤,手指也因用力白如残雪,托衬得那枚洇紫的指戒都紫堪发黑,仿若只有燃烬天地,才肯罢休的狠戾的业火,蕴藉无法思量的邪煞。
艾卿咽了口凉气,呼吸更是压不住的沉促。随即,就在他刚欲冲出之时,一击猩红的光刃忽然间自门道处的骨笛内蹿出,所经之处,暗影殆灭无痕。
与此同时,一人猛地拉过他,紧靠在一侧的崖身上。等那道红芒散尽后,艾卿急慌慌定眸,顾不得去看身旁的一抹清意,仅惊惶大喊镜辞蓁。
这时,对面突然传来左隐的声音,大声回应道:“别喊了!他还活着呢!”
艾卿一听,立即循着声音奔过去,等看到被左隐带到碎石后的镜辞蓁时,虽卸下忧怖,却悲上心头,忍不住跪地抱紧镜辞蓁,缄默不语地把脸埋在帝君颈窝处。
许是被某人的热泪烫了一下,镜辞蓁微微蹙眉后睁开眸眼,然后敛藏喜色,稍显无奈地抬手覆上他后额,安抚道:“我没事,死不了的。”
艾卿听到他虚弱的回应,急忙起身,忧心道:“你别说话……”接着,似是想到什么,急慌慌对左隐喊道,“大仙,你不是说你略懂医术吗,你快看看他的伤!”
左隐还未应声,一声朗明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这有治伤的药,先给他服下。”
风燃溪说着,将一影青小瓶交给艾卿。艾卿愣了一瞬,忙诚谢接过,喂给镜辞蓁。左隐倒是不在意镜辞蓁伤势,毕竟帝君活了万年,当过神,做过人,糊弄过鬼的,天地间八成还没有敢收他的阎罗殿。
他仅是心里纳闷,到底是因崖底咒法阻挠,还是风燃溪又与其他人缔结咒约,他唤风燃溪的妖咒怎的就不灵了呢?而且,这次幸而风燃溪担忧他,才跟进暗道寻他,否则,他还真无法触动骨笛上的咒法,救下崖底的两位。
“左隐大仙,你和燃溪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听到艾卿问,左隐暂将满腹的疑窦放下,随口应道:“这不看到你殉情了嘛。”
艾卿一听,明知左隐玩笑话比废话还多,耳根却仍没来由地发烫,斥怪问:“您老能好好说话吗?”
左隐讪讪然笑笑,难得一本正经道:“我和燃溪本在日坛那边逛游,结果看到西方这边火光冲天,我一猜,就是你俩出事了,不过,等我们赶到时,你俩还是跳了这囚灵谷,之后,我和燃溪便想办法进崖底,再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你们在崖边,有没有见到什么人?”镜辞蓁突然问。
左隐细细想了想:“没有……怎么?这里还有别的……人?!”……你确定是人?
“没有,”镜辞蓁若有所思道,“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左隐望着门道前,缓缓道:“离开这里之前,先把前面那骨笛取了,如果我没看错,那就是月商门大祭司的遗物,不过,骨笛上面还有别的东西,一时半会儿的八成取不到,我们不如先待在这里,等帝君仙体好些,再想办法拿到骨笛,况且,骨笛附近还有囚灵的咒法,也能压制魂念,大可不必忧心。”
他说完,悄然看了眼艾卿,见他只在意镜辞蓁,根本不疑虑他们说什么,便兀自觉得,当真傻人有傻福。
随后,有傻福的小殿下被左隐忽悠加拖拽的去了靠近骨笛的地方,左隐告诉他,风燃溪可以照顾帝君,而他待在帝君身边,反而会让帝君心神难安,所以,倒不如来守骨笛,况且他还能看见暗影,一旦有啥动静就吆喝一声,有备无患。
艾卿觉得有理,便郑重地应下了。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左隐为他寻的一处石骨宝地上,左手一个兽物的头盖骨,右手一个大棒骨,击骨明愿,颂骨祈福。而左隐则在他旁边,找了处更舒服的地方,无所顾虑地躺尸。
在左隐与艾卿离开之时,风燃溪默然须臾,突然对镜辞蓁道:“我比师父早赶来崖边的时候,看到过一个黑影,只是周围暗淡,看得也不真切。”
镜辞蓁本闭眸凝神,听到这一句时,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随即微微颔首后,只仅顾养神。
艾卿待的地方并不能看到镜辞蓁那边的情况,他来回扯着脖子瞧过几次后,便黯然神伤地放弃,继续百无聊赖地敲骨头,偶尔看一眼不远处的骨笛,倒还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然而,待他盯过一会儿后,左手忽然又如在喜染镇的月旨庙一般,些许发烫灼身。
艾卿自以为是因镜辞蓁受伤,他着急上火的缘故,于是,并没有在意。等过了一会儿,他又用骨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脑门,转头盯着身旁的左隐。
左隐那酣睡的模样,真如没心没肺一样,艾卿撇过一眼,就嫌弃加羡慕地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他刚欲收回目光,却不经意间看见了左隐无意折起的宽大衣袖下的手。
当然,这只枯枝败叶的手不足为奇,只是手腕上似乎有一圈红痕,艾卿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以他的记性,又死活记不起来,便只当是自己记错了。
艾卿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笛音突然划过他耳畔。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左隐,但是左隐鼾声阵阵,明显还在熟睡,而且,以左隐大仙的资质,也不屑吹这种让人耳沐清风的仙乐。
之后,艾卿寻不到笛音的源头,不由地盯向那只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