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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亲人见面会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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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下午两点的日照显得慵懒而燥气，形色匆匆、面色憔悴的路人也隐没在江城陵园东区这片依山绿意的土地。
可这里并没有因为位处东郊的山树旁而静谧安详，反而透着淡淡的悚然和冷意。
沈朔之走进这里后并没有一路向内四处兜转，而是在出口大道旁的大树阴影下神色不明。
他在等。
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沈朔之好像也真的如愿等来了他的“目标”。
一处并不显眼且在行色匆匆千篇一律的送行行列里十分低调的存在却被沈朔之一眼锁定。
为首的是李钰，还有大多数上了年纪沈朔之还有隐身的周沫并不熟识的长辈。
那些人或许还是周沫母族里的拥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可周沫却并不眼熟，或许是母亲的所有后事他都没有参与，也或许是自从七岁家里落魄后他就没有接触过这些看似亲近的“家人”。
沈朔之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站立的姿势，他的眼睛却从那一行人出现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周沫看不清沈朔之眼里翻腾的晦暗神情，沈朔之自己却无比清楚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他眼里莫名冒出来这样的场景，那是他一个人捧着周沫的骨灰一步一步踏上好像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他一步又一步的坚定只是为了让自己手里捧着的骨灰入土为安。
那一步又一步走得很慢，也走得并不踏实。
那天的气温很低很低，沈朔之记得后来他走了很久直到手里抱着骨灰盒的手指都是僵硬而冰凉的，但他却时刻注意着，一点都不敢有什么意外。
尤其是手里的骨灰盒。
那天应该是自己骗周沫去上班后的一个下午？还是找了理由让周沫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清晨？沈朔之忘记了…，他的记忆好像永远循环在抱着周沫骨灰为他寻一处安葬净土的感知上，他记得天气记得温度记得手里骨灰盒的棱角。
而那天所有的感知在如今看见梁志平下葬的这一刻，莫名重叠在一起，让沈朔之捏紧了拳头，很想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
可他最后却一动不动，淬了毒一般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同样被紧紧攥住拥有棱角的骨灰盒、绷紧到危险的身体蓄势待发如同猛兽想要磨平厉齿而吞噬咀嚼猎物、脑袋里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上前毁掉什么的完美计划……
下一秒，这些所谓的攻击都在周沫突然出现的声音里熄了火，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让沈朔之后背冒起细汗。
他差一点失控了，因为周沫受到的这些不公和伤害。
“朔之哥哥，如果是我被一群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做着假惺惺伪装而来的悲怆入土，那还真的好悲哀啊。……明明我的一生都没有得到他们的一点关心和帮助，却可以在我死后施舍一样营造一种好像特别’爱我’的假象。”
“我应该很幸运很幸运啊，才可以让最爱我的人陪我走上最后的那节台阶。”
周沫就站在沈朔之身旁，所以他的悄悄话依然只会被沈朔之听见，但这样的悄悄话却带给了沈朔之特别厚重的冲击。
原来爱是常觉亏欠，这句话是真的，他也差点入了爱的圈套，而让自己坠入地狱。
还好……爱也是互相救赎，是软肋也是盔甲，让沈朔之可以因为一句话重回人间。
“…你看到他了吗？”沈朔之咀嚼几次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接周沫这样直白的安慰，最后只是笨拙地问起来另一个事以此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周沫在沈朔之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翘起，笑声也没有遏制住而发出了细微断续的声响。
沈朔之反而是更加窘迫，像是知道自己的僵硬，又顿了顿，谈道：“我……我又看不见……”
周沫这次没让沈朔之久等尴尬，马上回复了“看见了，他跟在舅妈身边。”
一人一鬼都短暂地停止了声音，目光重新落在打头的李钰身上。
她今天依旧是体面端庄的，尤其是梳地一丝不苟的头发盘着来很是利落，身上穿的虽然是沉重的黑色，但半裙款式的柔软布料带着属于女性特有的温婉，让她看起来并不狼狈。
她的手里抱着骨灰盒，不算很大，但对于女人来说应该还是负担，但她走得很稳，好像已经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沈朔之问起周沫“我需要过去帮你吗？”
周沫连忙接道：“不用的，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个人去问梁志平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让李钰发现你。”
沈朔之皱起眉，看起来并不是很认同“我要陪你一起。”
周沫猜到了沈朔之也想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但他还是如实回道：“可是你听不见除了我之外的鬼的声音啊。”
沈朔之的脸色十分难看，其实他也猜到了自己说出来的要求有些牵强，但是事关周沫，他总是想要以保护的姿态去陪伴。
可他忘记了，周沫其实也是一个勇敢抵抗不公命运十几年的二十三岁青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沈朔之不觉得而已。
他甚至觉得那看起来无所不能的鬼的形态的周沫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宝贝，还是引人瞩目的宝贝。
“我去啦。”
这一次，周沫没有给沈朔之反问的机会，就义无反顾走向了那群所谓的“亲戚”人群。
沈朔之站在大树阴影下，脸色十分难看，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像蛰伏的兽类，按兵不动却一直蓄势待发。
另一边，一步一步飘过去的周沫停在了一直跟在李钰身旁的男人后面，他是没有影子的，和来的周沫一样。
周沫走得悄无声息，可是一直移动着的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男人身体还没转过来，声音就先一步传入周沫的耳朵里。
那是一道苍老嘶哑的男声，听起来是上了年纪并且由于抽烟而拥有的……不算多么特殊的声音。
梁志平是背对周沫的，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四周悠悠飘落“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男人依旧是背对的，他看起来并不打算转过身去看清周沫的样子。
周沫盯着面前这道虚无缥缈也无比熟悉的中年男人稍显佝偻的普通背影，没什么顾虑地问着，“为什么？因为你觉得我恨你？……所以或许很讨厌再来见你？”
“不是吗？”梁志平很自然地接道。
他一直都是一个普通的人，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才学智力也同样普通，如果没有他那位嫁了好丈夫飞黄腾达的姐姐梁琪，他可能也只会拥有碌碌无为、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偏偏他有一位站在了很高点的姐姐，同时梁琪还选择去拉梁志平一把，让他拥有了可以贪婪的欲望。
那只是开始。
梁志平僵硬的、冰凉而没有机制的后背突然更加沉重，他背对着他的侄子周沫，不敢回头，何尝不是因为他无法面对他的姐姐梁琪？
他早就回不了头了，甚至歉意和愧疚都只会是无用的嘲讽。
“是，你知道我会恨你，也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坏事。但是舅舅……，我不能这样称呼你了，因为我的舅舅在我妈妈死后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你根本不配我这么叫你！”
梁志平弯曲却僵硬的脊骨发出了细微的颤抖，他好像又低了低，随后沙哑的嗓音带着超负荷的喘息。
“是，我哪里配你叫我一声舅舅啊……，小沫…你该恨我的，全是我的错。”
“所以你才不敢转过来是吗？”
周沫淡淡的反问让梁志平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
指尖划破了他掌心的软肉，让他的心脏也骤然紧了紧，他当然不敢……不敢面对属于罪恶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