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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海边夜话,掌心温度 ...

  •   沈润就这么灵魂好像被抽离了一样,一步一步地跟在贺知秋的身后走。
      贺知秋带着他往校门外走去,一路上没人说话,他们又一起穿过那条小路,两侧的银杏树叶染上了更多的黄,落下来的树叶已经盖住了地面的一角。
      “秋天这次是不是真的到了。”沈润想。
      走出学校一段路后,贺知秋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话:“海边,去不去?”
      他看了看时间,闷闷地说:“再不回去宿舍要关门了。”
      贺知秋觉得沈润今天可能是傻掉了,“你想好回去怎么面对江弦野了?”
      沈润一点也没想好,有些撒气地踢走前面挡路的小石子,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就在这时,绿灯亮起来了,指示灯上绿色小人走啊走的。
      贺知秋隔着衣袖抓着他的手腕,就这么带着他朝前走,直到通过了这条去海边的十字路口,才说:“那就不回去了,走吧,去散心。”
      贺知秋走着走着便停在了超市门口,对他说:“等我一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个大袋子。
      秋天夜里的海边没什么人,不像夏天那样。沈润脱了鞋就往海里面跑,把海水踢来踢去的,溅起高高的水花。没有阳光晒着的海水很凉,但他急切的需要发泄乱七八糟的情绪,冷静一下。
      等他平复的差不多的时候,视线回到沙滩上,贺知秋正坐在那仰头喝着啤酒。
      “好点了?”贺知秋见他上来,手又在袋子里翻了翻,拿出来了一个小铲子和一个小水桶递给他,像哄小孩子似的对他说,“可以挖挖沙子。海水应该挺凉的,别再下去了。”
      沈润终于噗呲一声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了好吧,我也要啤酒。”
      贺知秋把袋子往他这边推了推,温柔的说:“喝吧。”
      袋子里大半的啤酒都被喝光,空的啤酒瓶倚靠在他的脚边,圈成了半个圈,把他围在中间,莫名的有点安全感。
      他听见贺知秋问他:“你是喜欢男生吗?”
      沈润戳了戳面前的沙子,仔细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没喜欢过人。”
      贺知秋听到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那江弦野不是他的男朋友?是他误会了?于是他又进一步问道:“那江弦野呢?”
      沈润抬头看向贺知秋,眼睛瞪了起来,特别坚决的说:“我不喜欢他,我就把他当朋友,哥们。”
      贺知秋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他现在觉得沈润就是个单纯迷茫的小孩子,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做了,于是他给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拒绝。”
      可沈润又有点惆怅的说:“好别扭,这在宿舍可怎么呆啊。”
      他便又干脆的给出第二个答案,“搬出去。要么你搬,要么他搬。”
      沈润直到把面前的沙子戳出了一个小沙坑。才慢悠悠地说:“我想想。”
      时间走过零点,夜色更重,温度也更凉了。海风吹过,鸡皮疙瘩直接起了一身。
      贺知秋看了看沈润早就湿了一半的裤腿,说道:“走吧,很晚了,回去睡觉。”
      这时候沈润才想起来没带身份证,来海边时他根本没心思想那么多。他有点尴尬的对贺知秋说:“怕是走不了了,没带身份证。”
      贺知秋看了看把自己圈住的沈润,裤子也湿了大半,手指不住的戳着沙子,看起来可怜极了,于是他果断地说:“跟我走。”
      贺知秋没在学校宿舍住,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那种。他开门把沈润带到房间,打开鞋柜又关上,对他说:“在家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沈润乖乖地站在入户门,看着这个房间,简洁明了,干干净净的,客厅里堆放着几个箱子。房主应该是喜欢原木色的装修,整个房间色调都是暖色的。
      贺知秋回来打开门发现沈润还站在入户门旁等,好乖的样子,他连忙说:“怎么还站在这,进去吧。”
      他把新买的洗漱用品还有拖鞋递给沈润,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你先洗,我去给你拿条我的裤子,可以吗?”
      沈润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还没干而且沾满了沙子。于是他说:“可以。”
      贺知秋的裤子对他来说稍微长了点,大了些,布料很舒服,质感也很好。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贺知秋正在手机上快速的打字。听到他推开卫生间门的声音,也没抬头,手随意指了指卧室,和他说:“你先去睡吧。”
      他看出来贺知秋有事在忙,嗯了一声就进房间睡觉了。
      等到贺知秋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悄然划过凌晨一点。他放轻脚步走回卧室,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映照着床上那个微微鼓起的轮廓。
      沈润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像是被什么梦魇纠缠,纤长的睫毛不时颤抖一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阴影。鼻息有些重,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身体也不老实地微微翻动,被子被蹭得滑下了一角,露出小半个肩膀。
      贺知秋在门口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床边。他俯下身,动作有些生涩,却又很轻柔,将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布料,贴在了沈润微微弓起的后背上。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能清晰地感受到脊骨的线条和随着呼吸而产生的细微颤动。他模仿着记忆中极为模糊的、关于安抚的片段,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节奏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奇迹般地,在他笨拙的安抚下,沈润紧绷的肩颈线条似乎松弛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安稳,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像是终于挣脱了噩梦的爪牙。
      贺知秋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又耐心地拍了一会儿,确认他真正睡熟了,才极轻地吁了一口气,准备收回手离开。
      可他刚直起身,手才离开那片温热,床上的沈润就像有所感应似的,立刻又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委屈意味的哼唧,眉头重新拧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惊醒。
      贺知秋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那张重新被不安笼罩的睡颜,终于再次弯下腰,将手掌重新覆了上去,放缓了声音低低道:“……好了,没事了。”
      熟悉的轻拍再次落下,沈润像是终于确认了安全源的所在,无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蹭了蹭,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这一次,贺知秋却不敢再轻易离开了。
      他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俯身姿势,僵持了好几分钟。直到腰背传来酸涩的抗议,他才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万籁俱寂。
      他看着沈润毫无防备的睡脸,又看了看床铺另一边空出的、足够容纳一人的位置,内心经历了一番极短暂的挣扎。
      最终,他几乎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动作极轻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床垫因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下沉,带来一丝极细微的晃动。沈润在梦中咂了咂嘴,并没有醒来,反而像是找到了更舒适的姿势,睡得愈发香甜。
      贺知秋平躺着,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和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沈润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混合着鼠尾草海盐的味道,和他自己公寓里冷清的香氛截然不同。
      他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身旁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人。
      原本只是权宜之计的收留,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变了味。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情绪,在这片静谧的黑暗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早晨,刚到六点,生物钟就把沈润叫起来了。他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到贺知秋平躺在他的旁边,应该是被他翻身的动作吵到了,贺知秋的眉心皱了起来,眼睛仍然闭着,细密的睫毛垂下,留下了一片阴影。就在他还在观察的时候,贺知秋突然翻身朝他转过来,摸索到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一下,两下,三下……似乎是打算把他哄睡着。
      贺知秋放大在眼前的脸和突然的动作,近距离的接触,搞的沈润身体僵硬极了,心脏也蹦蹦的跳。
      心跳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会吵到贺知秋。他把两只手都捂在心脏的位置,等贺知秋停止拍他的后背的时候,才静悄悄的往后挪。
      经过不懈努力,他终于挪出了卧室。后背残留的触感还在,轻拍的节奏也一下一下的钻进了他的心间。
      沈润想到了他的妈妈,小的时候装作睡不着觉,妈妈也是这样,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等天亮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妈妈却不在身旁了。
      他沉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纸笔,留下了一张字条。
      [学长,感谢收留,我想好了。]
      沈润悄悄溜出卧室的时候,贺知秋就睁开了眼,看着空了的那半边床,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听到关门声,他才从房间走出来,捏着茶几上纸条,心情复杂,他欣慰沈润的果断,心里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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