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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雨夜与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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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陲,金三角交界地带,山高林密,地势险峻。关于刘雄藏身于此的线索,几乎同时摆在了顾言蹊和傅斯渊的案头。
顾言蹊的情报来源于那位不懈的私家侦探,通过追踪刘雄一个远房表亲的异常资金流向,一笔来自境外的小额但频繁的汇款,最终锁定了这个靠近边境、鱼龙混杂的偏僻村落。
而傅斯渊的情报则来自宋临更强大的资源网络——通过技术手段恢复并分析了刘雄早已废弃的旧手机通讯记录中的一个模糊坐标,再结合对其社会关系网的深度挖掘和交叉比对,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双方都意识到刘雄是关键,都决定亲自前往,以确保万无一失,并从其口中挖出最原始、最真实的供词。
顾言蹊只带了两位得力的助理和四名雇佣的保镖,轻装简从,乘坐最早的航班抵达最近的城市,而后换乘越野车,朝着大山深处进发。他的心情迫切,只想尽快找到真相。
而傅斯渊的准备则充分体现了他一贯的缜密、周全和计算精密。他带了宋临和一支更专业的、具有丰富野外及应急经验的小队。车队里除了越野车,还有一辆装备车,里面配备了无人机、卫星电话、高强度救援绳索、攀爬工具、急救药品箱(包含解毒血清、止血带、退烧消炎药、甚至小型氧气罐)、充足的压缩食物和净水设备,甚至还有几把合法报备的防身武器。他考虑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迷路、天气突变、遭遇当地势力、甚至刘雄狗急跳墙。
两行人马,怀着同样的目标,从不同路线,驶入了同一片被墨绿色丛林吞噬的、苍茫险峻的山域。空气闷热潮湿,预示着不祥。
天气骤变,毫无征兆。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压顶,如同打翻了墨汁,迅速吞噬掉最后一丝天光。雷电如同金色的巨蟒,在云层间狰狞扭动,撕裂天际,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就在头顶炸开。暴雨如同天河决堤,狂暴地倾泻而下,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崎岖的山路几乎在几分钟内就变成了泥泞不堪的沼泽,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米。
“Yan总,雨太大了!路快被冲垮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司机紧张地喊道,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越野车在泥浆中如同醉汉般艰难地打滑、摇摆。
顾言蹊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雨幕,以及侧方山坡上开始汇聚、汹涌而下的浑浊水流,心急如焚,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真相近在咫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阻挡,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却也只能无奈点头,“……找地方停下。”
然而,灾难来得更快更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侧方山坡传来,混合着雨水、岩石和植被的泥石流如同挣脱囚笼的黑色巨兽,轰然冲下!地动山摇!
“小心!”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顾言蹊所在的越野车掀得离地,重重侧翻,不可控制地滑向路边那已暴涨成怒涛的河沟!车门瞬间变形,冰冷的、夹杂着泥沙碎石的泥水疯狂地从缝隙中涌入,迅速淹没脚踝,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快出去!”保镖艰难地保持平衡,用工具砸开破碎的车窗,玻璃碴四溅,奋力将有些眩晕的顾言蹊往外推。
顾言蹊刚勉强爬出扭曲的车厢,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得他睁不开眼。一个更高的浪头裹挟着断木和石块猛扑过来!他脚下一滑,本就虚浮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那股狂暴的自然之力彻底吞没,卷入了湍急浑浊的洪流之中!冰冷和窒息感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死死拖向黑暗深渊,意识在刺骨的寒冷和缺氧中迅速模糊、消散……
“顾言蹊!!”
几乎在同一区域另一条平行山路上的傅斯渊,正透过无人机传回的、被雨滴不断干扰的模糊画面,焦灼地观察着恶劣到极点的路况,寻找可能的避险点。突然,一个短暂清晰的画面让他心脏骤停、血液逆流——下方汹涌翻腾的浑浊洪流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无情地卷裹着,瞬间被浪头压下又顽强浮起,那苍白的侧脸和湿透的黑发,分明就是他日夜追查、此刻心中惊涛骇浪般担忧着的人!
那一刻,傅斯渊感觉时间静止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性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利弊得失,任何算计权衡,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停车!!!”他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咆哮,猛地一把推开车门,狂暴的雨水瞬间将他半个身子打湿。
“傅总!下面太危险了!水流太急!”宋临试图拉住他,声音在暴雨中几乎被淹没。
“他掉下去了!是顾言蹊!”傅斯渊的眼睛赤红,里面是宋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恐惧和决绝,他一把抢过救援绳和急救包,甚至顾不上穿戴任何雨具,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如同沸锅般汹涌咆哮的洪水方向,纵身跃下!
宋临和小队成员惊呆了,立刻以最快速度展开救援,将绳索在坚固的树干上死死固定,无人机冒着失控的风险拼命降低高度,试图锁定下方那两个在滔天巨浪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傅斯渊在冰冷刺骨、力量惊人的洪水中艰难地靠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随着波涛沉浮、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的身影。水流的力量超乎想象,浑浊的水中隐藏的岩石和断木不断凶狠地撞击着他的身体,带来阵阵剧痛,但他仿佛完全屏蔽了所有感官,心里只有一个燃烧一切的念头:抓住他!绝不能让他消失!绝不能!
终于,他拼尽全力,一把抓住了顾言蹊冰冷的手腕!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也带倒。他死死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顾言蹊,用身体硬扛着水流的冲击和杂物的撞击,另一只手拼命地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就在两人即将被冲入更险峻下游的千钧一发之际,傅斯渊看到了一棵被冲倒但根系还紧紧抓着岸边的巨大树木,横亘在河道中!
“抓住!!”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带着顾言蹊猛地向那棵树扑去!
“砰!”两人重重撞在树干上,傅斯渊闷哼一声,背脊传来剧痛,但他死死地用胳膊箍住了树干,也箍紧了怀里冰冷的人。
暂时得救了。洪水在周围咆哮,如同怒吼的野兽。
傅斯渊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将顾言蹊拖上相对稳固的树干根部。顾言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浑身冰冷。
“言蹊!顾言蹊!醒醒!”傅斯渊拍打着他的脸,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他迅速检查,发现顾言蹊呛了水,并且因为失温和撞击陷入了昏迷。
没有丝毫犹豫,傅斯渊立刻进行急救。他清理掉顾言蹊口鼻中的污泥,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进行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将气息渡入他冰冷的身体。随后进行胸外按压。
“咳……咳咳……”终于,顾言蹊猛地咳出几口泥水,恢复了微弱的呼吸,但依然昏迷,身体因为寒冷而剧烈颤抖。
傅斯渊立刻脱下自己早已湿透却仍存一丝体温的外套,将顾言蹊紧紧裹住,然后用力地将这个冰冷、脆弱、失而复得的人整个拥入自己怀中,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
这是傅斯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真实地拥有他。不再是隔着办公桌的上下级,不再是宴会厅里的遥相对望,而是在生死边缘,最原始、最本能的紧紧相依。怀里的身体冰冷而柔软,带着泥水的腥气,却让他那颗从未如此恐惧过的心脏,一点点落回实处。
即使在昏迷中,顾言蹊的身体似乎也本能地寻求着热源,微微地向傅斯渊温暖的胸膛蜷缩,无意识地依偎着这份强有力的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救援的绳索和人员终于抵达。
当顾言蹊在温暖的毯子和镇痛剂的作用下缓缓苏醒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酸软。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篝火,和一个……他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傅斯渊坐在他旁边,头发凌乱,脸色疲惫,昂贵的衬衫上沾满了泥污和血迹,手背上还有明显的擦伤。他正低头看着火堆,侧脸线条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冷硬,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你醒了?”察觉到动静,傅斯渊立刻转过头,声音有些沙哑。
顾言蹊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他不是在山洪里吗?怎么会……傅斯渊怎么会在这里?还看起来……这么狼狈?
“你……你怎么会……”他开口,声音干涩微弱,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随即,昏迷前那冰冷的恐惧和窒息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他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干爽的毯子,以及不远处正在烘烤的、属于傅斯渊的那件昂贵外套。一些模糊的片段冲击着他的脑海——冰冷的洪水,强有力的手臂,□□到令人窒息的拥抱,还有……唇上那短暂却不容错辨的温热触感?
难道……是傅斯渊救了他?
这个认知让顾言蹊的心猛地一颤。感激、后怕、巨大的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和不好意思瞬间席卷了他。他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傅斯渊,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傅斯渊看着他这副难得脆弱又带着疏离戒备的样子,想到差点永远失去他,心脏又是一阵抽紧。他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沉声道:“没事了。先休息,刘雄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危机暂告一段落,但寻找真相的道路仍在脚下。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已然在雨夜危情中淬火而生,微光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