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雨中知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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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两人，一个从京城来，一个是奚家家主，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尤其是面前神情冷淡的奚长漠，不了解奚家的人都听过一则传言。
‘奚家独子奚长漠十七岁弑父’，再清心寡欲不屑听街头流言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但春城那边整整查了一年时间都没查出奚长漠弑父的证据，后来不知道为何不了了之，奚家主也更变为奚长漠。
这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此次前来也不知目的为何，夏续断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完不舒服后便行礼告辞。
“夏老板，实在受不住可以来找我，我的侍从里有不少人擅长医术。”
秦随含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续断提不起力气回他这句明显不正经的话，之前不提不觉得，如今真感觉身体有些疼，尤其是小腿和膝盖，发着一种长久运动后的钝痛。
路过奚长漠时，他习惯性抬眸看一眼却直接撞进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以及藏在衣领下只露出边缘的淡青色刺青。
下意识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推门离去，咣当——门彻底关上，他掩面轻咳两声，侧头神色平静。
里面，齐冬眠的声音最为明显。
“秦大人，奚家主，要不坐下聊？”
“这茶可是上好的碧螺春，两位边喝茶边好好谈谈？”
“别别动手啊！这小院本官，不是我还要呢！”
“两位！”
夏续断收回目光又咳了两声，不再理会院子里的打斗声，今日的事很明显，秦随与奚长漠不对付，但因何而不对付就不知道了。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外走，他想了想方才两人的对话，难不成是因为奚长漠所提及的京城高官被秦随端了一事？
他也听过此事，只是被端的高官姓朱，祖上八辈都与奚长漠无关，没道理因此与秦随结仇。
或者是因为奚长漠弑父这一则传言？秦随是皇上的亲信，奚家更是传承近三百年的望族，虽始终留在春城，但终究是旁人惹不起的家族，更别说奚长漠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如今的奚家不止官商两路皆有威望，暗地里也建立了巨大的情报网，这也是顾白知道许多情报的原因。
所以传言一出，京城那边必会知晓，以奚家的名望，以及奚长漠的手段，皇上那边虽不会太在意，但以此传言杀一杀这位奚家主的锋芒也可以理解，秦随作为锦衣卫统领，估计当时领了这一任务调查此事，任务途中与奚长漠结仇也就更合理了。
想着这件事他走出了县衙，时至正午，街边摊子多了不少，一个个肩上搭着白巾的小贩掀开笼屉与锅盖，热气呼啸升腾，留下鲜美的味道。
夏续断照旧在熟悉的摊子前买了两包甜糕，提着往家走，横穿伍南县的河里还有不少船在顺流飘荡，只是船头少了鲜嫩的花。
身旁不断有行人擦肩而过，带起各种味道，如雨后竹林的、香浓桂花的，还有街边肉香十足的包子味，各人有各人的味道，擦肩的陌生人能留给他人的，唯有掀起的微风送来的味道。
还有闲时的对话。
“有水滴到了我脸上，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不会吧，太阳这么大，应该是你感觉错了。”
“刘大壮，你敢质疑我？等着看吧，爹可是教过我的，今日必下雨！”
“我没质疑你啊。”
夏续断偶然听到这段来自胡同里的孩子对话，笑着摇摇头，下雨？四月份的天气可不会变脸变得那么快。
心里的话还未落地，街边的摊贩却忽然躁动起来。
“下雨了，赶紧收拾好。”
“诶哟，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夏续断愕然抬头，正巧一滴雨水打在他眉心，微凉的水滴顺着脸庞滑至下巴处，像是一滴悔恨的泪。
“……”回家。
躁动不过片刻，伍南县便迎来了四月的第一场雨，这场雨来的很突然，在外的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湿了衣裳。
小巷里，夏续断推开院门，已经湿了的头发搭在额前，有些破旧的衣裳湿了小半，好在没有全湿，否则他的风寒怕是会加重。
院子里花廊下，八角勾着一朵半开的花看了他一眼，金灿灿的眼睛里满是嫌弃，似乎在说你为何如此狼狈。
夏续断疾步上前直接将那朵花从八角的猫爪下拯救下来，免得还没来得及盛放就进了猫口，最后还要被嫌弃。
狠狠点了两下小猫的头，将猫立在墙根处罚站后他才进了厨房烧热水，风寒有点严重，或许还有些发热，脑子也开始晕起来。
夏续断翻出来一包之前抓的药，打开胡乱看了两眼挑着一些扔进了要罐子里煎，他不是一个生活精细的人，对旁人和自己一样糙，懒得吃药，懒得抓药，懒得出门，之前是齐冬眠不死心日日上门，而这两日则是因为秦随。
盯着不断跳跃的火苗，他放空大脑开始漫无目的的瞎想。
院中桃树还在开着粉红的桃花，明明过了季节，也开的如此漂亮，是一棵与众不同的树。
就像那年山里，花椒碰到他面前的桃树苗一样，总在不合适的季节生长。
咔擦——
院中忽然响起花盆碎裂的声音，不大的声音恰好拉回夏续断出走的思绪，拿着垫手的布他出门一看，一身蓝衣的顾白正苦兮兮地看着脚底碎成八瓣的花盆。
雨点很快在顾白的衣裳上占据一袭位置，打出深深浅浅的颜色，而少年皱着眉立在雨中思考，脸上带着懊恼与尴尬。
“连花带盆，一两银子。”夏续断靠在门框上懒洋洋道：“现给还是赊账？”
顾白迅速回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一两银子？就这一盆花？你怎么不去抢呢？”
夏续断挑眉，“你擅闯我家，还踩坏了精心养护了两个月的彩云，眼看过两日就能开花了，结果毁在你的一脚下，一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
顾白压根不懂花，他只知道过去他想要什么挥挥手就行，哪里懂什么养啊护啊的，更别提这个什么彩云了，他挠挠头，“啊？真的吗？”
夏续断弯腰拿起厨房前备好的伞，撑开走向顾白，“我为何要骗你呢？”
绘着图案的油纸伞遮在了顾白头顶，他好奇抬头看，面容瞬间皱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嫌弃，“你这是什么伞？上面画的是……飞天的鸭子？还是绿毛的？”
夏续断跟着看了一眼，“或许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画的。”
顾白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图案，看了两眼就受不了移开了视线，“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把好伞，这伞带出去太丢人了吧。”
夏续断将人接到花廊下，收伞放至一旁，躺回椅子后问：“你来做什么？”
顾白听他这么问直接不客气地坐下来，满眼亮晶晶，“我与你投缘啊，出来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合我心意之人，而且我这跑了出来也没地方住，就来你这儿看看。”
夏续断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心提醒，“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这番行为若让奚家主知道了，可能会很惨。”
顾白切了一声，“他还能管得了我？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出来的。”
夏续断闭上眼缓缓道：“靠感觉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有时候感觉也会欺骗你。”
顾白撑着下巴道：“我不一样，我天生灵感强，见过的每一个道士都说我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对人对物的判断都很准，若不是因为这个，当时我也不会发善心救了奚长漠那个老狐狸。”
夏续断睁开眼，有故事？那他就来精神了。
“你救了奚家主？”
顾白无聊点头，“嗯，不算什么秘密，若想知道随便找个说书先生都能说出来一段，只不过他们说的都不完全罢了。”
“其实我没救他，只是那年大雪封山，我偶然遇上了差点被冻死的十七岁奚长漠，随手扔了一个暖炉而已，后来他认定是我救了他，外面也就都这么传了。”
夏续断眼珠一转，试探问道：“奚家主不是你的养父吗？”
顾白手中不闲着，拿着一块石头对着外面看，听了他的问题也只是皱了下眉，却没打算隐瞒，“谁让我倒霉，爹死了，娘也死了，家里亲戚也没了，在春城四处做工的时候碰上了传言里的奚家主，之后这样那样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我那时候就不该贪图那十几个铜板和别人换班，不然哪里会遇到这个老狐狸。”
夏续断听了不少故事，还是‘善良’提醒，“以后这些事还是不要随便讲给别人听了吧。”
顾白话中明里暗里都在诉说着不满，若被有心人听去怕是会送到奚长漠面前，虽然两人之间有救命之恩在，但谁知道这位手段狠辣的奚家主能将恩情记多久呢？
顾白将石头放下，无所谓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春城说书先生说烂的本子，再说了，我巴不得他和我闹掰放我走呢，谁要留在他们奚家啊？”
他耸了耸肩，接着道：“说了这么多，能让夏老板的收留我一夜吗？求你求你。”
他整个人都可怜起来，合掌晃了晃，剔透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夏续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墙根企图靠可爱消除惩罚的小猫，额……
有点顶不住。
没办法，最后顾白还是留了下来，夏续断并不担心他是个危险之人，毕竟若论危险，谁又能比得过他呢？
热水已经烧好，药也煎的差不多了，夏续断捏着鼻子把药灌进去，洗了个澡躲在屋里打发时间。
顾白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和八角一样安静不住，喜欢到处乱逛。
翻着闲书，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夏续断看了眼窗外，合上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挪到床前躺下。
屋里油灯被八角玩闹般扑灭，只剩一根蜡烛还在燃烧，是他为顾白留的。
昏昏沉沉中，他隐约听到门响了一声，衣裳摩擦的声音存在了一阵消失不见，应当是顾白回来了。
这院子虽然平日里只有他一人住，但早先买床时他选择不出来合适的便买了两张，另一张稍小一点的今日被他从杂物间搬出来给顾白暂时睡着。
这一夜很安静，外面是不间断的雨声，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
第二日，雨停了，雨后的潮湿与清新一齐扑了过来，夏续断起床没看见顾白，只看到一张留在花廊桌上的纸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