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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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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有点冷。祝衿安插着兜,慢吞吞往校门口那棵秃梧桐树底下挪。心里不情愿,跟胃里没消化完的药片似的,硌得慌。
又不是小学生,还天天定点报到。他踢着路边一颗小石子,把它踹进下水道缝里。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离老梧桐树还有段距离,他脚步顿了一下。
树底下没人。沈时序那家伙还没到?
这念头刚闪过,旁边窄巷就晃出来三个人影,堵他面前。流里流气,眼神不善。后面也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两个穿着隔壁职高校服的女生抱着胳膊站那儿,一个表情倨傲,另一个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盯着他。
被包饺子了。
祝衿安眉头拧起来。“好狗不挡道。”他声音冷下去。
领头黄毛嗤笑:“小子,挺狂啊?有人让我们给你长长记性。”
后面那眼神毒的女生——温昭虞,尖声道:“离沈时序远点!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缠着他?”
祝衿安扯了下嘴角:“配不配,你问他去。让开。”
“操!给脸不要脸!”黄毛骂着,拳头砸过来。
祝衿安侧身躲开,一脚踹他膝弯上。黄毛惨叫跪地。另外两人扑上来。
场面瞬间乱套。祝衿安打架野,够狠,动作快,心里那点邪火全撒出来。拳头砸肉的闷响,骂声,尖叫声混一团。
他没下死手,但也没留情。很快,三个男的被撂倒,哼哼唧唧爬不起。温昭虞和另一个女生吓白了脸,往后缩。
祝衿安喘气,抹了把嘴角,破皮了,火辣辣。他冷眼扫过去:“滚。”
温昭虞咬唇,眼神恶毒,却不敢再上前,拉同伴跌撞跑了。
祝衿安看她们跑远,啐口带血的唾沫。晦气。
他转身想捡书包。
就这一下,脑后猛地袭来一阵尖锐风声!
他下意识偏头躲,慢了一拍。巨大力道狠狠砸后颈上,眼前一黑,踉跄往前扑,重重撞上冰冷砖墙。
没等他缓过劲,一只冰冷手从后面死死捂他嘴,另一条胳膊铁箍般勒住他脖子,把他死死按墙上,动不了。
他艰难侧头,对上一双眼。和温昭虞像,但更冷,更阴沉,像玻璃珠子。温迟镜。她什么时候绕后面的?
“姐……快……”温昭虞声音在不远处抖着喊,带哭腔和快意。
祝衿安猛挣扎,手肘向后撞,却被更狠压回去,勒得他几乎窒息。
温迟镜面无表情看他挣扎,捂嘴的手移开,下一秒,冰冷尖锐的触感猛地刺破他校服和皮肤,捅进身体里。
位置刁钻,狠辣。
撕裂剧痛瞬间炸开,席卷全身。祝衿安身体猛绷直,瞳孔骤缩,所有声音卡喉咙里,只剩嗬嗬抽气。
温迟镜把刀猛拔出来,温热血瞬间涌出,浸透他后背衣服。她松手,像碰了脏东西,冷漠看他沿墙壁软软滑下去。
“走。”她对吓傻的温昭虞说,转身就走,消失巷子深处。
祝衿安瘫坐墙根下,后背靠冰冷砖墙,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呼吸困难,每次吸气都扯得伤口钻心疼。血不停往外涌,身下积了一小滩黏腻温热。
他低头,看校服胸口迅速蔓延开的深色血迹,脑子有点木。
操。
真他妈狠。
他尝试想站起,一点力使不上。视线开始模糊,耳朵嗡嗡响。
他靠墙上,喘粗气,额头全是冷汗。手指抖着摸向胸口,触手湿黏滚烫。他咬牙,深吸气,握住那还插在身体里的刀柄——温迟镜拔了下,没全拔出去,留了一小截。
他闭眼,猛用力,一把将刀拔出!
“呃啊——!”压抑痛哼从他喉咙挤出,身体控制不住痉挛,更多血涌出。
他扔掉沾血刀,哐当掉旁边地上。他脱力靠回墙,大口喘气,眼前发黑。
得打电话。
他摸索掏手机,手指抖得厉害,沾满血,滑腻腻,好几次才把手机从裤兜抠出。屏幕被血糊得模糊。
他胡乱用袖子擦屏幕,解锁,手指颤抖划拉通讯录。
打给谁?谢望临?林亦欢?还是120?
视线越来越模糊,手指不听使唤。意识快涣散时,指尖无意点开和沈时序短信界面。空荡荡,只有一条系统消息。
他盯着那名字,眼前闪过那双平静紫眼睛,早上他说“老地方”的语气……
操。
他手指悬拨号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不能打给他。
这点破事不能……
意识一点点抽离,手机从无力手中滑落,掉血泊里,屏幕闪几下,暗下去。
他歪头,靠冰冷墙壁上,看远处灰白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真冷啊。
他迷糊想。
沈时序那家伙等不到人会不会骂娘……
思绪断这里,眼前彻底黑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他好像听到脚步声,很急,踩在碎石子上,咯吱响。然后那脚步声停住了。
他费力掀开一点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双擦得很干净的鞋,还有笔直的裤腿,停在他面前不远的地上,沾了点他流的血。
他努力想抬头,看清是谁,脖子却沉得动弹不得。
头顶的声音又冷又硬,砸下来,是他熟悉的那把嗓子,但好像绷得太紧,有点走调。
“祝衿安?”
他没力气应。
那声音又喊了一遍,更沉,更急:“祝衿安!”
接着,那双鞋快速迈近,蹲了下来。一张脸凑到他眼前,遮住了那片灰白的天。眉头拧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难看得很。是沈时序。
祝衿安想扯个笑,说句“你他妈来了”,但喉咙里只冒出一点血沫子的咕哝声。
沈时序的手伸过来,没碰他脸,直接撩开他浸透血的校服下摆,手指按上他腰侧伤口边缘。动作很快,但指尖冰得他一哆嗦。
那手指沾了血,缩回去一点。沈时序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红色,又抬眼盯他,那眼神深得吓人,像是要把他钉死在这墙上。
“谁干的?”声音压得低,从牙缝里挤出来。
祝衿安喘着气,摇头。没力气说,也不想说。
沈时序不再问。他脱下自己外套,团了团,用力按在祝衿安还在冒血的伤口上。力道不轻,祝衿安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
“忍着。”沈时序说,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单手划开,拨号,贴在耳边。他语速极快,报地址,说情况,声音稳得可怕,但按在祝衿安伤口上的手,掌心滚烫,甚至有点不易察觉的抖。
电话挂断。沈时序把手机塞回兜里,空出的手绕过来,托住祝衿安往下滑的后脑勺,让他靠着自己膝盖。“别睡。”命令的口吻。
祝衿安眼皮沉得厉害。失血太多,冷得他牙齿开始打颤。沈时序的外套按在伤口上,血还在慢慢往外渗,温热黏腻。
“冷……”他牙关磕碰,挤出一点声音。
沈时序没说话,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揽近了些,几乎半抱着。体温隔着薄薄衬衫传过来一点。祝衿安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着浓重的血腥气,两种味道绞在一起,刺鼻又怪异。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尖利地划破清晨的安静。
沈时序按着他伤口的手没松,另一只手仍托着他脑袋,低头凑近他耳边,声音低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听着,不准死。”
祝衿安想笑。傻逼。
救护车的声音快到跟前了。杂乱的脚步声,担架轮子滚动声,人声。
有人想从沈时序手里接过他。沈时序没立刻松手,盯着那穿白大褂的,声音冷硬:“腹部刀伤,失血过多,意识模糊。”
直到他被放上担架,沈时序才松开按着他伤口的手。那团浸透血的外套还压在上面。沈时序跟着担架走,一步不落,手指沾着血,攥得很紧。
祝衿安被抬进救护车,沈时序也弯腰挤了进来,坐在旁边。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
车里空间小,消毒水味混着血味,闷得人头晕。医护人员在忙,仪器滴答声。
祝衿安侧躺着,看沈时序。沈时序坐得笔直,脸色还是难看,嘴唇抿着,盯着他,或者盯着他身上的伤,眼神沉得能滴出水。他校服衬衫袖口挽着,小臂上蹭了不少血,已经半干。
祝衿安动了动手指,想抬起来,没成功。沈时序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然后伸手,把他那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握住了。掌心干燥,用力,不容拒绝地包住他冰冷的手指。
“没事。”沈时序说,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祝衿安看着他,突然极轻微地勾了下嘴角,哑声说:“……账……还没算完……”
沈时序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盯着他,没说话。
救护车鸣叫着,朝医院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