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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第二天清晨,宓兮和雾呦几乎是同时醒来。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对面那张床。

      褚清泠已经起来了。

      他背对着他们,正沉默地整理着训练服。香槟金色的狼尾发丝有些凌乱,背影看上去依旧单薄,却挺得笔直,仿佛昨夜那个在黑暗中无声哭泣的人只是幻觉。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打招呼,整理好后便径直走向洗手间,关上了门。

      雾呦用口型对宓兮说:“他没事吧?”

      宓兮轻轻摇头。怎么可能没事,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了下去,用一层更厚的冰将自己包裹起来。

      当三人来到练习室时,发现阮絮和另外三名队员已经到了,正小声讨论着动作,气氛有些小心翼翼。看到褚清泠进来,讨论声立刻停下,大家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褚清泠却像是没看到这些目光,径直走到角落,开始独自进行热身拉伸,神情是一贯的淡漠,只是眼下的乌青和过于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的状态。

      “开始练习吧。”宓兮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仗剑行》的进度不能停。”

      音乐响起,侠客的旋律再次充盈练习室。只是今天,似乎每个人都多了几分沉重,少了几分昨日的初窥门径的兴奋。

      褚清泠的动作依旧标准,甚至比昨天更精准,每一个定格,每一次挥臂,都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严苛。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清冷的侠客,而是一种……带着决绝的孤寂,仿佛真的成了天涯孤客,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停一下。”宓兮再次按下暂停键。他走到褚清泠面前,看着他布满血丝却毫无波澜的眼睛。

      “清泠,”宓兮的声音很平静,“你的动作没问题,但情绪不对。《仗剑行》的侠客,可以是孤独的,但他的剑心是热的,是有所守护,有所追求的。你的剑,太冷了,冷得没有温度。”

      这话一针见血。

      褚清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他何尝不知道?可他此刻的心,就是一片冰原,如何能燃起那把侠客之火?

      雾呦也走了过来,难得没有说风凉话,抱着手臂打量他:“喂,冰块脸,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舞台就是舞台,你把私人情绪带进来,毁的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整个组。”

      他的话直接甚至有些刺耳,却是事实。

      阮絮也鼓起勇气,小声说:“清泠老师,我们都希望舞台能做好……沈前辈肯定也希望看到精彩的表演……”

      褚清泠紧闭着唇,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就在这时,宓兮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他伸出手,不是碰触褚清泠,而是指向镜子里的他们七个人。

      “看看我们。”宓兮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现在就是一个临时的‘江湖’。也许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境遇,甚至心里都压着事情。但既然选择了《仗剑行》,站上了这个舞台,我们就是同行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褚清泠映在镜中的脸上。

      “你的剑冷了,没关系。我们这里,”他指了指雾呦,“有火。”又指了指阮絮和其他人,“有光,有热。让我们的‘气’带着你,帮你把那份‘冷’,淬炼成这把剑最坚韧的锋芒。”

      他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给出了一个可行的方向——依靠团队。

      褚清泠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镜子里映出宓兮平静却坚定的眼神,雾呦虽然别扭却透着认真的脸,阮絮充满信任的目光,以及其他队员努力的神情。

      他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我试试。”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接下来的练习,气氛依旧不算轻松,但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雾呦会在褚清泠某个动作过于僵硬时,用他特有的方式“挑衅”两句,逼得褚清泠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阮絮会在他休息时,笨拙地递上水。而宓兮,总能在关键时刻,用一个眼神或一句点拨,将他从情绪的泥沼中拉出。

      团队的力量,像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坚定地渗透那层坚冰。

      当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练习室,七人再次合练时,褚清泠的剑舞之中,那刺骨的冰冷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与同伴剑气相连的羁绊。

      虽然离完美还差得很远,但至少,他们重新踏上了征途。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褚清泠放在包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谢遂发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

      【谢遂:对不起。】

      褚清泠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更加专注地投入了下一个动作的练习。

      有些裂痕需要时间愈合,有些路,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但破晓的光芒,已经隐约照进了这间充满汗水与坚持的练习室。

      ————

      高强度训练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第九天。关于沈清让和LYRA的消息也断断续续传来。这天中午休息时,荷姐特意打来电话,语气轻松了不少,告诉褚清泠:“清让醒了,状态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公司那边也稳住了,傅家那边……谢总处理好了,没事了。”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可以彻底放下。LYRA保住了,谢遂……也度过了危机。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褚清泠,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泛起一丝冰冷的自嘲。

      没事了。
      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那他呢?那天晚上谢遂那些如同冰锥般的话语,那句“都不过是棋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沈清让不能受伤,那我呢?……我也可以受伤,是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什么从小到大的情分,在巨大的利益和压力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他恨谢遂的口不择言,更恨自己竟然还会因为那个人的一句“对不起”而心绪不宁。

      下午的训练,褚清泠比以往更加沉默,周身的气息比之前试图扮演孤寂侠客时还要冷上三分,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与失望。

      训练结束后,他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医院。

      站在病房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推开门。

      病房里很安静,夕阳的余晖给洁白的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沈清让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而坐在床边的男人,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冷硬,正是傅修铭。

      然而,最让褚清泠怔住的,是傅修铭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那小丫头约莫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皮肤雪白,大眼睛扑闪扑闪,五官竟和病床上的沈清让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她乖乖地窝在傅修铭怀里,小手里还攥着一个玩具。

      听到开门声,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沈清让看到褚清泠,露出一个温和虚弱的笑容:“清泠来了。”
      傅修铭也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神虽然依旧深邃难测,但并无戾气。

      这时,傅修铭怀里的小丫头扭过头,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褚清泠,然后用软糯糯的小奶音,清晰地说道:

      “爸爸,那个好看的哥哥是谁呀?”她问的是傅修铭。
      然后,她又转向病床上的沈清让,伸出小短手指着褚清泠:“爸比,他好好看哦!”

      爸爸……爸比……

      褚清泠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沈清让和傅修铭……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孩子?看起来已经这么大了?所以沈清让之前在事业巅峰期突然消失了大半年,是因为……

      他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虽然傅修铭表情依旧不多,但抱着孩子的动作十分自然熟练)的画面,再想到自己这几天因为眼前这两人而承受的煎熬和与谢遂的激烈争吵,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刺痛感席卷了他。

      他们在这里岁月静好,家庭美满。
      而他呢?他算什么?

      沈清让不能受伤,因为他是沈家和傅家的宝贝,是傅修铭心尖上的人,是他们女儿的父亲。
      那他褚清泠呢?他受伤了,难过了,就可以被谢遂那样轻易地舍弃和言语中伤吗?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强压下鼻尖的酸意,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对沈清让说:“沈前辈,看到您没事我就放心了。不打扰您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一眼,也没有回应傅修铭的目光。

      匆匆离开医院,坐上车,褚清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静,够坚强了。
      可原来,心还是会疼的。

      原来在谢遂心里,他终究是那个可以随时被权衡、被放弃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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