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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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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很快跑来,离老远就跪下请圣安。
褚痝皱眉,文忠赶紧拎起婆子,小声提点她:快点办事要紧。
婆子弓着腰跑过来蹲下,阿加趴了上去。文忠主动伸出胳膊借力,婆子可不敢冒犯,手在自己腿上借力撑起,讨好地说:“不费事,贵人身子窈窕……”
“咳!”
婆子赶紧闭嘴,紧跟着文忠往前行。
有那套笨规矩在,她们不能抢先,褚痝只得走在前边,恨不得背后多长几双眼睛。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突然轻哼起曲子。
文忠笑道:“姑娘,这像是那出《如梦如醉》里的一段。”
阿加笑,“约莫是吧,我也想不起来了。”
文忠探得她心意,等人一送进仁寿殿,立马请示:“启禀皇上,先前调制的八珍酒够天数了,奴才想着……”
“快去取来!”
阿加也有事要吩咐:“文忠,稍等。嬷嬷背厚力道好,这趟多亏了她。劳烦你叫个人去我屋里取一下青布包袱。”
褚痝大手一挥,“不必麻烦,这里有赏。回头叫人查查她的底细,调派到这边来,以后就跟在身后。”
阿加摇头,“我很好,往后用不着。皇上,嬷嬷年纪不小了,我想替她求个情。”
还是这副软心肠,他舍不得叫她失望,点头道:“也好,先去茶水房待几个月,明年一块放出去。”
婆子大喜,磕头谢恩,磕完了皇上,又掉转头,朝阿加磕了几个。
“去吧,”阿加盯着她腰间的寄名锁,挑明了说,“赏钱留作棺材本,贴身放着,别叫人哄了去。你要记住一句话:春去秋来,树叶黄了,人心也会跟着变,只有自己可靠。”
婆子再磕头,应道:“奴才明白,多谢姑娘提点。”
婆子被带出去,阿加蜷缩在躺椅上,望着没有打开的窗子出神。
他跟过来摇椅子,她一直没开口,等到八珍酒和温汤送到,才转过头看着他,浅笑着说:“陪我喝两口吧,别叫我一个人苦。”
眼中无泪,但这话里藏着无尽的酸楚。
他心疼,忙不迭应声:“好,我先尝尝是什么味。”
文忠办事细心,在壶里兑了些别的,压制了苦味和药气,算不上难喝。
他抿了两口下肚,松快了不少,笑道:“甜润细腻,像果饮。”
她朝他手里的杯子勾一勾,嘴角微扬道:“拿来我试试。”
他将杯子送到嘴边,只打算让她浅尝。她却不满意,用唇压下杯口,一口饮尽,用舌头“送客”,软绵绵地道谢。
他再倒一盏,放在那晾着,将碟中物一一报给她听,见她没兴致,便问她想吃什么。
她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问:“几时了?”
“哺时将要过了,想吃什么只管说,随时叫人预备,不碍事。”
她摇头,缓缓说:“才想起来,我还没吃午饭呢。饿过头,这会不知道想吃什么了。”
他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哺时是一日两餐的吃饭时间,那是庄家的习惯,可明明已经叫改过来了。
“怨不得别人,是我自个忘了。那会着急过来找你,哪还记得这种事?我生来心眼小,打了人,还是不痛快,想拉你过去助阵。路上仔细一想,我只挨了几句排揎,但连她们一家子都骂到了,够本啦。”
他被这些话哄得耳朵都红了,笑道:“打得好,骂得好!我正为难要如何敲打庄家,你就替我办好了。庄老先生有些年纪,本就该颐养了,能废。庄修献却不好在这时候动,动了他,他们母子根基不稳,不动会留后患,他们只当我好拿捏,必要得寸进尺。你这事做得极好!”
“那还不快谢我?”
她斜睨这一眼,勾得他心痒痒,回头瞧一眼,确认无人,这就挪动月牙凳靠近了,贴身说谢谢。
“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十二乖,你再过来些。”
他闷声大笑,端着酒盏再挪近些,喂了酒,随手放下杯子,依偎到她身边,在她嘴角亲一亲,再贴着脸颊呢喃:“总是你在为我开疆辟土,实在是感激不尽。”
她抬手摸上他脸,闭着眼说:“别说空话,真心想谢我,就陪我睡一觉,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有多少。”
手底下这张脸,瞬间变得滚烫。
她调戏得逞,大笑着扣紧它,“不许跑!这么大个人,臊什么?”
“不……不,不是要跑。”
她松手,瞬间变脸,哼道:“莫不是着急要去见什么要紧的人?”
“没有,不见,谁也不见。我去打水来,给你擦擦汗。”
她不依不饶,又骂:“呸!你嫌我脏?”
“不是,香着呢,你身上总有一股介于兰香和枞香之间的味道,很早以前,我就……”
“早就惦记上了?”
“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有汗渍,常叫人打水来擦洗,我怕你不舒坦,这才想起要……那婉妙总是提早替你预备热水,她是宫家的人,我不放心,因此多留了意。”
“怕是这酒见了效。”
她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而后将手伸向他。他预备去找帕子来擦,她不让走,拽住他,以下犯上,将带着潮意的手盖在他脸上蹭一蹭。
“这琼浆玉液难得,你我有福同享吧。”
他心满意足,笑着点头,侧头去亲她的手。
她躲开,指向桌上的壶,“方才我多吃了一盏,该你了。”
他照办,她好似忘了先前那些话,坐起来,走到桌边,麻木地往嘴里填东西。
“慢点儿,你仍回去躺着,我来喂吧?”
她摇头,把腮帮子填得鼓鼓的,用左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忙去,夜里再报恩。
他的心早就乱了,哪还记得要忙什么。
规矩可以暂且放一边,他早就不在乎了!
她提早摇头,慢慢地嚼着咽着,起身走到窗边,将书签拿起来立在窗架上,而后看着它出神。
侧坐在那,更显纤瘦。
他起身去交代文忠,回来先找梳子。
“天就要黑了,早些歇下也好,我替你梳头。”
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但外头乌压压的,不时有呜呜的风声。
雨就要来了。
她没吭声,他挨着她坐下,解下发带,慢慢地梳理。
文忠不敢打扰,得了准许才将热水热饭送进来,一放下就去点灯。
“少点几盏。”
“是。”
文忠退了出去,她回头笑道:“少点灯,是什么意图?”
他不说话,这回脸不烫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抬手在他下巴上轻点,啧啧两声,转回去接着看窗户,一本正经说:“真在这时做那样的事,会坏你的名声。”
他急道:“不会,我会妥善……”
她抬手制止,“你这里太打眼,还是到我房里去的好。半夜三更,赶上下雨,正是偷情的好时候,可见老天爷也着急看戏。我给你留半扇窗,就看你身手好不好咯。”
早该知道好事不会这么顺畅——为难他,她会格外高兴。
他抱住她的肩,笑着应是,而后起身取来山药黄精粥。
她吃几口就够,把他打发出去办正事,一个人留在里间擦洗,忙完就告退。
她走了没多久,雨就下来了。
褚痝走到她喜欢待的那地方,也往窗外瞧。
窗纱隔绝了视线,看不清外边,那会她在想什么?
“文忠,去外头看看。”
文忠很快回来,正要禀报。他又摆手叫文忠不要说话,只问:“今晚当值的是哪些人?”
“勤政殿值房是唐大人和王大人。值守的太医有许如瀚、顾仁,另有四个太医院的学生在抄医书。东围房入夜便落锁,这里边伺候的都是王府旧人。”
“旧人……哼,你可不要大意了,别等人把手伸进了面前的碗里还不知情。”
文忠惊骇抬头,随即跪下应“是”。
“太医院那些人,从上到下,都要细查,不能叫任何人钻了空子。齐泉查一遍,再叫葛自来另查一遍,两头瞒着,不叫他们知道。宫里各处开方取药,不论多少,都要记录在册,反复查验,煎几副剩几剂,一钱一厘都要清清楚楚。 ”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去叫人预备些爽口的小菜和细粥,戌初一刻送进来,不要放那些补药,干干净净地做。下去吧。”
“是。皇上,常欢留在西围房外候着,奴才私自做主,叫四两在殿外听差。”
“那棠梨可查清楚了?”
文忠为难了一瞬,褚痝没心思在这浪费精力,失望之余,摆手道:“原样送回去,交给十七叔处置。不要怕伤了谁的颜面,十七叔也是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早些关殿门,叫自己人看牢了,今晚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