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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临近除夕,无殇居住的小街渐渐热闹起来。她本要跟着大家一起忙活来忙活去,但总是将一切都搞砸,于是便放弃了。阿笙某日过来往她怀里塞糖,边塞边嘱咐她不要被夏幽发现这些糖。

      那个偷摸着塞糖的样子特别可爱,无殇便破天荒地夸了他几句,没想到阿笙被吓着了,他先是面红耳赤,然后拔腿就跑,下楼梯时还摔了几下。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无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便隔着远远地,大声说:“你莫怕,我没有不怀好意,惊到你了实在抱歉。”

      “不是殿下的错,殿下莫要多想!”阿笙捂住自己的小胸口缩着脖子坐在门后答道。一直以来他对无殇都是持敬畏之心,而敬畏里的“畏”是占多数。无殇那样夸他可爱,说实话,他会觉得无殇下一秒会吃了他。

      “你还好吗?”无殇走下楼梯慢慢移步到阿笙门前。

      “好的很!好的不要不要的!殿下去藏糖果去吧,否则就该被夏幽大人抢走了。这些糖果是秦大人精挑细选的,阿笙是想让殿下多吃点才带来那么多。若是被夏幽大人抢了,就……就……”

      “好,听你的。我去藏起来,只要我没吓着你就好。”

      “嗯嗯嗯!”

      稚嫩的少年音,坚决里带着轻颤。尽管隔着门,无殇还是能够想象到阿笙那肉肉的脸上有何表情。

      这性子,和他主子真是天壤之别,无殇感叹。

      听她的脚步声慢慢离去,阿笙悄悄打开门,才开门,却看她回眸。

      “你真的,有点儿可爱。”

      无殇翘起唇角。

      她在笑,她居然在笑!她居然对自己笑了!

      天大的荣幸!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阿笙紧张地抓着门,啪地一声,把门关上。门一关,他就坐在地上。他开始捂自己的嘴,他开始难过,他开始哭。喉咙痛,他低头揪自己的衣角,眼泪如潮水般从眼眶里奔出。

      “如果,如果我们早来见你该多好。”
      “如果你早早地看看这个世界该多好。”
      “如果你不是你该多好。”

      阿笙粗鲁地擦眼泪,一想到她笑了,他就开始手足无措,不知该擦眼泪还是该不让自己继续哭。

      “审判大人快来了,花快谢了,我们不想你那么快走啊!你还那么小,你还有那么长的路没走过,没看过。你还要回青城看看那些等你的孩子,你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去看更高的山,看更长的河,还要看你从没看过的雪。不要,不要,不要那么快,就……就走啊……”

      “我们都欠你,所有人都欠你,为什么都还不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这会是命运,为什么没办法选择,为什么从开始便注定了结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阿笙抱着头不停地流泪,他怕她听见,也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仿佛在过早地煽情,又仿佛恰到时机。

      除夕那晚,夏幽披着厚厚的貂皮披风带了几瓶酒来到无殇屋里,非逼着无殇喝酒。酒温了,可无殇想看书嗑瓜子,就拒绝了。

      “你喝!不喝完我就不走!”夏幽大口吃着精美年夜饭怒道。

      “反正今晚要守岁,你不走也好,正好可以向你讨压岁钱。”无殇半躺在躺椅上,一只手慵懒地伸着烤火,玄靛卧在火炉旁异常惬意。

      “老大不小了,还问我要压岁钱?再说,你觉得我有钱吗?”夏幽吃几口后擦擦嘴,一屁股坐在绒毯上冷哼一声。
      他瞟一眼火炉,拿起火棍将红薯翻了个面,又道:“再说,论辈分,你也先得问锦初要,然后再问我要。哎,不对不对,要先问司旻要才对。他给了你,然后锦初给你,再然后我给。司旻要是不给,我们啊就不能先给,要不然,不合规矩。”

      无殇把小毯子往身上盖盖,捞起玄靛将其捂在怀里,道:“司旻啊,他不在。”

      夏幽抓起一把瓜子嗑着,说道:“对哈!他不在!他不在你就得不了他的压岁钱,然后我们就不能给你压岁钱!你说对不对?”

      无殇挑眉,道:“你就是不想给,还说得冠冕堂皇。堂堂俊美帅气的夏幽公子,居然是那么小气巴拉。”她睁大眼睛直视夏幽,然后,翻了个标致又大方优雅的白眼。

      小气巴拉?夏幽委屈,哭腔将现,“小气?秦无殇你这个坏女人!你咋能说我小气!我今天带的这几瓶酒,是这长安城的几位富家子弟送我的,我一直都藏着呢!因怕自己忍不住喝了,还让孟极给我放的远远的,就为着今晚除夕,和你一起喝酒来着。这是好酒啊!你识不识货啊!拒绝我的好意我的真心还要拒绝这好酒!我,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那样委屈的模样让无殇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于是无殇道:“好好好,我一会儿喝。”

      “我生气了!我不让你喝了!”夏幽叉腰耍起脾气。

      无殇摸摸怀中的玄靛,哎了一声,道:“真是热脸贴冷屁股啊,人家不让我喝,那我就不喝了呗。”

      下一刻,几瓶酒被掂到她身边,听见夏幽气急败坏道:“喝喝喝!我让你喝行了吧!你事儿多,咋就你事儿多!”

      无殇看一眼那酒,问道:“深深哪里去了?”

      夏幽白了一眼无殇,把脸扭到别处,不答她。

      “我藏了些许多美味,想等人来齐了好一起吃。”

      “藏哪了?”一听这话,夏幽猛地拍了一下地面,目光紧盯着无殇。

      无殇抚摸玄靛的毛,侧着头,等待夏幽的答案。

      夏幽切了一声,不满地扒拉红薯,然后道:“深深,深深他们还在路上,过一会就来了。藏哪了?”夏幽放下火棍好奇道。

      无殇指了一个方向,夏幽立刻起身去寻。看他寻到后立即享受的样子,无殇道:“留着点,大家还没尝尝呢。”

      “他们什么没尝过啊,不用留。”

      无殇道:“那你什么没尝过啊?从我见你那日起,你便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夏幽解释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哎,提到初见,哎呀,这一晃,那初见竟是十几年前了。”他把食物放下,走到无殇面前,坐下,道:“第一次见你啊,你就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矮的很呢。

      “怎么,十几年,就那么一晃过去了。”他眼里有烛火的闪动,潋滟的光,以为有轻微的水汽覆在那眸子上。
      似有不安的心跳声跃在寂静的房间,将要夺口而出的话被满天繁星咽下。暗夜来临,该是阖家欢乐的时刻。

      “吾家有女初长成。”他笑笑,用手指头点点她眼角的泪痣,“长大了,真是长大了。”

      无殇见他有点伤感,便拍拍他,道:“你这样伤感,跟我要出嫁似的。今儿除夕,别造些伤感的氛围。”

      夏幽撇嘴道:“小丫头片子,水木宫还没进呢,就想着要出嫁啊!这么心急,真是女大不中留。”

      无殇懒得与他解释便答:“那是自然,同龄的姑娘,都抱娃儿了呢。”

      夏幽拍她胳膊,道:“想什么呢,还抱娃儿。这人间可没人能配得上你,你最好别那么心急出嫁!”他想再多说些什么,可却觉得已经到不了那个日子,略有难过,低声说:“真有那么一天吗,有的话,该多好。”

      无殇没听见,问他在说什么,夏幽欲回答,却见无殇迅速站起。夏幽不明所以,问:“咋,咋了?”

      “有人开门,像是深深。”

      夏幽看一眼门,门没开啊?难道她指的是楼下的门?那么远,再说,他没听见有开门声啊。

      “喂喂喂,无殇……”夏幽话还没说完,就眼看着无殇跑了出去。

      楼下门口,白发少年提着灯笼关门,然后慢慢转身。少年看见站在楼梯尽头的姑娘在望着他,他握着灯笼向前走几步,轻轻地笑了。

      无殇抱着猫,回了一个笑。

      那一瞬间,强烈的光突然飞至屋外,世界像是急骤而来的风雨朝地面袭来,下一刻,七彩的光罩住这座房子,奔腾的云雾将四周淹没。而后,金色的结界破碎得之余一缕烟,诸神对峙,房屋内,楼上楼下,少年与姑娘相望。

      “深深……”夏幽在无殇身后唤了一声。

      “深深。”无殇在夏幽话落的那一刻平静出声。

      “不要动。”无殇慢慢走下楼梯。

      夏幽拉住她的手,无殇却立刻用力甩开。

      “我说过,”无殇一步一步地不安地走着,“以后不准受伤。”

      离深深还有一点点远,无殇觉得她离他快近了,却见深深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过的!你难道忘了吗!”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冰冷,极具威慑力,也带着她素有的威严。

      无殇稍微加快步伐,却见深深又退了一步。

      “无殇,让深深走。”夏幽在无殇身后说。

      “深深!”她伸手指着他,眼里涌着冰冷而又浓重的寒气。

      白发少年身后的门亮起变幻不停的七彩光,那变幻的样子,像极了前些日子看到的七彩云。少年白皙的脸映着彩光,杀戮的声音响在耳畔,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姑娘,再后退一步。

      “你……”她已怒不可遏。

      无殇生气了,深深再望她一眼,握着灯笼再退一步,身子从木门穿过,加入这场似在预示着游戏尾声的战役中。

      手中的灯笼化成长剑,四周是个新的世界,群山环绕,脚下生着绿草,高贵的神们优雅而又无情地战斗着。

      深深知道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是,他想,他想让她看到她等了那么久的雪。因为她不会再有来生了,再也不会有了。

      他还要拼命地活着,因为她要他陪她一起看。他失约过,这次,他不会了。

      “深深!”

      深深穿过门的那刻,无殇朝门那里冲去,迟了,他终是走了。夏幽拼命地想拉她,她拼命地甩开他的手,最后她跌倒在门那里。她捶了一下门,沉默许久。

      “夏幽,你们……”她跪着,用力忍住眼泪,声音却止不住地沙哑。

      “你们到底,陪着的,爱着的,拼命守护着的,是谁?”她低下头,咬着唇。

      “不是我,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

      无殇不想承认,一直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想承认那些陪她笑的人,为她擦眼泪的人,看她长大陪她长大的人,其实都不是因为她是她。她不想承认她是可悲的,不愿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比如,比如刚才。

      一个人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或许会想方设法地去寻找答案。可是,她不愿,她不愿过早揭开那个谜团,揭开,揭开就意味着梦醒了。

      那个虽然被父亲“遗弃”着,被笼子禁闭着,却还是有人在她身边陪着,陪她看云淋雨,逗她笑惹她生气的梦,醒了。
      是梦就会醒,所以不要醒,她要积极配合他们,假装不懂那些谎言,忍着想要知道的欲望去配合他们。

      无殇怕不配合他们表演,他们就会离她而去,她不想他们走,她害怕一个人。够了,真的是够了,孤独够了,一个人够了,一切都够了。

      她开口问的时候,就是梦将醒的时候。她出手阻止的时候,就是开始失去的时候。她本想推迟,或是一辈子也不去问,不去阻止,但是,如果再不问,她觉得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无殇……”夏幽凝望着她的背影,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想不懂事一次,这么多年了,就这一次不懂事好不好。”无殇对着门低着头,语气里满是乞求。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尽情拿去好不好。你不告诉我真相,那就让我亲手揭开好不好?”

      “无殇,不行。”夏幽深吸一口气残忍地说,这扇门不能开,对于无殇而言,外面就是生命的终点。

      “求,求求你们。”

      她在说求求你们,她是在对那些从小到大,她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天仙般的人说的求求你们。

      “不行的,无殇。”夏幽试图去拉她的手。

      “不,不,我不要这句话。”她双手抓着地面,仿佛想要将地面挖出个洞。

      “我不要。”

      我要知道,我到底是谁!

      “无殇!无殇!”

      倔强的双手推开了门,夏幽用力拉着她,却还是被带出了房间。

      昏天暗地,诸神打得不可开交。

      无殇,你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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