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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文艺汇演风波 ...

  •   校园里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文艺委员林小满在班会上宣布了元旦汇演的消息。

      "今年主题是'青春礼赞',"她推了推圆框眼镜,"每个班要出两个节目,一个集体一个人以上。"

      江汐正用圆珠笔在课本上画战术图解,闻言笔尖一顿。篮球赛后的这两周,她居然开始习惯在笔记角落画些小涂鸦——有时是篮球,有时是橙子,还有次莫名其妙画了个创可贴。

      "个人节目我建议让喻学神上,"体育委员陈默举手,"她钢琴十级!"

      全班目光齐刷刷转向窗边的喻年言。她今天扎了低马尾,发尾打着小卷,像乐谱上的休止符。

      "我拒绝。"喻年言头也不抬,"十级是小学的事。"

      "那江姐?"陈默不死心,"听说你打架子鼓很厉害?"

      江汐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的?"

      "你书包上挂着的拨片..."陈默缩了缩脖子。

      教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江汐确实会打架子鼓,那是她唯一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技能——在他还没开始酗酒前教的。现在那套鼓锁在地下室,积了三年灰。

      "我..."

      "我可以伴奏。"喻年言突然开口,"如果江汐愿意表演的话。"

      所有人的嘴都张成了O型。江汐和喻年言合作?这比篮球赛传球的概率还低。

      "有意思。"江汐把笔往桌上一拍,"但我要自选曲目。"

      "可以。"喻年言点头,"只要不是死亡金属。"

      "为什么?"江汐故意挑衅。

      "因为,"喻年言推了推眼镜,"钢琴会被你砸坏。"

      全班爆笑。江汐却注意到喻年言说这话时,手指在桌下轻轻打着节拍——是4/4拍,和她刚才在课本上乱画的节奏一模一样。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灰尘味很重。江汐推开积灰的鼓组,试着敲了几个基本节奏。三年没碰,手感却意外地还在。

      "音准还行,但踏板弹簧松了。"

      江汐回头,喻年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本厚重的乐谱。

      "这么快就反悔?"江汐转着鼓棒。

      喻年言没回答,径直走向角落的立式钢琴。她试了几个音,皱眉:"走音了,需要调律。"

      "所以?"

      "所以我约了调音师明天来。"喻年言翻开琴盖,"你选好曲目了吗?"

      江汐从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谱子:"这个。"

      喻年言接过一看,眉头微挑:"《Rush E》?你确定?"

      那是一首以速度快到变态著称的钢琴曲,改编成鼓谱难度更是指数级上升。

      "怕了?"江汐学着她当初在篮球场的语气。

      喻年言突然笑了。这是江汐第一次见她真正意义上的微笑,眼角微微下弯,像月牙。

      "一周后验收。"喻年言把谱子放在琴架上,"别拖后腿。"

      接下来的日子,音乐教室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每天放学后,江汐都能在鼓架上发现一瓶冰镇可乐;而喻年言的琴凳上总会莫名出现几颗薄荷糖——她弹到激烈处习惯含一颗。

      周三下午,江汐提前到教室,发现喻年言已经在练琴。她没有打扰,靠在门框上观察:喻年言弹琴时会把马尾辫甩到一侧,后颈露出一小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片小树叶。

      "偷看是犯规的。"喻年言突然停下。

      "谁偷看了?"江汐走进来,"我在数你弹错了几个音。"

      "三个。"喻年言大方承认,"第七小节的十六分音符。"

      江汐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准备好的嘲讽卡在喉咙里。她抓起鼓棒:"合一遍?"

      音乐响起的瞬间,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

      喻年言的钢琴像精准的瑞士钟表,而江汐的鼓点如同野马,却在每个转折点神奇地契合。高潮部分,她们不约而同地加速,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同步收尾。

      余音散去后,江汐发现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喻年言的白皙脸颊也泛着红晕,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还不赖。"江汐说。

      喻年言轻轻点头:"再来一次?"

      可...演出前三天,变故突生。

      江汐在地下室翻找旧鼓棒时,父亲醉醺醺地回来了。看到尘封的鼓组,他冷笑:"还以为你早把这破玩意儿砸了。"

      "我明天要搬去学校。"江汐尽量平静。

      "就你?"父亲踢了脚军鼓,"除了制造噪音还会什么?"

      江汐攥紧鼓棒没说话。但当她回到房间,发现最珍视的那对定制鼓棒不见了——那是母亲生前送的最后一件礼物。

      演出当天,江汐黑着脸出现在后台。喻年言已经换好演出服,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像个年轻的指挥家。

      "鼓棒丢了。"江汐直截了当,"我退出。"

      喻年言的表情凝固了。远处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下面有请高二(1)班..."

      "用这个。"喻年言突然从琴凳下拿出个长条盒子。
      江汐打开一看,是副全新的鼓棒,尾端还刻着小小的字母J。

      "本来打算..."喻年言推了推眼镜,"演完送你的。"喻年言人生中少有的撒了谎,这本是她打算送江汐的生日礼物...

      江汐喉咙发紧。她认得这个木料,是上好的枫木,价格不菲。

      "为什么?"

      喻年言转身走向钢琴:"因为你的节奏感值得好鼓棒。"'不止,还因为你本就值得___'喻年言在心里偷偷说。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江汐深吸一口气。她看着钢琴前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临界角"——就像此刻,当光以某个特定角度照射,空气中的尘埃也会变成星辰。

      音乐响起时,全场安静。江汐的鼓点如同心跳,喻年言的琴声则是流淌的血液。当进行到最复杂的段落时,江汐意外漏了一拍——喻年言立刻调整和弦,巧妙地弥补了空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雷动。江汐看向钢琴方向,发现喻年言也正望着她,嘴角挂着那个月牙般的微笑。

      谢幕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微微鞠躬。江汐的鼓棒不小心碰到琴键,发出清脆的C大调音。
      "配合得不错。"下台后喻年言说。

      江汐把鼓棒塞回盒子:"彼此彼此。"

      她们一前一后走回休息室,影子在走廊灯光下时而重叠时而分开。远处传来其他班级的彩排声,有人在高唱青春的歌谣。

      江汐突然停下:"喂,元旦晚会你去看吗?"

      喻年言摇头:"我要准备物理决赛。"

      "哦。"江汐踢了下墙角,"那...寒假有什么安排?"

      "图书馆。"喻年言顿了顿,"你呢?"

      "不知道。"江汐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可能修修我的鼓。"

      她们站在走廊尽头的岔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就在即将分开时,喻年言突然转身:"江汐。"
      "干嘛?"

      "元旦快乐。"喻年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提前说。"

      江汐打开,是个鼓槌形状的钥匙扣。她翻了个白眼:"现在才十二月十号。"

      但她把钥匙扣挂在了书包上,和那个旧拨片挨在一起,叮当作响。

      演出结束后的更衣室里,江汐用毛巾擦拭着鼓棒上的汗渍。金属尾端刻着的字母"J"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忍不住用拇指摩挲着那个小小的凹痕。

      "江汐。"林小满突然探头进来,"班主任找你。"

      "现在?"

      "嗯,好像很急。"文艺委员的圆眼镜后闪着狡黠的光,"在音乐教室旁边的储藏室。"

      江汐皱眉。这个地点选择太奇怪了,但她还是抓起外套往外走。走廊上的庆功喧闹声渐渐远去,越靠近储藏室越安静,只有她的帆布鞋踩在老旧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

      推开门时,里面没有班主任,只有喻年言站在窗边。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手里拿着个扁平的礼物盒。

      "林小满骗我?"江汐靠在门框上。

      喻年言推了推眼镜:"我让她这么说的。"

      "为什么?"

      "因为..."喻年言的声音轻了下去,"不想在人群里给你这个。"

      她递过礼物盒。江汐打开,是一张黑胶唱片,封面上用金色钢笔写着《Rush E》——正是她们今天表演的曲目。

      "录音室版本。"喻年言解释道,"上周六我去录的。"

      江汐翻到背面,发现还有一行小字:"致J:临界角之外还有光。——Y"

      储藏室突然变得很安静,静到能听见唱片在封套里轻微的滑动声。江汐的喉咙发紧,她盯着喻年言衬衫领口的一颗纽扣——那颗纽扣有点松了,线头支棱着。

      "你什么时候..."

      "调音师来的那天。"喻年言说,"钢琴调好后顺便录的。"

      江汐想起上周六确实收到过喻年言的消息,问她要鼓谱的最终版。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非要那天要。

      "所以这是..."江汐晃了晃唱片。

      "元旦礼物。"喻年言迅速补充,"提前送的。"

      江汐突然笑了:"现在才十二月十号。"

      "我知道。"喻年言耳尖泛红,"但寒假前可能..."

      她的话被突然推开的门打断。陈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卷毛上还沾着彩带:"原来你们在这!全班找疯了!"他看了眼江汐手里的唱片,眼睛瞪大,"哇哦,定情信物?"

      "滚。"江汐和喻年言异口同声,但俩人脸都红了。
      陈默举起双手后退:"好吧好吧,不过你们真的该去看看——林小满把你们表演的视频传到学校论坛,已经爆了。"

      食堂的电视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汇演精彩片段。当放到江汐和喻年言的合奏时,整个食堂响起口哨声。

      "看这里!"周予安突然挤到江汐旁边,指着暂停画面,"这个对视!物理反应绝了!"

      画面定格在曲目高潮处,江汐抬头看向钢琴方向的瞬间,喻年言恰好侧身回望。舞台灯光在她们之间拉出一道朦胧的光带,像某种可见的引力场。

      "只是同步演奏的必要眼神交流。"喻年言推着餐盘起身。

      "对对对。"周予安坏笑着凑近江汐,"所以江姐你耳朵红也是物理反应?"

      江汐把可乐罐捏得咔咔响:"想尝尝鼓棒敲脑袋的物理反应吗?"虽然嘴上说,但..江汐觉得...这样也好...

      放学时,江汐发现书包侧袋多了张纸条。熟悉的工整字迹写着:「视频我存了备份,需要的话找我。——Y」她抬头看向走廊另一端,喻年言正被几个女生围着问钢琴技巧,镜片后的眼睛却往这边瞟了一眼。

      寒流来袭的周末,江汐在地下室整理鼓组。父亲又喝醉了,但这次只是嘟囔了几句就摔门而出。她把喻年言送的黑胶放在老式唱片机上——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电器。

      钢琴声从古董音箱里流泻而出,比她记忆中现场听到的更加清澈。江汐拿起鼓棒,跟着音乐轻轻敲击膝盖。放到三分十二秒时,她突然发现一个细节:喻年言在原曲基础上加了段变奏,而这恰好弥补了她演出时漏掉的那拍。

      "心机..."江汐喃喃自语,却把唱片反复放了五遍。

      周一早晨,她在校门口遇到喻年言。两人隔着三米远同时放慢脚步,又同时加快,最后变成尴尬的同频步伐。

      "唱片..."江汐开口。

      "鼓棒..."喻年言同时说。

      她们停下来,银杏叶在中间打着旋落下。

      "你先说。"江汐踢开一片叶子。

      喻年言从书包里拿出个乐谱本:"改编了几个版本,看你喜欢哪个。"

      江汐翻开来,每一页都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鼓点和钢琴的配合变化。最后一页还画了个笨拙的卡通鼓组,旁边写着"建议练习时长"。

      "这么认真?"江汐挑眉。

      喻年言低头调整书包带:"习惯而已。"

      这个动作让江汐看见她后颈那片树叶形状的胎记。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

      是个小小的钢琴模型钥匙扣,琴键居然真的能按响。

      "路过文具店看到的。"江汐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免得你总说我不懂配合。"

      喻年言接过钥匙扣,阳光下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江汐发现她今天换了副眼镜,镜框更细了,显得眼睛格外明亮。

      "谢谢。"喻年言轻声说,"不过..."

      "不过什么?"

      "你装反了。"喻年言指着钥匙扣,"中央C的位置错了。"

      江汐翻了个白眼:"天才的强迫症真可怕。"

      但走进教学楼时,她注意到喻年言立刻把钥匙扣挂在了书包最显眼的位置,和校卡并排。那个小小的钢琴模型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江汐心里也暖暖的。

      元旦前最后一周,寒流带来的阴雨持续不断。江汐发现喻年言这几天总是第一个到教室,开好暖气,在她桌上放杯热奶茶。从来不加纸条,但杯套上总会画个小小的太阳。

      周三下午,她提前结束训练回教室拿东西,发现喻年言一个人坐在窗边,面前摊着本相册。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喻年言的侧脸在灰暗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

      江汐本想悄悄离开,却踢到了门口的扫把。

      喻年言猛地合上相册,但江汐已经看到了——那是张老照片,年轻的女子抱着个小女孩站在钢琴前,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你妈妈?"江汐问完就后悔了。

      喻年言轻轻点头:"她以前是钢琴老师。"

      江汐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自己地下室的鼓组,想起母亲教她打的第一个节奏。那些记忆像被雨水浸泡的纸,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要听个笑话吗?"她突然说。

      喻年言抬头,眼镜片上沾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

      "物理老师和音乐老师同时掉水里..."江汐靠在门框上,"你救谁?"

      喻年言眨了眨眼:"谁有浮力救谁?"

      "错。"江汐竖起一根手指,"救音乐老师,因为物理老师会说'这是完美的自由落体运动'。"

      喻年言笑了,那个月牙般的微笑。她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江汐:"我妈会喜欢这个笑话。"

      照片上的女子正在做鬼脸,完全不像严肃的钢琴教师。江汐接过照片,发现背面写着日期——正好是十五年前的今天。

      "她..."

      "车祸。"喻年言平静地说,"我六岁那年。"

      雨声填满了沉默。江汐看着照片,突然明白了喻年言为什么总把钢琴弹得一丝不苟,为什么对每个细节都偏执到可怕。那不仅是习惯,更是一种仪式。

      "我妈妈是病逝的。"江汐听见自己说,"肝癌。她最后教我打的节奏是《We Will Rock You》,说这样她走了我也能自己练习。"

      喻年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边缘。窗外的雨更大了,但教室里突然没那么冷了。

      "要犯个规吗?"江汐突然问。

      "什么?"

      "就现在。"江汐抓起书包,"我知道有个地方。"

      她们溜出学校后门,冒着雨跑到三条街外的老唱片行。那是江汐的秘密基地,老板是她父亲的老友,从不过问她的事情。

      "借个地方。"江汐对柜台后的老头喊。

      老头挥挥手,继续修他的古董收音机。江汐带喻年言来到店铺深处的小隔间,那里有套破旧的音响设备。

      "我妈以前常带我来这。"江汐翻出一张黑胶,"她喜欢爵士乐。"

      当Billie Holiday的嗓音从喇叭里飘出时,喻年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雨声、歌声和老唱片轻微的杂音混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屏障,把世界隔在外面。

      "谢谢。"喻年言轻声说。

      江汐耸耸肩:"反正物理作业写完了。"

      她们肩并肩坐在旧沙发上,谁也没再提起母亲的事。但当《Strange Fruit》放到一半时,江汐感觉有什么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是喻年言的小指,带着钢琴师特有的薄茧。

      江汐没有躲开。雨还在下,但某个角落似乎亮了起来,像临界角之外的那束光。

      不止江汐,喻年言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有了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文艺汇演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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