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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河水 ...

  •   王婶啊,起码被我尊重和信任过,心里千转万念,我给她保留最后一丝面子,我模仿平常,却牵强的很:“知道了婶,怎么着也不会忘了你。”

      王婶满意极了:“我就说,招娣会回报我的。”

      回报你,所以我要甘愿嫁给王飞翔,回报你,所以我要被当成牲畜,回报你,所以我要乖乖生儿子。

      我心里的嘲弄到达顶峰,又无能为力。

      我开始转移注意力,偷听我爸我奶讲话,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差点气死。

      我爸和我奶在说我姥姥,我奶掰着二姑家偷的酥糖,品了半天,好长时间才舍得又捏一口,她的三角眼眯成两条缝:“青梅妈终于死了。”

      我爸蠢的一根一根数手指头,油光发亮的大饼脸狡黠得意仿佛占到全世界最大的便宜:“吴青梅她妈死了,咱家以后能省一大笔钱。”

      我奶哈哈大笑,兴奋的拍大腿,恶毒的露出漏风的大门牙,等笑够了,她夸张的阴险诅咒:“我就说嘛,生不下儿子的女人短命。”

      我知道他们是特地说给我听的,王婶看我情绪不对劲,又拉着我的手到他们跟前装老好人,她悲愤激昂:“菊阿姨,干啥这样说呢,去世的人为大。”

      我奶顺着她的话茬,说自己错了话。

      他们一唱一和,一方面想叫我乖乖生儿子,另一方面给王婶添彩。

      生不下儿子的女人短命,嚼舌根的女人才短命呢。我心里默默诅咒我奶,对这个血缘关系上的亲人没有丝毫感情,只有满腔恨意。

      她毁了我的自尊,我的思想,我的一辈子。

      我眼里翻滚的汹涌没人注意,我奶存心刁难我,她装出严厉长辈的样子:“招娣,你妈这几天不回来,我明儿早上要喝鱼汤。”

      我垂下眼眸,还是觉得委屈,喉间哽咽,眼里一层雾气:“家里没有鱼了。”

      我奶达到目的,她又拿今晚说事,威胁我不想法子就跑到那男娃家闹,她几嘴一问,估计就能打探到李常丰。

      我怕连累到他,央求道:“我来想法子成吗,你不要乱来。”

      我奶牛气冲天,满意的鼻孔看人。她靠在椅子上,两手环抱:“像你这种贱货,就要男人管。”

      我不再理会,光着脚去厨房找到渔网和饲料,我捏着鼻子,尽量忽视腥臭味往河边走。

      尽管雪化的差不多了,地上的冰碴子和挺硬的泥土还是冰的吓人,我今天没舍得穿棉鞋,想回去缝一下,留下年上学的时候穿。

      我走的很远,直到双脚疼的没有知觉,才隐隐约约看到起雾的河面,上面还有一层薄冰,我蹲在河边,用旁边的石头在冰面上敲了个大洞。

      扑通一声,石头沉底,我又等了一会,将渔网摊开,放入饵料。

      渔网渐渐探入河底,我给它拴在脚踝上,不断哈气搓揉冰凉的手。

      手上冻疮痒的钻心,我手心里的厚茧不小心把某个冻疮刮破,又疼的刺骨。我用胳膊擦拭流出来的血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不记得在河边坐了多久,总之换了十几个姿势,腿还是冻的发麻僵硬。我的胃又开始抽搐,河边的腥臭味令人犯呕,我把渔网捞上来,里面空空如也。

      我又试了几次,饵料泡发了,渔网空空如也。我心里升起一抹落寞,重重呼了一口气,找冰层厚的地方四肢着地,去河中央捉鱼。

      夜深人静,无人进入荒野,我又敲开一个小小的洞,冰层咔咔断裂,我不敢动弹,保持四肢着地的姿势,祈祷裂缝不要延伸到我这边。

      运气不错,我稍稍沉下肩膀,把渔网抛下去,没会儿,渔网有重量了,我心头一喜一一

      有人晃我的肩膀。我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阳光刺眼,我不适应,用手遮了一片阴影。

      我在岸边睡着了,皮肤还有枯草刮烂的地方,我奶面色不悦。我忙把渔网拽出来给我奶看:“里头有鱼了。”

      果然有两条肥硕的大鱼活蹦乱跳,鲜活着呢。

      我奶没有骂我,扯起渔网,嗔怪我:“女娃子睡搁外头像什么样子,快回去。”

      我奶第一次跟我好声好气,我不知她什么目的,跟她保持一段距离。我奶把两条鱼掐在手里,等我到她身边,她说:“你的棉鞋我给扔了。”

      原来如此。我打算下学期穿我妈的旧草鞋,我正想着扯什么借口,我奶又说:“那个底子烂了,我给你拾了新的。”

      本来让我高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变得刺耳。在她心里,钱能换我的命,如果铁公鸡无缘无故拔毛,不免让人惊悚的慌。

      我决定到家再拒绝。

      我家今天的气氛和谐,我妈竟然已经回来了,没有丝毫悲伤,反而带着恬静的笑。她忙活做饭,先催我去洗手,又开始杀鱼。

      我诧异地问:“妈,你咋回来这么早。”

      我妈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猩红的血水印在白色围裙上,有点渗人,我妈跟昨天判若两人:“没啥事,你姥已经送去医院了,我过几天再去照顾她。”

      她动作很麻利,两条鱼开膛破肚去内脏,就放在盆里泡着。她脱了围裙,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拍拍我的脑袋:“快洗手,跟妈吃饭去。”

      大桌上有几个精致的小盘子,白面馒头,小炒,香肠排列整齐,我没敢动,消化发生的一切,等我妈洗干净另外的手,她拖着弟弟的襁褓,给我夹了一个白面馒头。

      我看了一眼我奶,我奶没有像往日一样掀桌子或者催我干活,她啃着馒头,询问我妈我的学费。

      我也一点一点挪到椅子上,蛮不自然的绞手,确认没人把多余的目光分给我,我才小心翼翼拿白面馒头。

      热乎乎香喷喷的馒头残留刚出锅的水蒸气,我撕了小半,又偷偷瞟我奶一眼,等她没反应才敢往嘴里塞,白馒头越嚼越香,我却噎得慌。

      我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我把筷子上的咸菜油均匀抹在馒头上,尝了这绝世美味,我怀疑我是在做梦。

      我妈给我夹了两片香肠,奶奶低着头,我迅速馒头夹香肠,不暇思索塞进嘴里,食物体积太大了,逼到我嗓子眼,我呛的直咳嗽,感觉食物快到鼻孔里了。

      我强行咽下去,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妈被我逗笑了:“这么急干什么,慢慢吃。”

      我头一次在家吃新鲜的馒头,哪敢慢慢吃。我奶起来,端着自己的碗进了厨房,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好吃懒做老女人今天不仅去找我,竟然还舍得走路自己洗碗。

      这张桌上没有虐待过我的人了,我又干吃了两片香肠,齁嗓子,荤油扒在嘴里,我光觉得腻。

      我惊奇的发现我的胃不疼了,不会吃到刺激性东西就呕吐。对于没怎么吃过饭的我来说,好东西越吃越饿,我感觉没饱,又拿了半个馒头。

      我奶刚巧回来,看到也没骂我,回她自己的屋了。

      桌上没菜了,我用馒头蘸着咸菜油和香肠油吃,也出奇的美味。

      我奶窸窸窣窣的翻找东西,把一个黑色小盒子扔到桌上,我听到声响,吓的条件反射闭了眼。

      我奶没有想象中的暴躁,她问我妈:“这些钱够不够?”

      这是我奶藏家当的盒子,我妈轻车熟路的打开,点了点里面的钞票,对我奶点点头:“够的,还多了不少呢。”

      要给弟弟买什么东西吗,才要把压箱底的钱掏出来。徐金宝最后到了我怀里,我头次抱弟弟,他好小,香喷喷的对我咯咯笑。

      我妈和我奶叮嘱我在家好好呆着,她们有事。我把剩下的盘子洗干净,戳了戳弟弟的脸,他皮肤嫩滑,痒得四处躲。

      我学着爸爸的模样逗他,用手轻轻滑他的脖子:“金宝金宝。”

      他笑的声音更大了,嫩红色小嘴吐出牛奶的香味,咿咿呀呀乱叫。他伸出小手在空中飞舞,短短粗粗的手指反击,抓我的胳膊。

      婴儿的指甲又薄又软,抓的我痒痒的。

      原来我不会晦气的让弟弟不开心。

      我反应过来另一个震惊的点,我奶居然让我抱弟弟,还把我和弟弟单独留在家。上回才因为我没给弟弟伺候好大打出手,怎么一下子都忘了。

      今天的一切太叫我不可置信,我甚至认为她们被换了魂。

      我才看到我坐的凳子底下有一双棉鞋,应该是我奶给我拾的,它没有破损,只是表面的绒毛脏兮兮的,不过对我来说跟新的一样。

      我找绳子给弟弟系在背上,去外面的破烂架找了个最破的抹布,沾了点水,小心翼翼擦干净棉鞋。

      我试了,刚好合适,也很暖和。我给鞋和绳子放回原位,继续哄着弟弟,弟弟笑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他听不懂我说话,把我的手指塞到他的手掌里:“咋这么爱笑呢,以后姐姐喊你笑笑吧,不叫金宝了 ”

      大概是我跟他说话,他笑得更大声了。我也跟着笑,所有阴霾一干二净,我怕他着凉,轻轻将他的小手塞回襁褓里,他应该是脸上有地方痒,夸张的摆弄表情。

      我又觉得好玩,试探性用小拇指甲抵在他的鼻子上,“笑笑,是这里痒不?”

      他不动了,我轻轻给他揉了揉鼻子,他打了个喷嚏,又开始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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