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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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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原本寂静的山坡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谷地照得如同白昼!
震天的战鼓声轰然响起,伴随着的是弓弦震动的嗡鸣——无数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有埋伏!盾阵!”姜忠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但太迟了。他们为了速度,以轻骑突击,防御本就薄弱。
第一轮箭雨过后,人马已损失三成。
更可怕的是,前后出口瞬间被敌军的重盾长枪兵死死堵住!
他们就像主动钻入了一个精心准备好的口袋,此刻,口袋被扎紧了。
“冲出去!为了将军!为了锦城!”
姜忠双目赤红,挥舞战刀,试图带领部下向一个方向突围。
然而,伏兵的数量远超想象,而且是养精蓄锐已久的主力军。
他们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不断消耗着姜忠身边战士的生命。
姜忠的武艺通过这七年的成长还算高强,出手勇猛,但个人的勇武在绝对的兵力优势和严密的军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战马也哀鸣着被刺倒。
最终,一张巨大的、特制的金属渔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罩住。
他奋力挣扎,刀锋砍在网线上迸出火星,却无法挣脱。
数名敌军精锐一拥而上,用浸了牛筋的绳索将他死死捆住。
在被彻底制服的那一刻,姜忠听到敌军将领带着嘲弄的声音响起: “宋爷神机妙算,果然等到了你们这些来接应的老鼠…带走!”
与此同时,联军主帅大帐内。
宋观岁并未休息,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听着传令兵汇报。
“报!粮草营火起,疑为秦凌峰带队所为!”
“报!北门有敌骑突出,已被我军引入伏击圈!”
“报!敌将姜忠已被生擒!”
听到最后一个消息,宋观岁缓缓地、优雅地拿起代表姜忠的小木人,从沙盘上“锦城”的区域,轻轻放到了自己手边。
他端起一杯酒,走到帐外,望向锦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烟儿,你看到了吗?”
他轻声自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残酷无比。
“你派出来的人,你依赖的臂膀,正一个个被我折断。你…还能撑多久呢?”
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战,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人心”战。
战争早已开始,甚至渗透了整个锦城,而这一次,是最后一击。
重伤秦凌峰,俘获姜忠,等于直接剜去了姜慢烟心头肉,也让锦城的防线,彻底土崩瓦解…
七日前,雁城…
战争已近三个月,惨烈的战事如同巨大的阴影。
即便余陌栢在雁城的威望再高,也无法驱散商队成员骨子里的恐惧。
通往锦城的秘密小道上,流言与现实的鲜血,足以让最勇敢的护卫也心生怯意,不敢再冒险押送物资。
眼看锦城物资告急的求援信一封比一封急切,余陌栢知道,已到了不得不行的时刻。
“公子!不能再去了!”
红豆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那刘瑾怀前日信里就暗示了,让我们千万不要插手锦城之事,所有世家贵族倾巢出动,定然不会放过“锦城”这块肥肉。”
“公子…锦城才发展多久,您三思呀!”
“上回密道之行,已有军队巡查,此番路上必有埋伏!您若有个闪失,雁城怎么办?”
红豆声音沙哑,见自家公子无动于衷,眼里透满了绝望。
余陌栢扶起他,俊朗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红豆,锦城若亡,下一个便是雁城。唇亡齿寒!…有些路,明知是刀山火海,也必须走这一趟。”
他亲自挑选了最忠诚可靠的死士,押送着锦城最急需的药品与箭簇,再次踏上了那条危机四伏的密林小道。
六日加急的行程平安无事。
两方人马顺利汇合。
密林深处的交汇点,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以及清点货物的“砰砰”声。
雁城死士暗自松了口气。
异变陡生!
四周骤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无数手持利刃的兵士从林间、石后涌出,瞬间将余陌栢一行人团团围住,寒光闪闪的箭镞对准了中心。
队伍分开,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出——正是奉宋观岁之命前来“清剿叛军”的刘瑾怀。
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冷厉,目光扫过场中那些面露惊恐的“叛军”。
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站在队伍最前方,穿着一身不起眼灰衣,却难掩清贵气质的人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刘瑾怀脸上的从容与冷厉瞬间碎裂,被极致的震惊与愤怒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余陌栢,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是……你?”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竟然……是你?!”
那个在书信中与他诗词唱和、那个对他温言软语、那个前两日还在信里答应他开春后便去探望他的雁城城主……
此刻,就站在与他立场绝对对立的地方,亲自押送着资敌的物资!
刹那间,宋观岁派他前来时,那意味深长、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原来他那位好堂弟,早已了然于心!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余陌栢在最初的惊愕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迎着刘瑾怀那混杂着震惊、愤怒与受伤的目光,心中一片冰凉,却反而勾起了一抹浅淡而无奈的笑意。
“刘大公子。”
余陌栢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刻意的疏离:“别来无恙。”
这一声“刘大公子”,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刘瑾怀的心脏。
怀中他给他的信件,他喊他“瑾怀”。
刘瑾怀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马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中翻涌着被欺骗、被背叛的滔天怒火,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尖锐的心痛。
“余陌栢!”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那双总是盛满傲慢的凤眸此刻被难以置信的怒火与伤心烧得通红。
他死死盯着被围在中央却依旧脊背挺直的余陌栢,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余陌栢!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对我的那些……那些……”
那些深夜的私语,那些软语承诺,此刻都化为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让他痛得说不下去。
余陌栢在刀剑环伺中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眼,迎上刘瑾怀的目光。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
“瑾怀,我对你,从未有过虚假的承诺。”
他清晰地陈述。
“我承诺雁城忠于刘家,至今赋税、供奉,未曾少过一分一厘。”
“我承诺为你寻这苍洲最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哪一次没有送到你手上?”
他话音一顿,声音里骤然浸入沉痛的力量:“但我首先是雁城的城主。我要对我的百姓负责,锦城的路……”
刘瑾怀猛的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锦城的路是条死路!”
“是,锦城的路,或许是条死路,但你们世家给的,从来就不是活路!”余陌栢的眼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所以你就选择与我为敌?!”刘怀瑾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红得吓人。
“我不是与你为敌,怀瑾。”
余陌栢缓缓摇头,眼中是清晰的决绝。
“我是与这吃人的世道为敌。若你执意要站在世家那边,我们……便是敌人。”
说完,他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消耗,猛地挥刀格开身前指向他的兵刃,战意勃发。
“给我拿下!要活的!”
刘瑾怀被他最后那一眼的决绝刺痛,怒火攻心地下令。
一时间,双方人马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余陌栢本就骁勇善战,此刻更是抱着必死之心,剑光凌厉无比。
而刘瑾怀一方虽然人多势众,却因“活捉”的命令束手束脚,竟一时僵持不下。
就在这混乱的缠斗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余陌栢的后背——是王江林!
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手中短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而狠辣地刺向余陌栢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闷响传来。
余陌栢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王江林那张熟悉却无比漠然的脸。
“你……!”
余陌栢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
怎么会是老三?姜慢烟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自身安危,甚至没有一丝对姜慢烟的怀疑。
只有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开——慢烟身边出了如此致命的叛徒,那此刻在锦城的慢烟处境该何等凶险?!
“你敢——!”
刘瑾怀的怒吼撕破了山谷的寂静,那声音里裹挟着无法置信的惊怒与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慌。
当他看到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剑精准地刺入余陌栢的后背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同一把利刃洞穿,剧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
什么家族立场,什么宋观岁的军令,什么贵族的骄傲,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余陌栢不能死!
“拦住他!救人!给我救下余陌栢!!”
刘瑾怀声音凄厉,几乎是本能地驱动麾下亲兵向前冲去。
然而,周围原本严阵以待的兵士却纹丝不动,只有他带来的几名贴身亲卫面露难色,犹豫地向前挪了半步,却被老三带来的人无形地阻隔在外。