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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无法承受的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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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无意中听弟弟飞扬提起,那个文斌有时候脾气不是挺好,而云佳总似乎在掩饰和隐藏什么,云飞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决定亲自去问问她。
那是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校园里的梧桐树叶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云佳抱着厚厚的试卷往教学楼走,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晨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梧桐树后走出,惊得她手中的试卷差点散落一地。
"佳佳。"云飞的声音比晨雾还要潮湿,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可能整夜未眠。晨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像极了当年那个在葡萄架下等她的少年。
云佳下意识后退半步,试卷边缘在她指腹划出一道白痕。"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晨读的学生们。
"飞扬说…..."云飞深吸一口气,"那个文斌,他对你不好是不是?"他的目光灼热地扫过她精致的妆容,停留在她眼角用遮瑕膏精心掩盖的细纹上。
晨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正好照在她左颊的一处淡淡淤青上——那是上周文斌醉酒后不小心推她撞到门框留下的。
"学生们要期中考试,我熬夜批卷子而已。"云佳勉强笑了笑,把教案抱在胸前,像抱着盾牌。
她转身想走,却被云飞一把拉住手臂。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文斌昨晚攥出的淤痕正好被他拇指按住。
云飞的表情瞬间变了。他轻轻卷起她的袖口,那些青紫的指印在晨光中无所遁形。"这就是你说的'很好'?"他的声音发抖,手指却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云佳慌乱地抽回手,转头看见文斌的车还停在校门口,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丈夫阴沉的脸。
他本该在送她到校后就离开去开会,此刻却死死盯着这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暴露了他内心的暴风雨。
"求你,快走。"云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推着云飞的胸口,却被他握住手腕。
"跟我走,"云飞的眼神坚定得可怕,"现在就离开他。"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文斌看得一清二楚。他猛地推开车门,西装革履的身影在晨雾中如同一道黑色闪电。
云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挣脱云飞的手,却在慌乱中被自己的高跟鞋绊了一下。云飞下意识去扶,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文斌的怒火。
"陆教授,一大早骚扰别人的妻子,这就是美国教给你的绅士风度?"文斌的声音像淬了冰,他一把将云佳拉到身后,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几步。
两个男人对峙的身影引来了早到学生的围观。云佳站在中间,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看见云飞攥紧的拳头,也感受到文斌后背肌肉的紧绷。晨读的铃声适时响起,给了她一个台阶。
"我要去上课了。"她低声说,弯腰捡起散落的试卷。起身时一阵眩晕,这些天的疲惫和压力终于击垮了她。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古龙水味——是文斌接住了她。
医务室的白色窗帘在风中轻轻飘动。云佳醒来时,看见文斌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肩膀的线条僵硬如石雕。校医体贴地拉上隔帘出去了,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碰你哪了?"文斌突然转身,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病床上。
云佳摇摇头,撑着坐起身。她腕上的淤痕从病号服宽大的袖口露出来,像一道无声的控诉。文斌的目光落在那里,突然像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那个项目…...黄了。"他突兀地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婚戒,"三千万的投资,半年的心血。"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向她透露工作上的挫折。
阳光照在他泛红的眼眶上,云佳这才发现,这个永远西装笔挺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是校医带着检查报告回来了。
文斌迅速擦了下眼睛,又恢复了那副精英模样。但在医生掀开帘子的瞬间,云佳看见他向她伸出的手——掌心向上,带着轻微的颤抖,像个等待被原谅的孩子。
她犹豫了一秒,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文斌立刻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却又在下一秒放松,变成温柔的包裹。
校医笑着说只是疲劳过度,建议休息两天。文斌认真地记着注意事项,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窗外,云飞的身影还站在梧桐树下,远远地望着医务室的窗口。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那年夏天,葡萄架下摇曳的光斑。云佳别过脸,将注意力转回医生的话上。
当文斌扶着她走出医务室时,校园已经恢复了上课的宁静。那棵梧桐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云佳望着那片空地,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释然还是遗憾。
文斌的手稳稳地扶在她腰间,热度透过衣料传来。"豆豆说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松,"我买了最好的肋排。"
云佳点点头,靠在他肩上。两人慢慢走向停车场,影子在地上融合成一个整体。在他们身后,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盖住了地上某个被踩碎的眼镜片——那是刚才冲突中,从云飞口袋里掉出来的旧照片的一角,上面还能辨认出三个孩子在葡萄架下灿烂的笑脸。
那天的黄昏格外漫长,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血色。
云飞站在云佳办公室的门口,看着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整理着妻子的书架,肩膀的线条紧绷如弓弦。
"谈谈。"云飞的声音很轻,却让文斌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
文斌缓缓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冰。"陆教授有何贵干?"他刻意用了职称,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桌上的钢笔,金属笔身在夕阳下闪着危险的光。
云飞深吸一口气,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伤痕。"我爱过云佳。"他直接了当,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每一天——直到她嫁给了你。"
钢笔"啪"地一声被按在桌上。文斌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感人。现在来宣誓主权是不是晚了点?"
"不。"云飞向前一步,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我是来告诉你,这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目光落在文斌无名指的婚戒上,那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云佳选择了你,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窗外,下课的学生们嬉笑着走过,欢快的声音与室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文斌突然笑了,那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多伟大的退场啊。你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
云飞没有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办公桌上。布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几颗褪色的玻璃珠。"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现在物归原主。"
文斌盯着那个布袋,太阳穴的青筋隐约跳动。他突然抓起钢笔狠狠扎向自己的左手,笔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看到了吗?"他把流血的手掌举到云飞面前,"这才叫痛。你那点自我感动的把戏,连这点痛都比不上。"
血珠滴在实木办公桌上,形成一个个暗红色的小圆点。云飞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帕——那个云佳绣着茉莉花的手帕,却在半途停住了动作。
"好好待她。"云飞最后看了一眼文斌流血的手,转身向门口走去,"否则我不会再客气。"
门关上的瞬间,文斌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玻璃珠散落一地,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跪在地上,看着血滴在最大那颗蓝珠子上,突然想起求婚那天,云佳戴着这条手链,在烛光下对他点头说"好"。
校园的林荫道上,云飞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一群鸽子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掌声。他摸出手机,删掉了云佳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那个从未拨出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而在教学楼的拐角处,云佳抱着刚批改完的试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暮色中,她的身影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她肩头,又轻轻滑落,就像那些终究要放手的过往。
当夜,文斌回家时,发现餐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云佳正在给豆豆讲故事,抬头对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温柔。
那一夜,窗外的雨下得很大,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文斌回到家时,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显得格外狼狈。他手里还攥着一束被雨水打蔫的玫瑰,花瓣零落地掉在玄关的地板上,像一滩血迹。
他站在玄关,突然觉得掌心那道伤痕灼痛起来——那里已经贴上了创可贴,是医务室最常见的那种。
"洗手吃饭吧。"云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筷轻碰的声响。文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牵她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卧室的抽屉里,那个蓝丝绒盒子安静地躺着。
里面的玻璃珠少了几颗,但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云飞工整的字迹:"祝幸福。"
临睡前,文斌想与云佳和解。"佳佳…..."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悔意,"我…...我今天去见了心理医生。"
云佳正坐在沙发上叠豆豆的衣服,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她抬头看向丈夫,发现他眼里的血丝比往日更重,西装也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小裙子,等着他继续。
文斌踉跄着走过来,跪坐在她脚边,湿漉漉的头发蹭着她的膝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哽咽,手中的玫瑰花茎上的刺扎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我不想失去你和豆豆…..."
云佳叹了口气,伸手想扶他起来,却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被他猛地拽入怀中。文斌的拥抱紧得让她喘不过气,他身上的雨水和酒气混合在一起,冷得刺骨。
"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呼出的气息灼热,"你的青梅竹马,陆云飞。"这个名字被他咬得极重,像在咀嚼一块碎玻璃。
云佳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试图挣脱,却被文斌按在沙发上。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混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她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
"他说他爱你!从十四岁就开始爱你!"文斌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茶几上的玻璃杯微微颤动,"而我呢?我算什么?替代品?"
雨声更大了,豆豆的房间里传来孩子不安的翻动声。云佳压低声音:"你冷静点,豆豆会醒…..."
"我他妈怎么冷静!"文斌一拳砸在沙发靠背上,整个家具都震了一下。他的眼眶通红,像是困兽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每天看着你,就在想,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拿我和他比较?我吻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他?甚至……"
云佳站起身,想去查看豆豆的情况,却被文斌一把拽住。拉扯间,她的后腰撞上了餐桌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声音似乎刺激了文斌,他猛地将她推到墙上,手掌掐住了她的下巴。
"看着我!"他怒吼道,"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
就在这一刻,豆豆的房门开了。小女孩抱着破旧的泰迪熊,赤脚站在走廊上,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爸爸…...妈妈…..."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凝固了。文斌的手还停在半空,云佳的下巴上已经浮现出指痕。三个人在诡异的安静中对视着,只有雨声在填补这可怕的空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云佳。她轻轻推开文斌,走向女儿,蹲下身将孩子搂进怀里。"没事的,宝贝…..."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手指却在微微发抖,"爸爸只是…...声音大了点。"
豆豆的小手摸上妈妈的脸:"妈妈疼吗?"这句话像一把刀,同时刺穿了两个大人的心脏。
文斌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他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我…..."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是…..."
云佳没有看他。她抱起豆豆,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走向卧室。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秒,她回头看了文斌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像是已经跋涉了太远太远的路。
门关上了。文斌跪倒在地,那束残破的玫瑰就在他手边。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想起心理医生的话:"暴力就像漏水的水龙头,第一次只是滴水,最后会变成洪水。"
雨声中,他听见卧室里传来云佳哄孩子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首摇篮曲。然后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衣柜门开合的声音,这些日常的声响在此刻显得如此刺耳。
当主卧的门再次打开时,云佳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手里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豆豆趴在她肩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佳佳…..."文斌跪着爬过去,抱住她的腿,"别走…...求你别走…..."
云佳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我去爸妈家住几天。"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需要…...专业帮助。"
文斌的手慢慢松开,他颓然坐在地上,看着妻子熟练地单手抱起孩子,另一只手拉起行李箱。门开时,潮湿的风裹着雨丝吹进来,打湿了玄关的地毯。
"我明天…...会回来拿豆豆的东西。"云佳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钥匙我会放在信箱里。"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在文斌耳边炸响。
他呆坐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滩水渍慢慢扩大,最终与玫瑰花瓣的暗红色融为一体。茶几上,云佳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飞扬发来的消息:"姐,云飞哥明天的飞机回美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而在这个普通的客厅里,一个男人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可惜再没有人听见他的悔恨。
墙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云佳穿着白纱微笑,而此刻的她正抱着孩子走进雨夜,背影决绝得像一幅褪色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