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小叔？
宋修清晃了好一阵神，才意识到多了一个人。他的视线放远，看见了那双深棕色的乐福皮鞋。
单单从裤腿看，这人穿的就闲散。
灰燕麦棕的混纺灯芯绒长裤，站在一堆半正式的西装裤中，自带悠闲气息，和穿着备用休闲服的宋修清一样，格格不入。
“凑过来看热闹。”
男人说话慢条斯理，但又带着笑：“不欢迎？”
“怎么可能？”
宋修清第一次听见顾显允说话这么谄媚，或者说，讨好。
讨好？
顾显允顾大少爷也这样？
出于好奇，宋修清悄悄抬头，却猝不及防，撞上男人含笑的黑眼睛。他一愣，连忙又扭过脑袋，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仅仅一面，他就能感觉到这个所谓小叔是什么样的人。
顾显允有些怕他，说明他一定很有威严，但他看起来又是那么随和，甚至根本没架子——这种人平时从不生气，一旦发起怒来，凭借手上的财富和资源，谁都招架不住。
他一定是个把情绪藏在心底，变脸练至化境的笑面虎。
宋修清不露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宋修清此前听说过，顾家是个大家族，权利核心其实掌控在顾老爷子，也就是顾显允爷爷的手里。
顾家一共三个儿子，顾显允父亲排行老二，而小叔，就是顾老爷子最小的孩子.他并没有接过顾氏集团的权力，只是拿了股份分红当个闲人，听说在国外自己成立了公司，风生水起，脱离了顾氏集团内部权力纷争，反倒成了被努力拉拢的对象。
就在宋修清警惕间，男人忽然向他的方向前进两步，举了举手里的苹果汁：“刚刚弹的不错。”
宋修清迟疑地：“谢谢？”
不知是谁藏在人群中，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会客室内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
宋修清抬头，见男人已经先他一步，望向了声音来的方向。
那双温和的眼睛轻飘飘地扫过一圈，但没有人敢与之对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两侧挤去，像羊一样温顺。
男人嘴角一弯，他扭过头，叹了口气，对顾显允道：“我还以为你们这群小孩真的喜欢音乐，没想到连这么优秀的即兴演奏都不在乎，真是……”
他没说一句重话，但在场曾阴阳怪气，说过冷言冷语的人，脸都火辣辣的。
“放松点。”
他笑着：“又不是见老板，嗯？”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宋修清最习惯这种气氛，他一向都是不敢喘气的那个人。
男人拍拍他的肩，隔着顾显允的亚麻衬衫，依稀能感受到体温。
他说：“我没带名片，不过我叫顾知时，好雨知时节的知时。我有一家音乐公司，叫江船，如果你还没签经济公司的话……”
“要不要来我公司？”
江船？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确认自己从未听过叫江船的音乐公司。
不过，他们都确定宋修清不会接过这个邀请，因为宋氏集团本身，都是以娱乐公司起家，旗下拥有天成娱乐这家占据国内近半份额的公司！
但他们不会想到的是，无论是宋修清还是宋清晏，都没正式加入天成娱乐。
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不带隐藏恶意的夸奖，宋修清觉得自己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很想马上答应，来报答面前人的称赞和解围，但他参加素人综艺只是为了钱，他不准备专门从事音乐。
宋修清通常都是被动方，第一次拥有决定权，他绞尽脑汁，惴惴不安，生怕说错了话让面前“小叔”不高兴。
但长久的迟疑已是回答。
“有笔吗？”
顾知时忽然问。
围观人员手忙脚乱翻找身上口袋，兵荒马乱下，终于找到一支，像奥运会传递圣火，这根神圣的钢笔被传给顾知时。
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墨色在柔软餐巾纸上晕染。
“我等你联系。”
宋修清茫然展开，餐巾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他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他在兼职酒吧见过无数次，或是口红或是眼线笔，只是没想到，轮到他，竟是一个男人。
就在宋修清想笑，但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笑的片刻，宋清晏忽然开口，他上前一步，微笑着：“顾先生，我叫宋清晏，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与您合作？”
“我认得你。”
顾知时说：“钢琴家。”
还没等宋清晏接话，顾知时就继续道：“不过抱歉，我们不缺钢琴家。”
三句话，拒绝态度不容质疑，甚至还有些轻视意味。
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下人面子！
宋修清最看不得这样尴尬，他脑袋里反复思考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办，但无论怎么想，都会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可宋清晏依旧沉稳，保持微笑：“……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宋修清替他松了口气，目光隐隐带着佩服。
和一无所知的宋修清不同，宋清晏知道，在他没有足够的成果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人的意见。
顾知时，全球最大音乐公司Aural Anchor的董事，常年在国外居住，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竟回国参加顾显允的生日，还自称创办了所谓“江船”音乐公司——
难道顾知时打算回国发展？
宋清晏不准备将未来都寄托在宋家，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宋家人，他要为日后做打算。
钢琴家听上去光鲜，可全世界那么多钢琴家，能成为最著名最厉害的，寥寥无几。
脱离了钢琴家的名头，这些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是消失在乐团里，成为只有需要才会出场的编外人员，或是干脆放弃作为演奏者的身份，转行当音乐制作人——甚至连创造音乐的天赋也没有，经过漫长的煎熬，最终成为普普通通的钢琴老师。
宋清晏知道自己的上限。
他只能成为优秀，而不是顶尖。
也因此，在知道公司重金筹备音乐综艺时，他主动请求参与，为转行成为“音乐人”做准备。
毕竟，一张好看的脸，一个钢琴家的名头，再加上一首优秀的作品，足够让他一跃成为热门话题。
也足够给综艺多一个噱头。
只要他有足够多的筹码，他才能永远是宋家人。
想到这，宋清晏迅速扫了一眼身边的宋修清，心情复杂。
一手好牌被天意捉弄，但也正因如此，才给了他机会，从福利院到宋家养子。但在宋清晏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他就被迫成为宋修清的替代品，只能成为一个钢琴家。
一个家不能有同类型的商品。
所以当发现宋修清对音乐，对钢琴的喜爱时，宋清晏毫不手软，设计埋下了让人厌恶宋修清的种子——宋修清表现得越爱音乐，就越会被人讨厌。
可这家伙不知是蠢，还是真的热爱音乐，竟顶着所有人的恶意，坚持了这么多年。
他是真的不知道，无论他如何拼命讨好，只要他不放弃音乐，就永远不会被喜欢吗？
更让宋清晏感到威胁的是，宋修清具备了他没有的天赋！
宋清晏注视着顾知时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他稍稍侧脸，宋修清就站在身边，身上是讨人厌的顾显允的香水味。
他是第一个发现宋修清天赋的人，可天赋永远藏不住，会有一个两个三个，像他一样，像顾知时一样的人，发现宋修清。
宋清晏神色变化一瞬，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宋修清必须消失！
而这场综艺，就是毁灭他的最好选择。
就在宋清晏下定决心时，围观的人嘟囔着，三三两两散去。
显然，现在没有热闹可看。
无论是谁，被顾知时这样不动声色地敲打，都无法继续以玩笑为由的欺压。即便心里的那口气出不来，但现在，要是再捉弄宋修清，就是和顾知时过不去！
顾虑着那张留有联系方式的纸巾，顾显允什么也没说，抛下一句：“明天我送你去录综艺。”
会客厅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侍者，宋修清，还有宋清晏。
宋清晏：“让我再听一遍吧？那首曲子。”
于是宋修清将纸巾放在钢琴盖，重新坐在钢琴前，回忆着刚刚的乐句。
宋修清第一次被陌生人称赞，但比起不熟悉的顾知时，他更想听到宋修清的详细评价。
他慢慢地弹，一句又一句，然而宋清晏的目光却凝在皱巴巴的纸上，直到乐曲进入末尾，才回过神。
嫉妒。
宋清晏忽然明白，这堵在心口的感觉叫什么。
旋律行至末尾，宋修清期待地扬起脑袋，扭头望向身后的宋清晏。
可让他失望的是，宋清晏似乎有些累了，表情冷淡，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宋修清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他收回目光，有些失落，而侍者端着有些凉了的姜茶，走上前，语气带着兴奋：“先生，您弹的真是太好了！”
宋修清勉强微笑：“……谢谢。”
侍者递上姜茶，领着宋修清去楼上客房，在离开前，甚至斗胆要了个签名。
——能创造出这样动人音乐的人，日后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面对侍者崇拜的目光，宋修清低落的心情稍稍恢复，他有些无措地签下自己名字，第一次感觉，也许他……能在音乐上走的远一些。
庄园的客房比综艺提供的酒店舒服，洗漱过后，满怀着对明日综艺的期待，宋修清躺在床上很快睡去。
他并没有做梦，闹钟在早上叫醒了他，而说好要送他的顾显允懒得起床，嘴上说着再等一会儿，但他赖了好一会儿床，耗了许多的时间，在宋修清焦急的目光里，最终还是放弃。
节目组为选手统一安排了住处，就在录制现场周边，在节目周期内，会有车辆接送往来，但不负责选手个人的外出。昨天就是如此，宋修清得自己乘车，前往顾显允的生日宴，也得自己准时回来录制综艺。
宋修清知道，如果自己先走，顾显允会怪他不信任自己，但如果自己要是因此出了差错，顾显允又会说都是你自己的错，所以，他对顾显允的承诺没有期望，只是平静地：果然如此。
时间快来不及了，但幸好还有司机，赶在统筹助理着急打他电话之前抵达现场。
统筹助理脸上挂着笑，让堵车迟到的宋修清赶紧去化妆，但等宋修清走远，统筹助理的声音隐隐约约——
“真是的，非要外出，又不像别人那样准时……”
宋修清的脚步一顿，他知道，自己又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他总是想让所有人高兴，可最终，所有人都不高兴。
宋修清感觉脸上刺痛，他低着头，快步走向化妆间。他是最后一个来的，推开门，化妆间内满是人，而听见开门声，所有人扭头，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而在看清选手相貌的瞬间，宋修清一愣，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
被骗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