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萧萧暮雨子规啼 ...
-
在顶楼的阳台上，二人度过一晚。
第二天，子规打算回去了。奇特的是，裴暮雨也要随行，他和奶奶认识，大概是可以叙旧。
毒辣的阳光打向金合欢，立时变得柔和，温温暖暖地通过它们留的门下去了，安稳地落在地上，不一会还左右徘徊散起步。
奶奶的脸上不时有光斑移动，手里的蒲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扇风，嘴里嗫嚅：“还不过来啊。”
绣花黑裤腿搭配水蓝色鱼儿衣，奶奶巍然不动。
“奶奶，”子规说，两人走前来，奶奶仔细看着裴暮雨的脸，奶奶咕哝说：“这些年辛苦了，玉燕娣那女人混帐，是我二姐婆家的小孩，如果不是关系走得紧，就不会出那档子事了。”
“小烟啊，以后离那女人远一些。小蓝已经没了，小雪也……”奶奶叹了口气，裴暮雨脸上的光斑太闪了，如同反光镜，不敢看。
静立的玉人栩栩如生在那，镀上一层亮金的光后，更加柔絮的面庞宛若西方古老神话中的地狱恶魔。
“奶奶，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中午饭还没吃吧。”
“那桌上的饭菜还在，你们热一热啊，我先出去一趟喽。”
“去隔壁戏园子听戏。”
银色手链在烈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奶奶信步去往门口，子规率先开口：“裴暮雨，你是怎么认识我奶奶的？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都忘了。”是都忘了，都忘了，还是都忘了呢？
子规像是一个躲在明处毛头小贼，而裴暮雨就是走在暗处权力中心。
“你明天有事吗。”
“怎么了。”
子规想要问问是什么宴会，好做准备，虽说可以从张挽卿那直接问，但他还是想问问裴暮雨。
“问问，明天晚上戏园子那边有晚会。”
“嗯，我要去——”裴暮雨凝望子规的眼睛，延长了语调，子规心虚但不回避，裴暮雨最后才说出：“怀晟的生日宴。”
“和我父亲的婚宴。”
两者同时进行，所以是在同一地方，不过怪隔应人还恶心。
霎时间，子规也不知如何是好，似是戳中他人伤心事，也不敢贸然说话了。
“生气啦？”裴暮雨食指和中指指背夹住子规的脸颊，笑说。
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对陆怀晟来说，都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可以说裴暮雨根本不在乎。
“没有。”一头雾水，怎么会是他生气呢，应该是裴暮雨才对。
裴暮雨说：“为什么不说话。”
子规说：“嗯呐。”
神色牵动，裴暮雨揉搓着一片花瓣，花蕊也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糜烂像块软肉。子规看上一眼，便没再看了，花汁垂手，心中一惊，闭着眼睛心也乱了大分，子规揉了揉额头，怀疑自己思想是不是出问题。
心情乱糟糟的，子规索性转过身去，往屋内走去，不再看了。
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
子规靠在三楼窗台那，映山红开得艳，底下的人长得标致。
裴暮雨落座在另一边，窗台刚好能容纳两个人，手肘比近手肘，子规将鼻子埋在了手臂后。
岁月钟声在心底默数，日头也配合着走了一天又一天。
“裴暮雨，你开心吗。”
“……嗯？”
“开心。”
此刻的子规已然听不清真话、假话，只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直视裴暮雨的眼睛，阴暗潮湿、忧郁悲戚。
仿佛能看到焦黄的秋叶脱离枝干，在空中旋转飘零，没有归期。
可是其中又能看见一地的秋枝烂叶中，找到那一枝完整的枝条，上面开了一朵能直戳心灵窥视世界的孔雀蓝花朵。
“我希望你能多笑笑，可以吗。”
“笑吗。”
子规伸出食指，点在嘴角，向上抬起一个弧度，说：“很好看。”
“子规从小在这院里长大吗。”
“是啊，小时候都是在那树下玩。”子规指向金合欢，说。
“那棵树原本没这么大，后面慢慢长，不知不觉就有这房子一样高了。”
“这是谁种的。”
“好像是我爷爷和奶奶播种。”
裴暮雨看着金合欢，沐浴阳光，抬起杜鹃花，说：“永远属于你？”子规看向字条，解释道：“那是我父母写的。”
“字迹很好看，是阿姨写的吧。”裴暮雨看着后面的小像，说：“像是谁画的呢。”明知故问。
“是我爸爸。”子规说话间，一张画像掉落下来，上面还有日期，这是子规的习惯，每画一次都写上日期。
裴暮雨拾起那张画像，是素描图，H的画像。
故作讶异般，裴暮雨说：“这是谁，是叔叔吗。”
子规看后，强装镇定地说：“不是，一个朋友。”
“很独特。”
裴暮雨把画还给子规，子规放入旁边的箱子，“你喜欢画画吗。”
“嗯，小时候我爸爸教我的，他擅长。”
“你爸爸是迟年吗。”
“你认识吗。”
“听说过，画像师。”
“……”子规眨了眨眼，这几天给人一种很忙的错觉，睡眠质量也不差，比以前好多了，经常失眠。听到熟悉的三个字，他怔愣住，说：“你喜欢刑侦断案吗。”
裴暮雨笑说：“也许。”
懒洋洋的氛围，像是蛇栖在石头上，悠闲地晒着太阳，身上的鳞片在发光。这种氛围最适合睡觉了。
烦躁渐渐消散，子规也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细致地描摹于脑海中，描绘出裴暮雨的一颦一笑，杜鹃花的可爱动人。
子规的母亲——叶檀，曾经也是这样注视着迟年，浇灌着他们的花，然后定情。那时候的爱情太顺利，一切很美好，导致后面的悲壮发生时，又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我总感觉在很久之前，我早就娶过你了。”树下的男女依偎在一起，子规在窗台看。
远处停下一辆黑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位女孩，定睛一看还戴着墨镜。
女孩沿着通往这房子的道踱步而来，手上拎着一只奶油绿色小包，身着布蓝色上衣蓝灰短裤。
手腕处还有玛瑙手链，身边一起的还有清新绿无纹防晒衣与灰绿长裙，温婉大方。和前日的泼辣不同，这会子温柔不少。
布蓝色女孩往窗台那一看，子规和裴暮雨一起，眉梢一扬，好似有话要说。子规往后挪了些，没说出话来。
他也不清楚张挽卿怎么来了，还带上上官狄戚。
“裴暮雨，她们是来找你的吗。”忽然想起旁边这位，他便问道。
裴暮雨说：“不是。”子规又看向她们，以为裴暮雨已经说完了，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就听裴暮雨捏住杯底往上轻轻扬起，柔刀子说：“来找情郎的。”
“咳咳咳！”杯子被裴暮雨拿开，子规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裴暮雨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上官狄戚喊道：“表哥你干嘛！”
“裴……裴暮雨，这里哪来的情郎？”情绪有些激动，子规扶住后面的小桌，说。
“不知道，情郎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裴暮雨笑脸盈盈地说，仿佛吃了青柠檬。
“阿卿你看他！”狄戚对着张挽卿说，张挽卿无奈地点了点头，说：“现在见到了，开心了？”
“开心！”
裴暮雨扶着子规起身，两人来到门口，狄戚便说：“表哥你怎么老是欺负他呢。”
“没有，他不是这样的人。”子规解释道，“只是喝茶呛到了，没什么事。”
“哦，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狄戚拿着白色挎包，说。
张挽卿眼神示意子规告诉她，子规刚要说话，就被裴暮雨按住手腕。
“迟子规。”
诧异两秒，子规别过头去，忽而退了一点。
“那个子规啊？”
张挽卿立即答道：“萧萧暮雨子规啼。”
“啊？”狄戚的头绳忽然散落，丸子头吹落下来，松松垮垮，子规伸手接过格子纹头绳，狄戚说：“谢谢，小哥人真好，不如就别去那里当小哥赚钱了吧。”
“什么？”莫名其妙，子规问了句。
“就是……别再去酒店里……当男模了，我可以帮你啊！”
“？”子规表示无语，什么时候成男模了，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上次也是一位小姑娘给他下药嘴里叫着小哥，哦？想起来了，应该是错认了，所以……
那件事也不想追究，不过姑娘白切黑的本事挺高的。
张挽卿扯了扯她的衣服，说：“你从哪听说的？”
狄戚疑惑道：“难道不是吗，那上次那个人还叫他小哥的啊。”
张挽卿摇头，说：“那个人认错了。”
“阿，抱歉啊，小哥……哦不不，嗯，迟子规。”
“没事，你们来这是要找谁吗，有什么事？”
张挽卿说：“狄戚要来找你，我们就来了。”子规暗暗想了想，悄悄给那个朋友发了条信息，让他废了定位功能。
裴暮雨轻点脉搏跳动，随着心跳变化而改变。
“找我？”
“对，迟子规，你能带我们去海边玩吗？我很少来这里，不熟悉。”
子规想了想，说：“嗯。”
和奶奶报备完后，就启程出发了。
一下车，狄戚便黏了上来，并不是硬拉着手，有分寸。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只是靠得近了些。
裴暮雨成功被遗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萧萧暮雨子规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