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文明余烬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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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或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必须告诉您关于‘冲击波’的真相。”辑封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许宁溪靠在沙发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示意他继续。零静立一旁，冰蓝色的眼眸无声地锁定在辑封允身上。
“我的祖父，曾是临安星的高级行政官。”辑封允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是一颗被诅咒的行星……我父亲和祖父，是那场惨案少数幸存者之一。他亲眼见过，那些威尔星士兵……他们不像军人，更像是一群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机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跨越代际的血腥记忆：“他们背井离乡改名换姓，来到新的星球生存，但是那场浩劫的阴影从未散去。祖父不甘心，利用旧时的关系网，倾尽所有暗中调查数年，终于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那根本不是威尔星官方宣称的‘士兵失控’或‘投毒’，而是一次……失败的早期冲击波实验。”
许宁溪终于抬起眼，正视着他。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
辑封允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初的‘冲击波’，代号‘厄尔庇斯’[注]，目标并非摧毁□□，而是控制思想。”
“这不可能！”
博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你说我小叔叔……在进行冲击波实验？他恨透了那个东西！你根本不了解他！”
诺瑞思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坐下，博朗。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她与韦斯卡尔搭档多年，军政关系密切，纵使他们私底下不知道经过多少轮的明争暗斗，但面上还是平和默契的。所以瑞思诺对他的旧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她深知那段临安往事是他心中永不愈合的伤疤。正因如此，当她捕捉到蛛丝马迹时，才会感到如此彻骨的寒意。
“最初的‘冲击波’，或者说‘厄尔庇斯’，根本就不是一种武器。”诺瑞思调出一份泛黄的档案投影，“早在地球时代，人类就提出一个名为‘思想钢板’[注]的理论设想。”
“威尔星一位生物学家发现，通过特定波长的能量，将某种信念像钢板一样‘焊’进人的大脑，让人对此深信不疑，奉为圭臬。威尔星‘仁爱部’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思想控制武器，如果普及开来，那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罪恶与杀戮，他们也不必要再浪费那么多警力去完成思想控制。”
零默默解释道：‘威尔星是一个通过强权与监视实现对思想和行为严厉管控的社会。它早年爆发了数次反抗暴政和强税收的运动，这让统治阶层认为自由是一种不利于社会安定的因素，于是思想控制活动愈演愈烈，威尔星就变成了今天这种样子。’
辑封允继续说道，“他们秘密启动了‘厄尔庇斯计划’，试图创造绝对‘忠诚’、绝对‘服从’的士兵。顺利的话将逐步推行到平民阶层，从源头消除嫉妒、厌恶等情绪，彻底关上‘潘多拉魔盒’。最初，实验似乎成功了。被植入‘无条件服从’指令的士兵，成了最完美的战争机器。”
许宁溪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接上了他的话：“然后，他们把这批‘完美士兵’投放到战场上，结果……玩火自焚了？”
“是的。”辑封允沉重地点头，“开始一切正常，那些士兵真的将仁爱部播放的‘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做到极致。但是当这些士兵接触到真实的血腥与杀戮后，他们大脑中被强行烙下的指令与人类本能发生了无法预料的冲突，导致他们彻底失控，变成了只知破坏的疯子。那场惨剧……就是实验失败的代价。”
很经典且合理的故事，一个以强权控制社会的星球突然发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迫不及待的尝试。其他星球都在一旁隔岸观火，随时准备来一手黄雀在后。自古以来，妄图控制人类思想的人都会失败。
人类的自由和死亡一样永垂不朽。
许宁溪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踱步到辑封允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忽然笑了笑：“让我猜猜，接下来，各大行星对这种藐视人类自由的行为发出严厉谴责，勒令威尔星停止相关实验。于是，在各大行星牵头下，威尔星摧毁了厄尔庇斯研究所，相关研究成果被瓜分，应该还签订了什么关于人类思想自由的协议吧。”
辑封允苦笑一下：“各大行星联合签署并颁布了?天琴座人类自由思想伦理法?。”
“但是，实验并没有停止，所有相关研究全部转入地下，各星心照不宣。不过就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各星似乎都没什么进展。后来呢，除了贝托星，其余行星基本都放弃了？”
辑封允：“直到十年前，贝托星另辟蹊径，放弃了复杂的思想控制，直接将波长加宽，变成了现在能瞬间摧毁生物脑细胞的杀戮武器——冲击波。”
许宁溪俯下身，几乎与他鼻尖相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锐利的质问：“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呢？你不会准备告诉我原本用于思想控制的厄尔庇斯实验成功了吧？”
“他成功了，就在天琴座的一颗边缘行星渊源星上。”
瑞思诺调出来一张图片，博朗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那个熟悉的背影。
博朗双手抱着头颤抖着，韦斯卡尔和瑞思诺都是他很尊敬的前辈，也是混球长期和平稳定的两大支柱。他既不相信瑞思诺会骗他，也不相信韦斯卡尔会做那种丧心病狂的实验。
可怜的孩子，生在消灭了近视的星际时代眼神竟然还能这么差。
博朗不可抑制地想起出发前瑞思诺对他说的话。
“两个月前我检查出绝症，时日无多了。所以我冒险让潜伏在韦斯卡尔身边多年的一个暗哨跟着他去了实验基地，并拍下来这张照片。但是，就在昨天，他失联了。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揪出来，再被清算。所以，我想趁我还自由的时候把这些事告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没关系，不信我的话你可以亲自去你叔叔的办公室看看。他的书架后有一间密室——那还是我当年做工程部主任时带人修建的，密室开关就在上面那本名叫?美丽新世界?的书上。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博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本来是不信瑞思诺的话的。但是，但是，就在昨天，她就被司法部门因为‘反人类罪’囚禁了，行政部门其余人员也都因‘涉案’被监管。不过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后续调查过程被推迟，目前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也大大延长了他们的监禁时间。
这件事让博朗动摇了。瑞思诺可是混球最高执政官，能囚禁她的人会是谁呢？
博朗又深吸一口气，趁着韦斯卡尔背对他，在全息星图前部署兵力时，佯装无事地溜达到书架前，无所事事地随手拿下来两本书翻阅着。
没事的，只是验证一下，瑞思诺一定是搞错了……
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锁定了书架顶端那本纯白色封面的书——《美丽新世界》。根据瑞思诺的说法，密室的开关就在这本书上。
只要拿下来这本书，只要拿下来……
他的心率又不受控制地和星舰竞速去了。
他踮起脚，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本书。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书脊的瞬间——
“嗡——！”
一阵刺耳的紧急通讯提示音骤然响起。
博朗吓得浑身一哆嗦，手猛地一缩，带落了书架上一排书。噼里啪啦的响动中，那本《美丽新世界》也赫然掉落在他的脚边。
他慌忙弯腰去捡，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小叔叔不是那种人。
他心下稍安，轻快地拾起书，准备将其塞回原处时，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却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量极大，不容挣脱。
博朗僵硬地回头，对上韦斯卡尔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许宁溪冷笑一声，刚想对辑封允施加更大的压力，一回头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贴近他身后的零的怀里。
‘……’
许宁溪在脑内无语凝噎，‘大哥，我正塑造高深莫测的形象在这装神弄鬼呢！’
零面无表情地扶住他，在脑内回应：‘防止你装过头，摔了。’
许宁溪迅速站稳，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重新看向辑封允，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好吧，就算你的故事是真的。我也不认为韦斯卡尔元帅会是一个丧心病狂、企图控制所有人的疯子。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或许，他只是想找到对抗冲击波的方法。”
辑封允也站了起来：“将军，历史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原子弹最初也是为了终结战争，但它的阴影笼罩了人类数个世纪。任何一种强大的武器或者力量，无论起初的愿望多么美好，无论如何掌控它的人多么善良慈爱，它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把世界导向独裁与毁灭。一旦‘厄尔庇斯’完成并扩散，人类将失去最后的思想自由，那将是整个文明的终点。”
许宁溪沉默地坐回沙发。
辑封允的话很有道理。思想自由的湮灭，确实是文明的灭顶之灾。但对于一个任务是“保留火种”而非“拯救世界”的穿书者来说，这似乎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吧？
‘零，你怎么看？’ 他在脑中问。
‘数据库分析，思想控制技术的扩散，将极大提高‘保留纯粹文明火种’任务的难度与不确定性——带着被思想控制的人逃出去不算文明延续。建议将‘阻止厄尔庇斯’设为优先目标。’ 零的声音冷静而客观。
许宁溪揉了揉眉心。看来，这趟浑水，他是不想蹚也得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文明余烬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